“你调情的方式,真的很特别。不过,我可以接受。”
我一把抓下他的手,狠狠在他的手背上掐了一下。
“谁在和你调情啊?!”
都说母亲与子女间大多存在着一种默契到诡异的心灵感应。比如小的时候,我忽然想吃一道很久不曾上桌的菜,还没来得及告诉老妈,第二天放学后,那道菜就会神奇地出现在饭桌上。又比如几天前的某个夜晚,造人的念头才在脑中一闪而过,几天后的某个中午,我就在午饭时间突然接到了老妈的电话。
“以稀啊,最近怎么样?工作和生活还习惯吗?”
“妈,我很好。”我胡乱吞下嘴里还来不及细嚼的饭粒,“你和老爸多注意自己的身体,不用为我操心。”
“那就好。对了……”
我敏锐地捕捉到句末的关键词,经验告诉我,接下来的话,我必须做好足够的心理准备。
“我和你爸今天路过一家婴儿用品店,里面的东西正在降价大甩卖,可是对我们来说,一点用都没有,你说是不是很可惜啊?”
老妈的语气里充满浓浓的哀怨,我默默放下筷子,心里只有两个字。
果然……
“妈,我工作才转正,等过段时间一切稳定下来再说吧。”
我不想继续这个一开始就注定没完没了的话题,于是随便扯了个看似正当无比的借口,试图打哈哈蒙混过关。
老妈还来不及给予我任何回应,电话很快就被老爸抢了过去。之所以猜测得这么准确,是因为下一秒,我可怜的鼓膜就那么毫无防备地遭到了最为无情的攻击。
“你说说你,啊?结婚快一年了,一点动静都没有,身为法律人,知不知道任何不以生孩子为目的的结婚都是耍流氓啊?!”
我委屈地揉着耳朵,一时竟无言以对。
听说过不以结婚为目的的恋爱是耍流氓,不以买房为目的的结婚是耍丈母娘,但不以生孩子为目的的结婚是耍流氓,我还真是头一回听说,而且,还是从自己亲爹嘴里听说。
“老爸,凡事都讲究长幼有序,你与其催我生娃,不如先催老姐结婚。”
既然他开了瞎扯的头,我就索性奉陪到底。自从郭群超被引进吴家大门后,一年时间过去了,可老姐至今还是一点儿动静都没有。
“哼哼,我正想告诉你呢,以醇已经怀孕了。”
“……啊?”我稳住下意识放松的手指,惊得险些下巴脱臼,“可他们不是还没结婚吗……”
“没结婚有孩子怎么啦?好歹你姐给了你爸你妈一个巨大的安慰,比你俩耍流氓的强多了!”
“……”
虽然当今社会的民风大多如此,但亲口听到自家老爸以如此理直气壮的口吻说出这番话,还是相当刷新三观的。
很快,从这颗重磅炸弹中缓过来的我,终于找到了突破眼下困境的关键所在。
“既然老姐怀孕了,你们路过婴儿用品店为啥空手而归?不是降价大甩卖么?”
“……”
然后,我就听到手机被丢还给老妈的声音。
“你撒的谎,自己跟女儿解释去!”
“……”
挂断电话后,原本好好的一顿午饭就这么突然,没了胃口。
这样纠结的心情一直持续到晚饭时间,原本我打算将这个迟早都要商量和面对的问题当成吃饭时的话题,随口试探试探骆奕的想法。没想到一顿晚饭,他吃得又快又猛,本就没什么胃口的我,只顾惊叹他的专注与速度,根本没有机会状似无意地背出我精心准备了一个小时的腹稿。
晚饭过后,骆奕就一头扎进卧室。最近这段时日,他的工作量增加了不少,时常都需要带一部分回家完成。看着他兀自忙碌的背影,我只得默默挪到厨房洗碗。直到夜深人静,我俩双双躺到床上时,这个表面上最佳实际上一点儿也不佳的时机才终于降临。
“骆奕……我和你说件事儿。”我套用了一个很没有新意的开场白。
“嗯,你说。”
“今天,我爸妈突然探我的口风,说到孩子……”我尽量把老爸催生的话语委婉化,却还是抑制不住地双颊一阵燥热。
原本紧闭双眼的他在听到这句话后,迅速睁开了眼睛。
“真巧,我爸妈今天也来电话,表达了相同的意愿。”
“看来是商量好的啊……”
我盯着天花板上的吊灯,气氛一时安静得诡异。
“骆奕。”我打破沉默。
“嗯?”
他的唇已经贴上我的额,声音充满慵懒。我不满地揪了一下他的手臂,他才稍微有些清醒地再次睁开眼睛。
“其实,我一直有一个愿望,就是在30岁以前生一个孩子。不要像你那样祸国殃民,只要像我这样,平平凡凡就行。”
骆奕微微松开我,在漆黑一片的背景色中,他盯着我的眼睛格外清亮。
“你现在还敢说,自己的长相是平凡的?”
骆奕抬起手指点了点我的脸,而后,他的嘴唇就瞬间代替了他的手指。
我推开他,“我和你说正经的,你是家中独子,如果……你爸妈有什么比较……嗯……奇特的想法,最好现在就先和我说明了。”
骆奕无语地看了我好半晌,才大力捏住我的脸。
“喂,我才是孩子他爸,你不是应该先问问我的意见吗?”
“啊知道了知道了……”我叫嚷着打开他的咸猪手,“以后我的脸要是一边大一边小,肯定是你害的!”
“聚乙烯。”骆奕突然话锋一转。
“哈?”
“这就是我的愿望。”耳边传来一阵标准而熟悉的骆氏奸笑。
“喂!你不要转移话题。”
“聚乙烯。”骆奕淡淡重复了一遍,而后微笑着盯着我。虽然那样的微笑那样的眼神我早已见怪不怪,但突然之间承接到那样意味深长的目光,我一时间还是寒毛直竖。
“拜托,我是文科生……”这句话还没说完我就反应过来,他也是文科生。
“聚合反应。”骆奕耐心地进一步解释,“所以,是很多很多孩子。”
“……”
“所以,咱爸在你出生时,就对你寄予了厚望。”
“…………”
“所以,我们得多多加油,再接再厉。”
“………………”
当骆奕终于肯放我闭眼睡觉时,我突然反应过来,继而猛得弹开眼底的佛山五指。
“不对!物以稀为贵,明明一个就够了!”
双眼已经有一丝迷离的骆奕无辜地眨了眨眼,缓缓露出一副恍然大悟的表情,而后再度将我扣回他胸前,赞许地捏了捏我的脸。
“难为我聪明的老婆,明明这么累了,脑子还能转得这么快。”
然后,我的脸瞬间就像炸开一样通红。?
☆、尾声
? 两个月后,老姐的盛大婚礼终于在G县隆重举行。
直到亲临了婚礼现场,我才终于恍然大悟,为何一年来,老姐迟迟不肯完婚。
与我和骆奕的消极态度不同,老姐和姐夫采取的是相当积极的主动态度,原来,这看似毫无行动的一年时间,她都在偷偷策划自己的婚礼,从宴请场地到周边装饰,从设备音响到音乐选取。尽管有孕在身,老姐却依然坚持亲自筹备各项事宜,其中包括最为重要的化妆环节,甚至连长辈们最为看重的结婚日期,老姐也无视家族内部的异议,毅然将婚礼日定在了一个再普通不过的周末。
如此一来,诸多亲朋好友如期欢聚一堂。或许,这才是老姐最为看重的,比任何虚无的黄道吉日都要珍贵。听到这个消息后,我突然觉得,平日里花痴形象深入我心的老姐,忽然被颠覆成了一个天不怕地不怕的侠女形象。
听着那些舒缓、小众的钢琴曲目,看着那些清新、简约的装饰配备,我真恨不得仰天呐喊,这才叫真正的婚礼啊!比起一年前我那除了跪拜就是瞪大眼睛听好话的家族婚礼,老姐婚礼的高端大气上档次简直分分钟完爆身为过来人的我啊!
虽然晋升已婚少妇的我失去了充当伴娘的资格,但看到老姐挺着那不太凸显的孕肚,在姐夫宠溺的目光中幸福地戴上婚戒时,我忽然泪如泉涌,继而激动得泣不成声。
“怎么了你?自己的婚礼也没见你哭成这样啊……”骆奕默默将我拉到人群后,一边替我擦眼泪,一边无奈地直叹气。
“我后悔了……”
只是短短4个字,骆奕的脸突然就沉下来,一只手惩罚似的迅速扣住我的腰。他的力度惊人,我知道,他肯定又误会了我的意思。
“我不该把婚礼丢给双方家长筹备,这才叫真正的婚礼。”
一想到上一回没有及时说明“重领结婚证”这个问题的惨痛代价,我下意识地摆出一副投降的姿态,迅速做出了补充解释。
听完我合情合理的解释后,骆奕才满意地渐渐松手。
“你要是喜欢,我现在就去偷一套婚纱。”他故作深沉地思考了很久,而后半开玩笑地凑到我耳边。
“你疯了吧!你知道现在的婚纱有多贵么?你知道盗窃的数额标准是多少么?你知道盗窃的最高刑是多少年么?”
骆奕被我吼得一愣一愣,许久之后才以一副“你才真的是疯了吧”的表情无语地看着我。
“虽然没有达到我预期的效果,但好歹达到了我想要的结果。”
这句话听起来很高深,理解起来却并不难。可惜,当时的我正处于大脑极度迟钝的状态,等不及我细细品味这句话的含义,骆奕已经不由分说地勾住我的脖子,将我重新拖回到欢呼的人群中。
前方,姐夫郭群超正深吻着一脸幸福洋溢的老姐,于是,在这样温馨场面的刺激下,我的眼泪又一次泛滥成灾。
“我真是服了你了……”
又一次被骆奕拉离人群,我只是乖乖地站在原地,任由他替我擦去汹涌不止的眼泪。
“我……我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变得……这么……感性……啊……”
骆奕停下手中的动作,突然露出一丝幽幽的笑容。
“感性?这个词要是能反过来念就好了。”
“……”
“果然,这招最有效。”
“骆奕!”
“不哭了?看来真的很有效。”
“……”
时间继续不紧不慢地带着我们的生活不断前进。我和骆奕依旧在各自的工作岗位上辛勤忙碌,雪莹和吕英雄依旧在大城市里共同打拼。偶尔和祯祯煲电话粥时,会谈及她的现状,她的生活依旧有诸多不如意,可她终是找回了季诩。
每个人都踏上了属于自己的生活轨迹,此后,便是相伴一路,直抵生命终点。
阳光直射透过玻璃,我裹着毛毯,懒懒地蜷在沙发一角,顿感又一阵困意袭来。
最近越来越嗜睡了,大概是冬天到了的缘故吧。
我迷迷糊糊地想着,恍惚间,我看到骆奕站在落地窗前,一面冲我挥手,一面给阳台上新入手的植物浇水。偶尔飞溅的水珠折射出七彩的光芒,落在他的眉间与侧颊,令人忍不住深深沉醉。
那年冬天,阳光很好。因为,你一直都在。
27岁那年,我那个30岁以前一步到位的宏伟愿望,终于实现了。
作者有话要说:
因为是尾声,所以我终于说服自己不再纠结字数的多少啦哇哈哈~~~至此,正文终于完结啦~接下来,是一些调节胃口的小番外~我这个强迫症重症患者终于不要再继续纠结每一章的字数了欧耶~~~o(》_