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个冥界之人被关押在一间地牢之中,周围布有法阵,没有特殊法门,根本无法进出。
卫瞳跟着易寒,自然很容易便进的里面。
就见一间简介的牢房之中,关了一个人。
两人从容地走进里面,这牢房中的禁制将他的修为牢牢压住,那人已经无法构成威胁。
那人躺在一张简易的木床上,一动不动。样貌与常人无异,只是脸孔白中带青,无端显出一股子鬼气,阴森得紧。
易寒抬手解去了他一部分禁制,对方立即睁开了眼珠子,抬眼看了两人一眼,遂别开视线,容色淡淡。
卫瞳暗道,这禁制好生厉害,竟能将人压制至此,找时间,自己也学学。
这时,易寒道:“之前我也简单地审问了一番,只是这厮十分狡猾,一开始闭口不言,吃了点儿苦头,又顾左右而言他,关键事情,更是绝口不提。”
卫瞳抿唇,淡淡道:“让我来问问。”
卫瞳走到那人五步之外停下,瞥了他一眼,却是回头对易寒道:“师父,能让他坐起来说话么?”
易寒没有多说,却又放开了一些对他的禁制。
那人想是躺久了,此刻一得自有,立即从床上坐起,一边揉捏着筋骨。低垂着头,也不看卫瞳,颇有些目中无人。
卫瞳也不介意他的无理,只是聊家常般地说道:“现在感觉好些了吧?”
这话咋一听,还真有种问候的味道,哪是对待阶下囚该有的态度?
那人动作一愣,遂抬起头,看了一眼卫瞳,神情略微疑惑。
卫瞳这才发现,这人十分年轻,菱角分明,深目高鼻,总体来说,长的还不错。只是身上鬼气太重了,远远一看,很容易忽视他的长相,而被他周身的气息所蛊惑。
不过,这人看了一眼卫瞳,又低下头,任由脸庞淹没在阴影里,一双手却无意识地摩挲着,不是紧张,似乎是某种习惯性的小动作。
卫瞳再次开口,语气平淡舒缓,却没有一丝起伏,“既然舒服了,那便开始进入正题。我有几个问题要问你,你最好能配合,不然,此前他们的手段你也领教了。我并不想动用,但这事儿对我很重要,你若逼急了我,我的手段,只怕有过之无不及。”
这人手上的动作一停,很快又恢复了正常,但卫瞳分明发现他的频率微乱。
很好,听进去了。
“半年多前,我有个朋友失踪了,跟你们冥界有关。你自冥界而来,可有听说那段时间,冥界从人间界掳过什么人?”
那人没有说话,头却垂得更低了。
卫瞳也不急,慢慢地等着。
易寒就更不急了,站在不远不近的地方,就那么静静地看着。
他白衣若雪,真是这昏暗的牢房中最纯粹的颜色,脸上的神情淡然而温和,如静水深流。
过了片刻,卫瞳的声音再次响起,“这个问题的答案我今天一定要知道,你现在不说,待会儿也总要说的,非得吃一些皮肉之苦么?”
她的语气还是很平缓,脸上的神情甚至是温淡的,但这话说出来,偏生给他一种阴寒的味道。他丝毫不怀疑,这个看似美貌脆弱的少女心狠起来,绝对让人发指。
于是,他犹豫了,摸索手指的频率越来越快,越来越快。
卫瞳就这么静静地看着,嘴角在他看不见的地方,微微翘起,神情还是冷淡的,眼中却有一种一切尽在掌握之中的深沉自信。
果然,那人摸索手指的速度达到了临界点,戛然而止,再抬起头,那双死气沉沉的眼眸有了某种决心,“我若告诉你,又有什么好处?”
卫瞳淡淡道:“我不折磨你,这就是好处,你应该认清你自己的处境。”
闻言,那人险些咬碎了一口银牙,沉默许久,终究有些不甘不愿地开口,“最近因为某些原因,上头交代要加强冥兵的修为,一些有门道的鬼兵鬼将们便来人间界抓取炉鼎,以此作为一种迅速提升修为的好办法。”
卫瞳皱眉,不知道他说的跟自己想知道的,是否是一回事,“后来呢?”
“那些被抓来的人,要么被抽魂炼魄做成了法器,要么被当成了提升修为的养料炉鼎,一般是没什么好下场的。不过……”
卫瞳的眉头越皱越紧,听得最后,忙问,“不过什么?”
“法器的炼制、炉鼎的培养,也是需要时间的,如果是半年前抓的,说不准现在还在炼制当中,*毁了,魂魄至少还在。”
卫瞳惊疑不定,迟疑地开口,“那你可曾听说过一个叫司鸿阳的人?”
“司鸿阳?”那人沉吟,而后摇了摇头,“没印象。”
卫瞳补充道:“他是被两个鬼兵抓走的。”
那人想了一阵,缓缓开口,“要说起来,我倒是知道两个鬼兵,当初从人界回来时掳了人,不过,他们是逃回冥界的,在一个元婴期修士手下捡回了一条命。不过,那俩自从逃回来以后,就神秘失踪了,现在都还没找着,想来,是捡着了极佳的炉鼎,躲起来修炼了吧?”
卫瞳脸色一沉,那人十有*就是司鸿阳,若真如此,她又要如何救他?
从牢房出来,卫瞳一边问易寒道:“师父,可有去冥界的办法?”
易寒眉头微蹙,显得有些不赞同,“你想去冥界救他?”
卫瞳点头,语气却很坚定,“当初是他舍身救我,如今,他有难,我怎么也得换了这个人情,无关风月。”
最后这句,是她加上去的,不知怎么的,就是不想让易寒误会。
易寒听得她最后一句,也是微愣,却没有多想,心里倒是平和些了。她既然有这个心结,自然要去解开的,否则,那人即便死了,她心里压着这件事,好比买下一个心魔的种子,对以后,也是不好的。
“进入冥界的办法,我虽然不知道,但有一个人,很可能知道。”
卫瞳心中一喜,“什么人?”
“那个人是门派中的元老级人物,据说是跟穆修灵前辈同一辈的,他活了三年余岁,为人又低调,如今极少人知道他的本名,便唤一声徐老。”
“徐老?”如果她没记错,这是第一次去珍宝阁遇见的那个老者吧!
易寒诧异道:“你认识?”
“一面之缘。”
易寒笑,“那也是缘分!”
卫瞳看着他的笑容,在阳光底下,只觉得耀眼非常。
隔日,卫瞳便根据易寒的指引,去拜访那神秘的徐老。
☆、第116章 画中仙
徐老就住在一片幽谧的树林之中,这里被列为他的私人禁地,一般人禁制来此,当然,没有主人的允许,也进不来这里。
易寒作为徐老的晚辈,却因为年轻有为,在徐老面前也说得上几句话。
早在前一日下午,易寒便去为卫瞳疏通了关节,今日,她只管来见就是。
卫瞳在林中走了一段路程之后,便无法再前进,只因前面被人设了禁制。那禁制虽是无形的,她人站在外头,却感到面前有一种莫名的阻力和威压,不由得心生忌惮。
卫瞳不慌不忙,对着前面的某一处,恭谨地喊了一句,“晚辈卫瞳特来拜见师伯。”
话音才落,卫瞳便感觉那股无形的阻力消失了。
心道,这才是真的高人。对禁制的操控,真个灵敏高深。
走了一会儿,便见得一座大殿,上书“清明殿”几字。观其瓦片漆柱,想来也是有好些年岁了,满是修葺的痕迹,却分外干净整洁,显示出主人的爱惜。
卫瞳踏入殿中,一边观察四周。
比起门内其他大殿,这里要简单得多,几乎没有什么多余的装饰,偏生就是这些寻常的摆件,布局严谨,给人一种大势之感,隐有磅礴之威。
不过,最引卫瞳注意的,却是正对们的石壁上所挂的一幅画。
庄严肃穆的清明殿,巨幅的画像悬挂其中,从上垂落,几乎占据了整面墙,似是昭显着他超然的地位。
卫瞳需得仰头,才能观其全貌。
整幅画没有背景,只画了一个男子。
身材颀长,一袭白衣。
一眼看上去,注意的不是他的面庞,而是他的气质。
明明通身无任何点缀之物,却给人一种若有似无的仙气。
真的是一种仙气,脚下无云,却似要乘风而去,那样让人捉摸不定。
明明只是一幅画,卫瞳却感觉到了一股奇异的威压,看的久了,竟刺得人眼睛生疼。
但她还是定睛看向那人的脸,心中好奇,更似有一种冥冥之中的牵引。
总之,她看清了。
长得真是极好,难以形容的完美,每一个细节都恰到好处。无论是单看,还是整体五官,费尽心思,也找不到一丝一毫的瑕疵。尤其是结合了他这个人的气质,简直是一个天生的发光体,耀眼非常。
如若真要形容,那便是形相清癯,萧疏轩举,丰姿俊隽,湛然若神。
虽如此,给人的感觉,却一点不呆板,他长发高束,额前无意识地垂下几缕,随风微摆的弧度,平添了几许风流意味。上挑的凤眼,本极泛桃花,眼底眉梢偏生尽是傲放之气,将这一点风流巧妙地遮掩,颇有些狂傲不羁,放浪形骸,仿若,芸芸众生,尽在脚底,叫人望尘莫及。唇瓣隐隐含笑,使得他多了一份君子如玉的温润,只是这温润却又似包裹在利刃之中那样含蓄,韧长如丝。
你与之对视,便如陷入了两汪无涯海,深沉得叫人移不开眼,这是一个有着深厚底蕴的男人,任何事物,在这双眼下,都将循于无形。
卫瞳为他的风采所折,卫瞳还是,第一次见到气质这般出众的男子,尽管他看起来非常年轻。
“小娃娃,觉得此人如何?”旁的忽然响起一个声音,几分笑意,几分善意,苍老而慈祥。
卫瞳回头一看,是个老者,身着一件半旧不新的道袍,眉须皆白,周身气息平和,面容和蔼,看起来与普通的老人无异。是上次在珍宝阁见到的那个老者,果真是徐老。
“见过徐师伯!”卫瞳恭谨地行了礼。
徐老摆了摆手,一副不必多礼的模样,脸上仍旧笑眯眯的。
卫瞳看着这样的徐老,就像是一个慈祥的长辈,虽然知道对方是个极其有地位的人,卫瞳却感觉不到一点儿紧张。
偌大的大殿,竟找不到一张凳子,老者径直走到了门口,在宽大的门槛上坐了下来。
卫瞳见了,不禁有些愕然。
徐老这个样子,就像是乡村里的老头儿喜欢茶余饭后地找块石头坐了,抽抽旱烟,唠嗑儿的架势。
徐老见卫瞳杵在原地,不禁拍了拍身前的位置,笑得像个弥勒佛,“小娃娃,站着不累么?”
卫瞳默然,她一点不累,在礼仪严谨的道门,这样随意真的好么?
徐老幽幽叹了口气,“这里平素也没人来,就当陪我这个糟老头子聊聊天,我自然也会告诉你你想知道的。”
卫瞳有些汗颜,他哪是糟老头子,只怕是镇派的大人物。却也再不犹豫,走过去,在徐老对面的门槛上坐了下来。
门槛上的木头十分光滑,棱角都被磨平了,卫瞳看着空旷的大殿,心道,这门槛不会就是充当椅子用的吧!这徐老还真是个特别的人物,不拘小节都到这个地步了。不过,倒是让人从心里感到自在。
两人对坐,老者眼神温和,少女心思清明由卝纹卝人卝书卝屋卝整卝理,本是交谈的好时机。
卫瞳却问出了一个出乎意料的问题,“画中人是谁?”
说是画中人,不如说是画中仙,这人浑身上下都透着一股子仙气,仅凭一张画,便给人这样的感觉,如若是真人,该是怎样的风采。此刻,对这人的好奇,反倒盖过了最初的目的。
这个问题,似乎取悦了徐老,徐老呵呵地笑出声,略显沙哑的嗓音,透着沧桑怀念,“想听他的故事吗?”
卫瞳微微点头,无言的恭谨,心里倒是真的好奇。
“你觉得此人如何?”徐老再次抛出来问题,不端一点儿架子,那双深灰色的眼睛望住她的时候,倒显得十分认真。
卫瞳莞尔,语气不自觉地便柔和了,态度却是很认真的,“风华绝代,入世谪仙。”
徐老先是一愣,随即笑了,“我就知道,见了他的小姑娘,没有不被他迷住的,这家伙的面相,好的让人嫉妒。”
话是这么说,老人脸上可没有一点嫉妒之意,语气中还透着一股诡异的兴奋,就好似自己的孩子被夸了,那样骄傲。
这样的年纪,这样的率真,若非是重要之人,只怕很难让他流露出如此情绪吧!她其实没有被他迷住,只是惊叹他的气度,她还是,第一次见这般的人物。
“师伯能说一些这位前辈的事情么?”感觉到老者隐约的倾诉欲,卫瞳抛砖引玉,脸上的笑容,亲耳而自然。
徐老扬起嘴角,眼里溢满了回忆,“那个家伙呀,小时候面黄肌瘦,跟个猴子似地,远没有现在这般俊朗。”话说得不怎么客气,却十分亲昵。
“师伯和这位前辈小时候就认识了?”卫瞳诧异。
这画中人如此年轻,徐老却老态毕现,据说活了有三千多岁了,两人竟然是发小么!斜斜一瞥,那画像中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