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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寅本来弄这一出‘选后记’是想逼她出来,虽然最后结果是达到了,可是他却付出了无比惨痛的代价。
窗外鸟儿欢快的鸣叫,窗内,那坐在铜镜前的女子正拿着剪刀眼睛不眨地为他理掉额前,那颓废阴郁的刘海。
那男子脸上,身上,青一块紫一块,可见之前受了无比残酷的体罚。
即便这样,此时他那上扬的嘴角,被剪掉后闪闪发亮的眸子,还是一瞬不瞬地看着她。
她说:“别看了,再看就要被你看化了。”
他道:“阿柯,你真好看。”
“……”
难得的安宁,他似不想打破,虽然有很多问题。但她本身就是一个谜,他解开了一个,还是无数个。而这些谜底,又到底有多重要。他要的,不过是她留在他身边,一世安好便成。
理好了他的发,他的须,替他束好发,这些之前她从未为别人做过的事,此时却做得如此的好,连她都不免有些惊奇,是不是万生石的力量。
清爽的将他收拾好,当初那个风流英俊,眼中不羁的富贵公子,似又回来了。
他看着她,满满的掩饰不住的欣喜,和眼中流露的欢喜。这一瞬,似融化了她整个生命里曾经的孤寂。
她上前,拥住了他,好像拥抱了整个世界。
“阿寅,这次对不起。我们不要再分离了。”
他全身有一股酥酥麻麻的热流,流遍他的四肢,半晌,他才找回自己的声音,紧紧地似想要把他揉进自己的身体。
“好,不分开,死也不分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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霁柯的回归,沈寅事先不知陈玉关键时刻的点醒,要占很大一部分功劳。霁柯知道沈寅给陈玉投毒后,把经过告诉陈玉,沈寅认真听完后,让小太监给他送一瓶鹤顶红去,干脆毒死这个他直觉日后会是一个很大威胁的主,却被霁柯给家暴一顿后,送去解药。
陈玉中毒不算深,解药送来之后,解了毒,问小太监:“那人是不是回来了?”
太监一楞,想说什么,却被陛下威胁说什么不要告诉他,立马捂住嘴,摇头。
但见,陈候一声叹息:“是回来了,那便好。”
“……”
陈玉站起身来,那被沈寅折磨得有些憔悴的玉颜,此时散发出一种森森的黑暗。
“告诉那家伙,这笔账,日后我会让他双倍奉还。”
“额……”
打开门,小太监见这在中毒期间还依旧优雅如初的倾城公子,当下咬着袖子,觉得他若是个女子,一定背叛陛下,从了他……
陈玉离开的事沈寅与霁柯都知道了,霁柯心里对陈玉自那日起,其实是心生些愧疚的。她不得不承认,他说的对,一直以来她的爱个人因素和判断占的多得多。而他也不曾朝他走来。他们两个人的错过,说到底,那时,还是更爱自己,许是比对方多一些。
“做什么,你在想那家伙?”沈寅皱了皱眉,语气吃醋味浓道。
霁柯顿了一下,看向他,眨了眨眼睛。
“是。”
“什么!是!?”沈寅一下子站起身来,抱着霁柯的脑袋,往她脑门上吹起。
霁柯愣了下,“做什么……”
“我要把那家伙从你脑袋里吹干净!”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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霁柯回来,便一直住在宫中,与沈寅过着小夫妻小打小闹的日子。
她这次回来,把一切告诉沈寅。沈寅受宠若惊与她的坦白,让他把一切交给他便好。霁柯虽是应着,但是她也不想给沈寅带来什么麻烦,暗中也在进行着一切。
不久,麒国因为一直找不到麒凌,麒国的王麒峥亲自来到大胤要人。这日沈寅出去接待他。而霁柯出宫,根据沈寅那边找到的密报,找到了无极。
无崖子知道霁柯还未消失,因为这片大地偶尔,还会有一些‘危险’的讯息不断提示着他。他最器重的徒儿,还在这里。
一片竹林吹着闹市里的一块隐蔽的院落。
霁柯站在那个有着忧郁男人的背后,唤了一句。
虽然霁柯知道当年她下山会遇见陈玉,以及默然十年的事,无崖子是知道的,甚至是他安排好的。但是她还是无法恨他,这位对他有养育之恩,如父的男人。
无崖子在削着一个木雕,听见声音,手中的小刀划顿了一下,他眼珠朝她的方向偏了偏,继续划雕。
“来了。”
霁柯走过去,在他身前准备的一张椅子,似一直为她准备的椅子,坐下。
无崖子道:“我把她送走了。”
“她是谁?”
“你那个□□,你太大意了,世间万物哪怕再想象的东西,造物也会有所不同。你创造出来一个百分百相同的,阴阳不调,迟早有一日,不是你吞噬她,便是她吞噬你。”
风吹动她的长发清魅,无崖子抬头,看着他,目光有些怔忪。
“都这么大了,转眼间。”
那目光里的慈爱与小时候师傅看她无异,霁柯的心一紧,问无崖子:“师傅,你可是想要万生石?”
无崖子笑了一下:“你可会给?”
霁柯看着他默半晌,“若给了我会消失,现在,我办不到,虽然我很想给师傅。若是给了我没事,那么,师傅请拿走。”
无崖子一声笑。
抬头,看她道:“阿柯,想不到你也会和我谈条件了?”
“师傅对我有养育之恩,我理当尽我所能回报你的恩情。但是师傅,我遇见了一个我想好好在一起,好好经历一下人生的人,这次,我想活得像活着。”
“你活得时间也不久,难道那不是活着?”
“师傅呢,你活了这么长,又有几段时间,是真的活着的?”
无崖子看着霁柯沉默半晌,低头,他继续雕刻。
“本月月圆,你带着万生石、姓沈的那臭小子、还有铜灵,来找我。”
一阵风过,吹着这院边上的竹林莎莎。
“师傅,谢谢你。”
作者有话要说:
☆、一代昏君
日落月升,十五的前一晚,霁柯看到蓝子期给她留的书信,去了他暂住的客栈。
“师兄……师兄……”敲门未有人应,霁柯转身欲走,门却突然开了。
可是一个人影突然出来从背后扼住了她,匕首刺在她脖子上,她未有反抗。
身后响起那人的声音:“别动,别叫,要命的话。”
霁柯:“云烟……”
云烟把霁柯带入房间,又用绳子把她绑好,自始至终,她绑的着急而不安。因为她的平静。
终于绑好了,她看着霁柯,霁柯也抬头看着她,微微含笑。
云烟伸出手来,“万生石,给我。”
霁柯:“给不了。”
云烟眼神一变,匕首的刀锋压在霁柯的脖子上:“你以为我杀不了你。”
霁柯:“你杀不了。”
云烟:“你……”
霁柯:“云烟,我现在在这里不反抗,不是因为你,是因为师兄。”
云烟叫住:“不要提他!我有我的仇恨,有我的宿命,他只是我生命里的一个过客,我不会因为他动摇我原本的目标的。”
霁柯:“仇恨?你说的仇恨,是否指那个丞相。”
云烟:“对!他杀了我全家,我要他生不如死!”
霁柯耐人寻味地看了她半会,又问:“是否他生不如死了,你就能放下过去,然后接受师兄?”
云烟愣住。
霁柯微微撑开手,轻松地挣断那绳子,“好,我明白了。”
说着,她抓住云烟,朝窗外轻功飞去。
*
左丞相府,高门略显黯淡,红灯灼灼。
一脸猥琐的左丞相似有着难以排解的心事,披着一件外套,在房内来来回回走着。
夫人被他的脚步和叹气声吵醒,睁开眼睛,唤了他两声:“老爷,老爷……”
见他似未听到,门被踹开,夫人一惊,同此,也惊醒屋内一个小娃儿。
娃儿啼哭起来。
左丞相惊住朝门口看去,只见两个女子,一个紫衣如天人。一个是……
“云,云烟。”
那夫人指着她叫:“狐狸精!你又来祸害我夫君!”说完惊恐地去把孩子抱在怀里,离她远远。曾经,她曾经……差点毒死她的孩子,可是没有人相信她。包括老爷,他们都相信这个狐狸精。
杜云烟眉狠狠地皱了皱眉,眼神一瞬间阴戾地看着左丞相。
霁柯拿出她之前要刺杀她的匕首,放在她手中。
她在他耳边道:“要他生不如死有何难,杀了他的妻儿,我让阿寅撤了他的官职发配蛮荒之地去尝尽人间百味,他这一生,也就废了。我帮你,你尽管去。”
霁柯一把推她,到那左相夫人与孩儿前。
杜云烟一惊,再醒,匕首已不知觉地刺到那啼哭的孩子身上,她惊在原地。
左夫人愣了一下,噗通一声下跪。
“不,不要杀我的孩子……不要……来人啊……老爷……”
左丞相要过去:“杜云烟你要做什么!?”他走几步,背部一痛,发现动不了。
身后响起那令人毛骨悚然的声音,“杀了这孩子,这女人,夺了他的官位,烧了他的宅子……他曾经如何对你的家人,你就如何还他。为何,你如今,迟迟不动手?”
杜云烟回神,眼中一瞬间被恨意所取代,她举起匕首就要朝那孩子刺去。
可是,看着那双无知的什么都不知的眼睛,她下不了手……她抖动着手,她刺不下去。
“云烟不要,不要……!”
“不要叫我的名字,我觉得恶心!”
左丞相不解地流涕:“你到底怎么了,你是我最爱的小妾,你杀了这个女人没有关系,但是你不要杀了我的孩子,我一直在找你,你就是未来的丞相夫人啊!”
“哈哈哈哈哈哈……”杜云烟仰头大笑起来,好似听到什么天大的笑话,她转身,朝着左丞相的左心口刺去,一刀两刀,她疯狂地刺着。
“我要杀了你,你这个恶魔,你还记得二十五年前荣城杜家血案没有,你记不记得!我要杀了你,杀了你!”
左夫人惊吓地一时晕过去。
霁柯在一旁冷清地看着这一幕。
就在杜云烟要给他致命一刺时,门口响起一个声音:“住手!”
霁柯听到这个声音,转身,见是沈寅。
沈寅看了她一眼,两个暗卫过去,将杜云烟那残忍地即将把左丞相的杜云烟制止住。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被制止的杜云烟,有些疯癫地坐在地上半哭半笑着。
霁柯看着她,长长地叹了口气。
她道:“你本就是个心地良善的女子,又何必挣扎在仇恨的泥潭里,不上不下地累了我师兄一起与你痛苦,沉沦。”
沈寅怔了一下,深深地看了一眼她的薄凉与冷酷,道:“清理干净,今晚谁也没来过,什么也没发生。”
“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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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色清冷,沈寅举着一盏灯笼,与霁柯走在空无而安静的街道上面。
许久,霁柯开口:“左相贪污受贿作恶多端的罪证我收集了不少,明日给你,你帮我给杜云烟一个交代。”
沈寅:“好。”
霁柯:“今日……你如何过来的?”
沈寅:“看着你迟迟不归,暗卫说你来了左相府,还有杜云烟,我有些不放心……便过来看看。”
霁柯:“为何不让她杀了那作恶多端的人。”
沈寅:“世间有世间的法,杜云烟若是想在这人世再做个平凡的女子,还是交给世间的法去裁定。”
“法?有用吗?那种为皇族贵族权贵势力遮蔽罪恶的东西。”
沈寅笑了笑:“至少在我这,它是有效的。”
霁柯顿住脚步,转身看着他:“你喜欢做皇帝吗?”
沈寅摇了摇头。
霁柯:“若不做皇帝,你日后有何打算?”
沈寅:“我有位表弟,在一个叫‘晟’的地方做个王侯,我找人查了下,贤明勤恳,怜爱百姓。我已决定明日召见他,考察他一番没问题,便把皇位传给她。”
霁柯怔了一下,轻轻地点了点头:“这样。”她朝前走。
沈寅过去牵住她的手问:“娘子,在我做皇帝的这几日你还有什么愿望,还讨厌什么人,都告诉我,为夫帮你清除完心中所有的不快。”
霁柯笑出声:“陛下,你这样真的好吗?”
沈寅:“有何好不好的,就如你看着师兄不开心,会帮杜云烟看清楚她自己和她那犹豫不决的仇恨,我也可以为了你的快乐,成为一代昏君。”
霁柯转身看了他含笑的一眼,手紧了紧他的手心。
“阿寅,突然……”
“什么?”
“我想,死后我的棺木旁边,可为你留个位置。”
“你这个女人……是不是活太久了。我们要这么手牵手好好活着,未来,我还有很多关于我们的计划……”
作者有话要说:
☆、棋子的局
天明,今日是中秋十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