吉莉恩舔去了上唇厚厚一层泪珠般的盐粒,汤姆也用同样的方式,除去她胸脯上的那层光泽。当他把嘴移开时,吐出的湿气令她的乳晕和乳头冷却下来。
她喘息着,扯着他脑后纷乱的头发,他那颗头发稍有些稀疏的骄傲头颅,一点儿也不害怕拉扯。作为回报,他假装用牙齿啃噬她的躯体,令她的小腿、大腿和腰部发出阵阵震颤。
吉莉恩将脚后跟勾紧他的膝盖,将盆骨贴住他的髋部。他双手捧起她的脸,直视她的眼睛,她的呼吸发出轻微的哨声。
他略带嘶哑地低声说道:“我还以为我刚才做的是余兴节目。”他装出要擦拂额头的样子。“当我逾越了那条界限,并开始许诺我无法做到的事情时,你应该警告我。”他拿起她的手,吻她的掌心和手腕。
吉莉恩的手指轻轻掠过他的脸颊,像羽毛般轻柔地抚摸着他的下颚、喉咙和肩膀。她拉起稀疏的团团胸毛,嬉戏地扯动着。
她发出阵阵呜呜声,不是家猫那种哼声,而是一头母狗发出的、充满野性的低吼。“亲爱的,你无论何时准备好,我都能等待。你也许是个非婚生试管婴儿,不过我肯定比你的设计者更了解你,你的应变能力他们无法想象。”
汤姆很想说,不管什么设计者不设计者,他可是地球北美洲明尼苏达州的梅·奥利和布鲁斯·奥利的合法儿子……但他随即注意到她的眼泪汪汪的。她的话语很粗鲁、轻快、挖苦,然而,当她抬头看他脸时,她的目光一遍遍地扫视,仿佛要记住他五官中的每个细节,她抓住他胸毛的手也越捏越紧。
汤姆突然感到迷惘起来。他很想在两人在一起的最后一夜中离她近些。他们还能比此刻更加贴近吗?他的身子压着她的身子,她的温馨鼻息充满着他的呼吸。他将目光移开,不知怎地觉得他会辜负她的一片深情。
此刻他感觉到了:一种温柔的轻抚,正试图开启他心头锁得紧紧的沉重感情。这种压力虽然轻柔,却不会轻易放弃。他意识到与之搏斗的是他自己。
他想:我明天就要离去。
他们曾争执过该由谁去,他赢了,但赢得很苦涩。
他闭上眼睛。我已经把她从我身上割去了!我也许再也回不来,我已经把最深沉的部分从自己身上割去了。
突然,汤姆觉得十分陌生,十分渺小,仿佛他正叉开双脚,站在一个危险的地方;仿佛他是隔开他深爱的人们与可怕的敌人的唯一屏障。但他不是超人,只是个凡人,单枪匹马,把自己所有的一切压作赌注,仿佛这就是他的宿命。
他感到脸上被碰了一下,就张开眼睛。
他把脸颊紧紧贴在她手上。她眼里依然噙着泪花,但已经绽露笑容。
她说:“傻孩子。你永远也离不开我。你现在还没意识到?我和你一起去,你就能回到我身边。”
他诧异地摇摇头。
“吉莉恩,我……”他想说话,他嘴被捂住了,她把他拉倒,贪婪地吻着。她的嘴唇炽热而柔软,贴在他嘴唇上。她右手手指干着令人心旌神摇的事。
她那醉人的甜蜜芳香再次使他意识到,她对他的了解总是对的,永远是对的。
第三部 嫌隙
第028章 萨奥特
动物由自然力塑就
它们不能认知。
在它们心中,既无过去,也无未来。
唯有永恒的
唯一一代的现在,
它们在林中的足迹,
它们在空气中,和
在海洋里看不见的路径。
宇宙之中的万物
没有比人都孤独的
唯有他进入了历史的奇异世界……
——洛伦·艾斯利①
【① 洛伦·艾斯利(1907~1977),美国宾夕法尼亚大学人类学教授,着有关于地球生命历史的《漫长的旅程》等。——译注】
整晚他一直跟踪他们,黎明时,萨奥特觉得他开始明白了。
天色破晓,乞奎人离开了黑夜狩猎场,朝岛上的安全处游去。他们曳起编织的鱼网和渔栅,藏入珊瑚礁的裂缝中,背起粗糙的长矛,急匆匆地避开越来越亮的天色。白天来临,杀人的藤蔓就开始活跃,其他危险也会出现。乞奎人白天在金属岛屿顶上的树林中采集,在茂密的绿叶间寻觅核果和小动物。
在水下,乞奎人看上去有点像绿色的河豚,长着短短的手臂,趾间有蹼,脚板宽大而扁平。他们还长有一对可以盘卷的胸鳍,很适于在水中行动。他们两腿强壮而有力,这样双手就能腾出来搬运重物。每个乞奎人的脑袋四周都长着一圈薄而透明、纹路酷似鳍的鞭状突起物,它能自行挥动,用以在水中收集溶解的氧气,以补充每个乞奎人膨胀的气囊。
这群猎人-采集者拖着满满两网闪亮的、酷似蟹的水生动物,它们在网中就像五光十色的金属雕塑。乞奎人唱起了一首啪嗒啪嗒、呱唧呱唧、哇啦哇啦的歌。
萨奥特聆听着他们吱吱地相互交谈。他们有限的词汇中只有一组发音信号,须与动作协同使用。每次有几个乞奎人浮出水面呼吸空气,这种动作伴随着一连串复杂的唧唧喳喳声。
这些土著不甚在意尾随在后的异类生物。萨奥特保持一定距离,以免打搅它们。当然,他们知道他在那里。时而会有一个小乞奎人向他这边发出一阵猜疑的声纳吱吱声。奇怪的是,年长的猎手似乎完全接纳了他。
萨奥特看了看渐明的天色,松了口气。虽然在长夜之中,他还是将自己的声纳减小到最低限度,以免惊吓这些土著。不能使用声纳,他就像盲人一般,有时他会几乎撞上什么东西……抑或,“什么东西”几乎撞上他,令他冷汗一身。
然而,这样做是值得的。他觉得已经相当熟练地掌握了土著的语言。它的信号结构,就像原始海豚语一样,是建立在一个等级化群体和呼吸循环节奏的基础之上。这种语言的因果逻辑比原始海豚语略为复杂一点,无疑这是使用双手和工具的缘故。
乞奎语
:?:瞧,我们猎得好;(过去)猎;
:?:小心,小心;
:?:吃,吃得好;(将)吃;不被吃
:?:水上死;
不是水中……
原始海豚语
猎得好 好机会 不!
单从语义能力而言,这些生物反不如提升前的地球海豚那么成熟。当然,有些人偏爱工具使用能力,他们也许会对此持有异议。
不过,乞奎人可能正因为使用双手,所以不可能成为特别出色的诗人。然而,他们爱吹牛,这倒也颇有魅力。
萨奥特穿着工作服,当他浮上水面呼吸时,衣服上的带子老是会缠起来。尽管服装很轻,又设计成流线型款式,但他仍然巴不得扔掉这该死的累赘。当然,这里的海水中隐藏着危险,他也许需要工作服的保护。此外,奇皮鲁就呆在附近的某个地方,因为按要求,他也不能妨碍土著的正常生活,只能听。假若奇皮鲁看见萨奥特不穿工作服,不咬掉他的背鳍、直啃到他的脊梁骨才怪呢!
萨奥特和“闪电号”上的超技术海豚不同,他总是对身上的设备感到不舒服。他不反对电脑,有些电脑能说话,它们能帮助他与其他物种通话。可那些用来运动、塑造、杀戮的装置,实在是很不自然的,他恨不得把它们全都抛掉。
他憎恨胸鳍顶端的两个灵敏的小“手指”——人们说它们最终会演化成该物种的双手。这些人没有一点审美观。他也不满意海豚肺部的某些变化,这些变化使他们更能抵抗陆地疾病,并且更适合呼吸富氧水。自然鲸类动物不需要这类变异。地球上的纹齿长吻海豚和宽吻海豚,没有受到基因嫁接者的摆弄,在几乎任何时候都能比这种新友好海豚游得更快、更远。
对于视力的扩展,他爱恨参半。有些物体只对声音敏感,现用眼睛去看,就只见灰蒙蒙的一团了。。电子书下载
萨奥特再次升上水面呼吸,接着又沉下,与土著保持同步。
他自身的秉性表现为一种强调语言能力的冲动,而不是工具使用。在他眼里,语言才是海豚本质的自然延伸,像什么驾驶飞船啊,硬充宇航员、工程师等等,这类爱好与海豚的天性完全背道而驰。
当初在浅滩星团,他曾拒绝随同小型飞艇出发去帮助侦察被弃星际舰队,这也是原因之一。即使那舰队果真留下什么值得一提的东西或人——看来没发现此类证据——他也不打算仅依靠这一小撮无能的扈从来研究它!凭“闪电号”单枪匹马来对付这支被弃舰队,犹如一群孩童在玩一枚货真价实的原子弹。
他的行为招致全体船员的蔑视,尽管后来船长那艘小飞艇惨遭覆灭,证明他当初力排众议是正确的,情形依然如此。
萨奥特提醒自己,别人的蔑视无足轻重,他是文职人员,只要做好本职工作,没必要多做解释。
因他追求丹妮而引来的唧唧喳喳非议声,也未令他不安。早在提升之前,雄性海豚在女性研究人员面前就这样无礼。这只是个历史悠久的传统而已,他这样为自己辩解。情欲十足的海豚老祖宗可以这样,其智能后裔又有何妨?
他对共同语模式的憎恶之一,便是自我辩解的必要性。人类总是问“为什么”,其实这种为什么有何要紧?除了人类看待事物的方式外,其他方式多的是,任何一条海豚都能告诉你。
乞奎人一边激动地嘁嘁喳喳叫着,一边朝自己小岛的东端游去,准备把他们捕到的鱼蟹拖上一个背风峭壁的罅隙之中。
萨奥特感觉到有一阵声纳扫过,就像一道探照灯。紧接着,奇皮鲁从北方游过来,送他回地球生物的宿营地。萨奥特敏捷地窜到水面,侧着头看着新的一天。太阳在东方雾霭弥漫的海岸后升起,劲风却携来一阵细雨声。
空气中似乎掺进了金属气味,使他幡然记起基斯洛普星的致命环境。无疑,克莱代基和他的“工程师”们正在紧急蹉商一项方案,以设法逃离这个困境。他们的计划肯定胆大包天而又聪明狡诈……结果却让大家一起送命。
这不明摆着的:这群猫捉老鼠游戏中的新手,怎么也斗不过星系人的,这类游戏他们已经玩了数百万年!当然,人类的忠诚固然可嘉,但他知道人类的老底——这是群不知天高地厚的狼崽,拼命想在危险而又反动的星系中生存下去。海豚有句老古话:“所有人都是工程师,所有工程师都是人。”这话很巧妙,但显然错了。
奇皮鲁在他身边破出水面。萨奥特静静地喷出水汽,他的呼吸凝成一阵水雾。他仰卧着观看日出,直至奇皮鲁的耐心用尽。
“萨奥特,天已亮,我们不能暴露在水面上。我们必须报告,再说我想吃点东西,休息一下!”
萨奥特装成一个心不在焉的科学家,仿佛刚从奇皮鲁无法测知的思维深处挣脱出来。“什么?噢,对对,当然,首席驾驶员,完全对。我有很有趣的材料要报告。你知道吗,我已破译了他们的语言?”
“真妙!”奇皮鲁用共同语语义、呱呱的海豚语语音答道。他下潜后,径直朝洞口游去。
对于奇皮鲁的挖苦,萨奥特眨眨眼睛,但他毫无悔改之意。
他想:也许我还有时间完成一首调情的五行打油诗,点缀在我提交给丹妮的报告中。真糟糕,她呆在池塘岸上。也许今天她就会心平气和了。
他们潜游到原先钻孔树凹洞的底部,那里现也装上了一个微型磷灯泡,这时萨奥特注意到,有人已将两只快艇搬出甬道,泊在下面的洞中。可是,至少有一只小艇应当永远停在池中,万一丹妮和利男必须尽快离去时,可以应急!他尾随奇皮鲁,沿着狭窄的垂直隧道匆匆而行。
顶上的池中另有两只快艇,昨晚一定有人来了。
利男和丹妮已经走到水边,和奇皮鲁说话。萨奥特若有所思地盯着丹妮,但他决定不开口。
今晚我要设法让她跟我一起下水。我得想出个借口,比如和钻孔树根的力学有关的什么问题。也许不能成功,但试试也趣味无穷。
萨奥特想跃起看看四周,他用尾鳍搅水,身子升出水面,他环顾着池畔空地。茂密的灌木丛南边分了开来,两个人,一男一女,走了过来。
吉莉恩·巴斯金跪在池边,呼啸地咏唱三段体欢迎辞。
始终如一的奇皮鲁
像礁石一般可靠
海妖的死对头
变色龙萨奥特
永远处变不惊
永远像人一般
在昏黑的风暴中
我也能认出你俩……
研究事物针锋相对!
奇皮鲁用共同语回答,声音平淡得出奇:“吉莉恩,见到你很高兴,汤姆,你也一样。”
萨奥特又沉入水中,很不痛快地意识到,他必须捍卫自己诗人的名声。他必须咏颂一段问候语,能与吉莉恩的三段体媲美。
他宁可找个地方琢磨一番吉莉恩的话,特别是这一句:“永远像人一般……”这是一句恭维话吗?抑或,当吉莉恩用啸声咏唱它时,那高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