霁柯的手指蜷缩了一下,蹭到沈寅的手心。
沈寅激动地握紧她。
霁柯慢慢地睁开眼睛,看着床顶的木栏,有些被抽空般地失魂。
陈玉走过来,眼色一亮,伸手欲去把她脉博。但却被沈寅不客气地一下子打开。
陈玉皱了皱眉:“你不要太过分。”
沈寅挑眉:“你不要太不知趣。”
两人对视间,仇恨的火光四射……
霁柯转身,当看到陈玉那刻,面部神情发生着奇怪变化。她的手突然紧了紧。
沈寅因为一直握着她,所以能感受到她由手心传来的,突然情绪变化。
他转身双手握住她的手,关切着担忧:“怎么了?”
霁柯看了看沈寅,余光含着陈玉那张隐忍的脸,道:“让他出去。”
沈寅怔了下。
陈玉也怔下,不会,皱眉。
霁柯微微侧了侧头:“出去。”对陈玉准确着道。
陈玉脸色显然一瞬间不好起来,他死死地盯着她的脸,想窥探着些什么。可她永远都是这幅神情,他什么都窥探不到。
“你好好养伤,我晚些时辰再来看你。”他最后只好道。说完,陈玉看了沈寅一眼,转身有些狼狈地走掉,未再看她。
沈寅本想讥嘲他几句,可看着最后他离开的样子,却选择沉默。
待含着一丝复杂地看陈玉走后,沈寅扭头看她,见她的眼眶……不知是否眼花,竟看到有一丝凄楚地湿润转在其中。
一时,心揪起来地疼。
*
漆黑不叫五指的山洞。
蓝子期自从把霁柯打成重伤后,就躲在着不见光的山洞内睡了三日。
待他第三日终于舍得出来,整个人就像是山里的野人一样,蓬头垢面,衣衫褴褛,吓跑了山里的打柴人。
他那原本就清瘦的身子,一下子又越发清瘦了许多。只是……那笔直的背影,瞧着比之前风一吹就倒的羸弱和颓废,多了一些说不上来的正气凌洌的东西。
他未穿鞋的脚,踩着地上的石土,满是血迹?可是他毫不在意地一直就那么往山下走去。那一头散乱如稻草的发遮住他的脸,也看不清他的神情。
不知走了多久,他来到山下一处瀑泉。
他伸手,一件一件把身上那身破烂的衣服脱掉……此时才发现与他表面颓废不同的是,他全身上下拥有着很漂亮的骨骼和腹肌。
直到泉水完全埋没掉他,他消失水面,沉入水底,泉水哗哗。
待他完全淹没后,不久从瀑布之上轻功飞跳下来一个墨衣长发的女子。
她脚步匆匆地停立在泉水边上,惊恐朝后望着:“可怕!白杨那小屁孩为嘛非要娶我做妻!?”
墨发女子正是未央,她为躲避白杨的逼婚,一路躲到这里。
她惊慌地看四周哪里可以藏的,想了想凭借白杨那人精,定是藏哪都能被他给揪出来!于是未央抱着胸,皱着眉,左右踱步。最后听见水声,她看见那一汪泉水后,当下头顶点亮明灯。
“有了!”未央卷起袖子,当下二话不说跳起水里,深潜。
瀑泉中,她真的很卖力地向下游,希望游深点让白杨绝对感受不到她的气息……只是到了水下一处反光的地方。一团水光中,未央看见一个裸体……眨巴着眼睛,以为眼花……但是那水藻般的长发在水中肆扬,那带着些阴影,却透着极为好看的轮廓,还有那小腹下明显的男性特征部位!未央突然呼吸急促,在水下直翻泡泡地惊吓捂着脸,瞪着眼前人。
而眼前那个好看的裸男突地睁开眼睛,看到她瞳孔深处。
未央觉得身体,一阵触麻陌生。
要命的是,裸男朝她游过来,许是以为她落水了,拉过自己的头……嘴对嘴,咬下来。
未央内心当下震荡如洪水决堤,千万个:草草草草……!
*
医馆后庭的水池边。
霁柯的伤好似位有什么大碍,沈寅仔细把脉确认过,虽是知道些……但还是奇问她:“怎么前几日一副要死的模样,如今能跟个没事人般。”顿了顿:“这难道是回光返照?”
霁柯面瘫依旧,虽是不用吃饭,但还啃着一个梨,装作正常人模样。
“长生的人伤得再深,身体会习惯性自我复原,而复原后功力和精神力都比以往增倍递长。”
“真……听起来有些天方夜谭,若不是全然信你,之前谁与我说我准让他去吃药。”
“这世间也非所有事都按常理来,你所熟知的,未必是真知。”
“你所熟知的,未必真知……”沈寅咀嚼一句,笑了笑:”一直想问你,长生门人到底出自何。是人又非人,似鬼又非鬼。”
霁柯未答。
沈寅倒也未追问,非逼她答不可。他转移话题,看着她露出些不全然放心:“哎,你可真的无事?”
“你希望我有事?”
沈寅背朝椅子靠了靠,狠狠啃了一口手中的鸭梨。
待含着咬吞下,他突道:“你……是否想起什么了?”
霁柯牙齿在梨面上顿了顿,抬眸看了看他。
沈寅回视,对她轻轻一笑,“好了,吃梨,我还是不想知道些,让我吃不下饭睡不好觉的事。我从这刻赋予你保留一切伤害我的话语权与答案权利。”
霁柯:“…_…||”
微微地弯了弯唇,她:“放心罢,我既与你同上了一条船,自不会半途再回头去,拉以前的船客。”
“船客?”沈寅凤目含笑,点了点头:“我且信你。”
一阵安静,池中鱼悠游。只听二人咬梨的声音,此起彼伏。
直到门外王郎中一声声制止传来道:“哎这位公子你怎么这样?我都说了不能进来了你怎么……”才打破宁静。
沈寅一时坐直炸毛,只因他以为来人是陈玉!
但当王郎中口中的“公子”站到门前,沈寅捏在手中的骨扇松了松。
门前,一雪纱蓝衣飘逸似仙的男子,颀长而立,恰若秀美峦峰巅上的一棵苍松荨木,仙清之气扑面而来!
沈寅脑海收寻着此人来历。
而旁边霁柯唤他一声:“蓝子期。”
啪嗒……骨扇落在桌上。
蓝子期在沈寅难以置信的眼神中,走向霁柯。
他伸出一双满是伤痕的手,轻触在霁柯的脸上,小心翼翼地珍视地将她头微微抬起。
额头轻靠在她的额头上,一声叹息。
霁柯随着蓝子期闭上眼睛,也闭上眼睛。
蓝子期的声音里满怀着一种倾世的温柔,“小柯,待我了结最后一件心愿,你予我那一掌“彻毁”,师兄剩下的生命,便悉听你命以还。”
而半晌,她回。
“好。”
作者有话要说:
☆、觉醒子期
改头换面的蓝子期让所有认识他,但不熟识他的人,越来越看不懂。
医馆内,霁柯伤势好的神速,沈寅收拾着准备带她离开。
蓝子期推开门,走进来。
一声轻唤:“小柯。”
霁柯抬了抬,看着他清俊的颜,飘逸的蓝衫,心底一瞬熟悉而久违地震撼着……他终究是回来了。
“恩。”
“带我去见她。”
霁柯瞳孔眸色变化瞬息着。
蓝子期手指敲了两下桌面,对她笑了笑:“酒醒了,我的脑子也清醒了,我想以你极为护短的性子来说,断不会烧了我所爱。”
沈寅挑眉,看向霁柯不解:“烧?”
沈寅见她看着蓝子期,殊而低头,肩膀颤抖:“…_…||”
“呵呵……”她的笑声响得开怀,又诡异。
*
当陈玉忙完手中的事赶到医馆时,听说霁柯走了。他在她所待过的屋内站片刻,无声地离开。
回了陈府,柳络大老远见他,便迎了过来:“相公。”
陈玉对她抿唇笑了笑,但略显牵强:“我还有点事要忙,今日恐怕不能陪你。”
柳络善解人意:“你尽管去忙,不用在意我,我自有打发时间的乐子。”虽是体谅地说着,可她话语里仍旧透着些容易察觉的酸楚与落寞。
侍人们都不禁向她投去小心翼翼的同情目光。
但狠心的陈玉拿开她的手,拍了拍,便从她身边不带留恋地走过去。
桥下,风打落叶飘零。池心的两只金鱼游在一起,又不知何由,散开东西。
柳络微微侧眼看了一眼那对鱼儿,转身,她不语地看着陈玉离去的身影,心道:“你以为你这些日子忙何是我会不知。陈玉啊陈玉,我们才是这一池里共存共息的鱼儿,你无论如何逃避我,池儿就这么大,你永远都是我的。”
“阿欠!”
左丞相府,沈寅与霁柯并肩走在左丞相给杜云烟临时弄的冰库里,打了个喷嚏。
霁柯看了他眼:“提些内力,护住丹田。”
沈寅点了点头,“知道了。”手微微冷颤,他未告诉霁柯,她受伤那会他怕她断命,一下子把全部内力往她身上没日没夜的输。此时的他,根本没有多余的内力,提出来给自己护寒。
不过这事,他是绝对不会告诉她,让她来嘲笑自己的。
沈寅一路这么想着……但突然地,手心传来一阵温热,他惊讶地转身低首,见她的手不知何时抓住了他。
手心传来她输阵阵内力,流入的温暖,渗透心田。
不由地,他握紧了紧她。
蓝子期走在他们身后,无声无息地,沈寅总觉得突然苏醒的蓝子期,给他一种很不好惹的感觉。瞥了他眼,不远处杜云烟躺在那,沈寅以为他会表现得很激动……可是他的脸色呈现出了和霁柯一摸一样的,面瘫。
离杜云烟不远处,霁柯同沈寅停下。
蓝子期越过他们,走到杜云烟身边。
站着片刻,他从怀里拿出一个蓝色的锦瓶,将一枚药丸置入她口中。
蓝子期看着这张苍白的脸,黑色挽起的发上,插着一只栩栩如生的蜻蜓。
他的手指在蜻蜓上轻触,排山倒海地触及起他们曾经。
多年前。
他在蒙山采药,突然被一个泥泞里爬出来的丫头,死死抓住脚腕。
她用尽最后的力气,睁着一双醒目地充满仇恨怨气的双目,对他乞求:“救我。”
一时心软,他把她背到他山脚下,他常在那制药的竹屋里。原本想着……等她醒了,便离开。
可他未想到,她在看到自己从山上轻功飞下来,给她果子时,她噗通一声:“师傅!”对他磕头拜地的额头出血。
他不应,长生门人与红尘世人,不深往来。
她倔强的要命,跪在雪里,就在要变成雪人后,他又不忍扒开雪收冻得几乎要失去知觉的她为徒。
只是他能教她的不多,他对武功没有什么兴趣,不像长生门里其他师兄妹们,各个习得武林各家精髓,还能进行吸收自创独门绝学。
他会的只是他们若是出去打架受伤了,他用最有效的药材给他们医治;暗自修习一些机关暗道,让长生门能隐匿得更深些,没人会打扰到他们。他想做的也只有这些。
他不知道自己为何与山下人不一样,但师傅师兄妹们在一起很快乐,他也便知足了。
后他们好笑地担心他被人欺负,硬是换着法子把绝世轻功和护体心法,逼他练成。不强人,不伤人,却也能自保。
只是,被她误会了,以为自己是什么绝世隐匿山林的高手。
他听了她哭得凄惨灭门的故事,感叹世事无常,人心险恶。
冤冤相报何时了,牵着她,他想给她新的生活,想让她忘去仇恨,于是把她带给师傅教导。
可师傅一句:“长生门,永不入红尘之人。”
他无奈为她四处寻了个好人家,希望她可以重新开始。
可那会,他不懂人心。
他为她找得那户人家的小姐把她当丫鬟使,虐待她。那受了他恩惠的大户人家的老爷夫人,当做没看见。他不忍,把她带回竹屋。
她抱着他和个小猫似的,坚忍地哭得让人心里发疼,说着:“师傅,不要丢下云儿,不要丢下云儿一个人……”
他抱紧她,那会他想:自己已经活了那么久,未来还有无尽生命,拿出用一百年来守护她,又算什么。
“一百年……”蓝子期抚摸她的眉眼:“没想到我默许你的百年,终究不及你内心仇恨十年,一朝离我而去……云儿,我与上苍许诺你余剩下的九十年,你让我一人,如何去渡。”
霁柯走了过去:“我想你已没有那么多时间去承诺。”
蓝子期:“我明白,你让我和她待一会。”
霁柯看了看他,内心一声叹:“我在外面等你。”
沈寅听着他二人的对话,对于霁柯那句没有那么多时间……有些不明的奇怪。
霁柯见他一副神离状态,伸手,一把将他拉出去。
石壁的门缓缓地关上,独留蓝子期看着杜云烟,目光深如潭水。
*
离开冰窖,霁柯与沈寅在杜云烟房间内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