克萨-扬很快就恢复了常态,他张开嘴露出笑容。
嗡嗡的噪声打搅了——
中微子监听员
她无法听清——
激战的进行
此刻她告诉我——
静电已消失
我正要动身——
去执行我的任务
这是严重的情况。对于“闪电号”的指挥室来说,能否随时得知空中的战况,得知奥利执行使命的情形,是生死攸关的大事。
塔卡塔-吉姆本应派另一个船员来干这件工作的。这些浮标是指挥室成员的责任。但是希卡茜和施特都走了,还带走了指挥室的大多数资深成员,也许克萨-扬是唯一能派出的低级官员。
干得很出色——
驾驭波涛的巨人
现在请迅速回到
需要你的船员身旁
克萨-扬点点头。他的工作服手臂折了起来。他一声不吭,吐出一团气泡,沉入水中,朝明亮的“闪电号”进口舱门游去。
克莱代基注视着这条巨豚的背影。
从表面上看,克萨-扬显得比许多其他海豚反应更加敏捷。他看起来很赞赏莫格兰星的撤退行动,并满腔热情地管理着枪炮蓄能池。他是名很有效率的军士。
那么,为什么我一接近他就会怒发冲冠?他是梅茨的另一个杰作?我必须坚决要求梅茨博士停止搪塞,把记录交出来!必要时,我会下命令砸开他的舱门锁,管它什么礼仪!
克萨-扬已经成了塔卡塔-吉姆形影不离的伙伴。再加上梅茨,三者成了奥利计划的主要反对者。更可恼的事还有:塔卡塔-吉姆比以前任何时候都忧郁。
克莱代基很同情这位副手:这次试验性航行出现如此严峻的局面,这并非塔卡塔-吉姆的过错。但是怜悯不能阻止他提拔希卡茜成为副船长的上司,只有这样才能使船员们重新团结起来。塔卡塔-吉姆很可能已觉察到这一动向,并觉察到船长会在向“提升中心”提呈的官员品行报告中写些什么。这样一来,塔卡塔-吉姆生育后代的奖励性权利,就有遭到剥夺的危险。
克莱代基可以想象副船长的感受。有时,他自己也觉得提升带来的冲击太咄咄逼人,他受到压抑,恨不得能用原始海豚语呱呱大叫:谁给你们这个权力的?这时,鲸之梦那美妙的催眠,就会召唤他重新投向古代众神的怀抱。
然而,那种时刻都是暂时的,他又记起,自己在天地之间最想做的事,莫过于指挥一艘星际飞船,收集宇宙空间的歌曲音带,还有探测恒星间的粒子流。
一群本地鱼游过他身边。它们看上去颇似鲻鱼,杂交的鲻鱼,身披闪闪发光的金属片似的鱼鳞。
他感到一阵突如其来的冲动,去追逐,去招呼手下所有船员和他一起捕猎!
他仿佛看见手下那群动作笨拙的工程师和技师们,纷纷脱下工作服,汇成一群吱吱喳喳的捕猎队,身形灵活地驱赶着那群可怜的小鱼,趁着它们因恐惧而跃出水面时,在半空中截获它们。
即便有几条海豚冲昏了头脑,吞下一些金属,但为了提高士气,那也值得。
所有的春雨,
接着,在一个秘密的夜晚,
月亮,驾驭着波涛……
那是一首充满思念的三段体俳句。
没工夫玩捕猎游戏了,此刻他们自己已成为别人追逐的猎物。
他工作服发出叮当声,告之他只剩三十分钟的空气了,他全身晃动一下。要是这番思索再深沉一点,也许奴卡佩已经来到他的身边,那位梦中女神又要取笑他了。她那温柔的声音又会使他想起,希卡茜不在身旁。
探测浮标在附近上下跳动,它们用细绳系在海底。他游近一个红白相间的卵形浮标,刚才克萨-扬摆弄的就是它。克莱代基注意到,观察孔盖被打开一半。
他的头部顿了一下,发出一束狭窄而集中的声音。浮标与拉索构成的古怪几何图形有点紊乱。
正在这时,他的声纳接收器吱吱响了起来,一个放大的声音通过神经连结线传来。
“船长,这是……是塔卡塔-吉姆。我们刚完成推进器和静态平衡发生器的测试。它们的性能符合你新提出的特殊要求。
另外,苏西呼叫说,那个……那个特洛伊海马计划正在启动。希卡茜已到了那里,托我向你致意。”
“好!”克莱代基直接通过神经连接线把话传出,“奥利有消息吗?”
“长官,还没有。时候不早了。你仍坚持按他的方案行事吗?如果他无法用遥感炸弹将消息传给我们,那怎么办?”
“我们已经讨论过各种应急措施了。”
“我们还要移动飞船吗?我认为此事还应商量商量。”
克莱代基感到一阵恼怒。“副船长,我们不应通过开放渠道讨论政策,而且此事已经决定。我立刻回来。同时,认真找找看,有无疏忽之处需要补救。一旦汤姆呼叫,我们必须准备就绪!”
“是,长官。”塔卡塔-吉姆说着关闭了通话,他的声音未带任何歉意。
克莱代基已记不清,关于这项方案他被质问过多少次。如果他们因他“仅”是一条海豚而不信任他,他们也应知道,最初提出这项计划的是托马斯·奥利!再者,他克莱代基是船长。他一人肩负拯救众人性命与荣誉的重任。
他当初在“詹姆士·库克号”航测飞船上服役时,从未见过他的人类上司阿尔瓦雷斯被人如此质问过。
他将尾巴在水中来回扫动,直至怒气平息下来,他默默计数,让智慧学的镇静模式慢慢扩散到全身。 他决定听之任之,大多数船员没有提出疑问,而其余人,虽然有些勉强,还是遵命行事。这毕竟是一次实验性的航行,海豚船员面临巨大压力,这类问题是免不了的。
智慧学有一条训诫:“哪里有头脑,哪里就有办法。所有问题中都包含着它们的答案。”
他指挥自己的操纵手臂伸出去,将观察孔盖板盖严实。如果事情进展顺利,他会设法表扬塔卡塔-吉姆。一定会有办法接近这位副手,一定要把他拉回飞船群体中来,一定要打破他自我孤立的恶性循环。“只要有头脑……”
只需花几分钟就能测定探测浮标是否正常工作。克莱代基从神经插座中拔下一个插头,插进浮标的电脑中。他指令这台电脑报告目前的状态。
突然闪起一道耀眼的电弧光。克莱代基尖嘶一声,电击击毁了他工作服的各个发动机,并烧焦了神经接口四周的皮肤。穿透性电击!当克莱代基意识到这一点时,他因惊愕而全身僵直。怎么回事呢……
他心里把这一过程慢慢地演示一遍:电流轰击神经放大器上的二极管保护装置,这时主导断电器立刻跳起切断电流,但由于电击的反作用,断电器也几乎同时变了形。
克莱代基觉得全身瘫痪,他恍如置身于一个个场中,它们脉动着,撞击着,耳畔回响起一个声音,一个嘲讽他的声音。
哪里有头脑——就有头脑
也有——欺骗
有欺骗——
有
克莱代基因剧痛弓起身子,发出尖嘶,这是他成年之后,头一回用原始海豚语发出毫无理性的呼喊。随即,他一翻身,腹部朝上,沉入比黑夜更深的黑暗之中。
第四部 巨兽
第035章 吉莉恩
噢,我父亲是旋涡礁上的灯塔管理员,
在一个晴朗的夜晚,他与美人鱼同眠。
两人结亲,生下三胞胎:
一条海豚,一条鲷鱼,还有我。
噢,在波涛汹涌的海上的生灵。
——古水手歌谣
“就如大多数从完全食肉类动物进化的物种一样,坦杜人原先也是一种难以相处的扈从物种。他们食肉的本性难移,常常袭击单独的‘夜6’人他们的保护者。这类事件在坦杜人被提升之初,时有传闻。
“坦杜种族对其他智能生命形式的移情能力低得惊人。他们是一个准宗教联盟的成员,该联盟的缔约种族提议,凡被判为‘无价值’之物种,最终必予铲除。尽管坦杜人遵守星系各部门的法规,但是他们毫不掩饰自己的居心:一是意欲减少宇宙的拥挤程度;二是急切地盼望这么一天到来,那时一切法律都被‘至高权力’扫荡一空。
“按该‘世袭者’联盟的追随者所称,原始保护者回来之日,便是这一切实现之时。坦杜人言之凿凿:那天一旦来临,坦杜人必被选中,前去剿灭无价值物种。
“在等待这一千禧年来临之际,坦杜人进行了无数次大小战争,作为练兵。他们参加了星系各部门为强化法治而宣布的历次战争,无论其原因如何,并时常因使用过分武力而被援作例证。使三个具有宇航能力的种族‘意外灭绝’,也一直归因于他们。
“虽然坦杜种族对其保护者一辈的各个物种鲜有移情,但他们自己却是深谙提升艺术的名家。当他们尚处在前智能阶段时,已经在自己的休闲家园世界中,驯服了一些本地物种,充作狩猎时的帮手,犹如地球人对猎犬的驯化一般。坦杜人得以解除契约后,获得并调教了两个扈从物种,他们是当今扈从种族中最强大的心灵遥感专家。坦杜人正在对基因过量控制进行长期调查,正是这种控制,使他们的两个扈从种族(参见参考编号:埃比西亚奇-cl-82f49;遥感虫-cl-82f50成为其热衷狩猎的驯服工具……”
吉莉恩想道:这些坦杜人,果真名不虚传。她边想边把平板阅读仪放在身边的树下。今天上午她拨给自己一小时阅读,但她只看完二十万字左右。
这一段有关坦杜人的描述,是昨晚通过电缆从“闪电号”上传送来的。显然,尼斯电脑已接通汤姆从色那宁人飞船残骸中拆回的微型信息库,并已开始从中获取信息。这份报告读起来太清晰,太直截了当,所以它不可能出自“闪电号”上那可怜巴巴的微型分库的翻译软件。
当然,吉莉恩对坦杜人早已有所了解。所有地球特工人员都了解这一诡谲残暴、仇视人类的种族。这份报告只是增强了吉莉恩的感觉:宇宙中竟然容许这样一伙妖魔容身,真是大错特错。
吉莉恩曾花了整整一个夏天,阅读“大接触”之前的古代宇航传奇。故事中描绘的种种宇宙是多么开放,多么友好!就连书中少数“悲观”者与当今封闭、压抑、危险的现实也相去甚远。
思考坦杜人,使吉莉恩脑际产生一个夸张的戏剧性念头:一旦她被这伙噬人成性的家伙捕获,她就拿起一把匕首,行使女子古老的最后特权。
水边到处弥漫着金属的刺激气味,但现在它被一股浓重的有机物腐殖质气味掩盖了。这股气味是昨夜暴风雨后新产生的。绿色的树叶,在基斯洛普星永不停息的信风吹拂下,慢慢地摇晃着。
此刻,汤姆一定找到了他的小岛坩埚,并开始准备他的实验了吧!
假如他还活着的话。
今天早晨,她头一回对此不甚有把握了。她一直很肯定,无论他是生是死,无论此事何时发生,她都能心领神会。可此刻她觉得有些迷惑,思绪乱成一团,她只能肯定一件事:昨晚发生过种种可怕的事。
最初,大约在日落时分,她就有一种预兆:汤姆出了什么事。她无法确定这一感觉,但为此十分不安。
接着,深夜里,她做了一连串梦。
一张张脸呈现在眼前,星系人的脸,有覆盖着厚皮的,有长羽毛的,有披鳞甲的,有长满牙齿的,有张开血盆大口的。有的在呜咽,有的在怒吼。可是,尽管她受过费用昂贵的训练,却一个字也听不懂,一个符号也解不出。虽然是在睡梦中,但她还是从这些杂乱的面孔中辨认出了几张脸:两个查匹人宇航员,在飞船击毁时死亡;一个约弗人,透过硝烟朝一截血污的手臂狂叫;一位辛西亚女子正倾听鲸之歌——而她自己却不耐烦地躲在一块冷似真空的巨石后面。
在梦境中,吉莉恩束手无策,不知如何把它们赶走。
她在半夜突然醒来,直感到脊椎骨像琴弦一般震颤不已。
她在黑暗中沉重地喘息着,在她知觉范围的极限处,感应出一种同血缘的意识,在痛楚中煎熬。尽管距离遥远,吉莉恩还是在转瞬即逝的心灵遥感符号中抓获了一种混合气息。凭感觉,它太具人性,故而不会仅仅是一条海豚,然而又太具鲸性,所以不会仅仅是个人。
突然,一切都消失了,心灵遥感冲击波中断了。
她不知道其中任何一部分表达的含义。遥感信息如此晦涩,无法诠释,它又有何用?她通过基因方式增强了自己的直觉,但如今看来,这只是一个残酷的欺骗。欺骗比无用更糟。
留给她的时间不多了,她什么也不想,只是闭上眼睛,聆听着时起时伏的声响,那是海浪与西海岸永恒搏斗的撕杀声。树枝在清风中摇摆拂动。
在树干与枝丫发出的吱嘎声中,吉莉恩还能听到啾啾的尖利叫声,那是前智能土著——乞奎们在交谈。偶尔,她能分辨出丹妮·萨德曼的话音,她正在对着一架机器说话,这机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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