辜璧洲还留在紫岫山庄,他在等你吧。他真是个不错的人,赫连莲在青海一定正在等着他。告诉辜璧洲,千万不要辜负了赫连莲。”他略停了片刻,接着道:“我以前总不明白,为什么赫连城主那么讨厌中原,现在我总算明白了。”
“为什么?”
“赫连莲的母亲被一个中原的男人骗了,而赫连城主一直很爱她,明知道她的心里只有别人,他还是一心一意地对她。他爱她,爱她的一切,也爱她和别人生的女儿。”
费玲珑知道他说的是赫连莲。虽然她和赫连城主没有见过几次面,但是她相信,莫玄对赫连城主一定是十分敬重的。她不由得也对赫连城主心生几分好感。
“玲珑……”
“嗯?”
“我这次离开会去一个很远的地方……”
“很远?不是去青海吗?”
“比青海还要远。听说遥远的天山深处有一个名叫精寒宫的地方,我想去那里看看,真正的精寒宫是什么样子。”
“那里危险吗?”
“不危险。没有什么比人的心更危险。”
“莫玄……”费玲珑心里涌上一股浓浓的不安。莫玄的话中充满了无限的哀愁,他只是因为就要分别了才这样吗?她无法确定。
“真奇怪,我们认识其实还不到一年,可我却觉得好像认识了你一辈子。”莫玄挤出一丝微笑道。
“这就叫投缘吧。”费玲珑浅笑道。缘分真是奇怪的东西,两个毫不相干的人能够因为缘分而成为一家人,就像她和钟嘉南的姻缘。啊,钟嘉南,她真的好想见见他。
五十三
费玲珑不记得自己后来是怎样睡着的,她不停地说着话,或者听莫玄说话,也许说着听着就睡着了吧。当她醒来的时候,天已经大亮了,而且还下着绵绵的细雨。山庄里非常安静,好像一个人都没有。她心里有些着慌,难道莫玄就这样悄无声息地走了吗?她其实还有好多话没跟他说呢,她想留到最后离别的时候再说。
“莫玄,莫玄……”费玲珑大声地叫唤。
“你醒了?”凌旭的声音在门口响起。费玲珑稍稍安下了心,道:“我还以为你们不告而别了呢。”
“师兄先走了,我在这里等你。”凌旭微笑道。
费玲珑立刻变了脸色,“他为什么走得这么急?我……我还没跟他道别……”
“想说什么,我帮你转告。”
“他不想跟我当面道别么?”
凌旭淡淡一笑,道:“你就别为难他了,好吗?”
费玲珑顿时明白过来,轻轻叹了口气,道:“对不起,我只顾着自己,没想到他的感受。”
凌旭道:“紫岫山庄已经来人了,你要是收拾好了,就跟他们回去吧。我就不送你了。”
费玲珑点点头,道:“好吧,反正以后我也有可能会去青海,到时候我再去看你们。”
凌旭黯然地笑了笑。
来接费玲珑的是许奕文,他带来了一辆挺宽敞的马车。费玲珑登上马车,朝凌旭招招手。凌旭忽然又跑上前,道:“玲珑,能不能给我一样东西做个纪念?”
费玲珑浑身摸了摸,也没找到合适的东西。凌旭道:“把你的头发给我一指,行不行?”
费玲珑笑了笑,剪下一缕头发,交给凌旭道:“你还真是婆婆妈妈……”
这次凌旭什么都没说,只挥了挥手。
马车渐渐去得远了。凌旭身上全都湿透了,他深深吸了口气,赶紧往后山里跑。莫玄还在那里,但是情况已经非常糟糕了。
后山的一间小茅屋曾经与卧虹山庄的厨房有密道相通,现在,莫玄就躺在小茅屋的竹床上。他的脸色苍白得有些泛青,头发也渐渐失去了光泽。时光正以惊人的速度剥夺他的青春。
“师兄……”凌旭轻声唤道。
“她走了?”莫玄轻轻地道。
凌旭点点头。
“没跟她说什么吧?”
“没有,师兄吩咐的话我不敢忘记。”
莫玄点点头,两眼无神地望向窗外。“我交待你的事情都记住了吗?”
“记住了。”凌旭哽咽道,他真想把费玲珑拉回来,守在莫玄的床边。
“好兄弟,我会感激你的……”莫玄缓缓闭上眼睛。
雨渐渐停了。凌旭在空地上搭起了一个台子,堆满了柴火。阿努哭着道:“一定要火化吗?为什么不按照我们的习俗来安葬?”
凌旭木然道:“师兄的话一定要听。他不想让玲珑看见他这个样子。”
“真的不让费姑娘知道吗?至少以后可以让费姑娘来祭奠一下宫主啊。”
“师兄说了,谁也不许告诉费玲珑!”凌旭吼道,“我们都发过誓的,谁要是违背誓言,一定会遭到主的严惩。”
阿努和末合儿不敢再多说,只是默默地流着泪。
莫玄的遗体渐渐被大火吞噬。按照莫玄的遗言,他火化后的骨灰将由凌旭带回青海,与他父母合葬在一处。不过,在回青海之前,凌旭得先去见辜璧洲一面,告诉他莫玄的死讯。这也是莫玄的临终交代。
费玲珑坐在北上的马车里,窗外的风景渐渐熟悉起来,还有几天就可以回到故乡,见到父母了,可是她的心里总有些不安。也说不出究竟是为什么,莫玄的不告而别,临别前一天他所说的那些话,还有他那突然就变得很差的精神状况,都让她有种很不好的感觉。莫玄最后那几天的模样真的让她很震撼,那惊人的美貌总让她想起和温玉死在一起的玄三来。玄玉功真是可怕的武功,竟然连一个人的外貌都可以不断改变。
“辜左使,有人送了封信来。”马车外面有人说道。
费玲珑探出头,看见辜璧洲停下马,正在看一封信。他的脸色十分凝重,看完信后瞟了马车一眼,见费玲珑正在看他,微微一笑,道:“要不要休息一下?”
费玲珑摇摇头,道:“不用,我不累。”
辜璧洲把信收进怀里,道:“继续前进,老爷子只怕已经等得很不耐烦了。”
星月教的队伍继续前行。费玲珑安坐下来,想着见到老爷子以后该怎么说这段日子的遭遇。要是老爷子知道她和莫玄在一起呆了很长时间,老爷子会不会很生气呢?毕竟孤男寡女在一起总难免被人说三道四的。
傍晚,他们在一座颇具规模的城镇落脚。为了避免闲杂人等打扰到费玲珑,辜璧洲特地命人安排了一间独立的院落。费玲珑在房间里吃过晚饭,想找辜璧洲问一问什么时候去青海的事情,谁知许奕文说辜左使有事出去了。费玲珑心里一动,马上就想到了之前他收到的一封信。辜璧洲办的是公事还是私事呢?
此时街上正热闹着,费玲珑的房间在二楼,透过窗户可以看到大街上的情形。她蓦地想起有一次和莫玄呕了气,她和赫连莲一起上街闲逛,结果莫玄悄悄地跟着她,就在那一天,莫玄吻了她一下。那是她生平第一次被人亲吻,当时她吓得不敢动弹,现在想来都还觉得心慌意乱。她又想起太息谷那一次,她差一点就失身于莫玄,不,也许不会发生那样的事,莫玄不会那样欺负她的。莫玄啊莫玄!费玲珑心里一声叹息。
许奕文亦步亦趋地跟着费玲珑,生怕她又发生什么意外。就连辜左使那样厉害的人物都几次弄丢了这位大小姐,还险些被老爷子责罚,如果他有个什么闪失,恐怕百死也难赎其罪了。
费玲珑无精打采地在街上晃着,现在要是有个朋友能陪在身边该多好!她站在一家小货摊面前,期望着莫玄也会像上次那样,悄无声息地出现在她身边,给她惊喜。她站了很久,货摊老板都忍不住想赶她走了。奇迹并没有发生,莫玄没有出现。费玲珑自嘲地笑了笑,早知道自己如此放不下,何不索性跟着莫玄去天山呢?只是,跟着去了又如何?她只想看着他好好的,她就放心了,她从没想过要和他一生一世。
身旁有个人跟着她好久了,她知道那一定是许奕文。真麻烦!她竟然还想成为一代女侠,连自己都保护不了,还要麻烦别人来保护她。费玲珑扭头想叫许奕文先回去,却发现身旁的人并不是许奕文。
“钟嘉南!”费玲珑失声道。她以为自己看花了眼,盯着这个男人看了半天,果然是钟嘉南!
钟嘉南面无表情地看了她一眼,淡淡道:“真巧,在这里碰上了。”
的确是他,连说话的语气都没有改变。费玲珑嗤笑一声,道:“真是不巧,我还真不想和你碰上。”
钟嘉南有点儿意外,道:“才多久不见,真是变了不少。”
费玲珑叹了口气,觉得自己的心情的确发生了些变化。她不是不想见钟嘉南,可是他为什么偏偏要在她非常想念莫玄的时候出现呢?她觉得很尴尬,很心虚。“你、你倒是千年的磐石,总是这样。”
钟嘉南不理睬她,一个人走开了。费玲珑暗想:他来干什么?难道跟辜璧洲的事情有关?星月教又发生什么事了?她想探个究竟,便跟在钟嘉南后头。走着走着,似乎走到他们落脚的客栈了。钟嘉南径自进去,早有星月教弟子迎上前听候吩咐。费玲珑躲在一个角落里,偷偷看他到底要干什么。钟嘉南道:“躲那儿干什么?怕别人看不到你么?”
费玲珑撇撇嘴,不情不愿地扭出来,道:“你什么时候来的?”
“刚到。辜璧洲呢?”
费玲珑奇道:“你们没有约好吗?他有事出去了,也不知道是为什么事,神神秘秘的。”
钟嘉南打量了费玲珑一会儿,道:“辜璧洲给老爷子传信说要接你回来,老爷子怕有闪失,要我来接应一下。”
“哦。”费玲珑淡淡应道,心里还是很高兴的,但她又怕被钟嘉南小瞧了,故意装作不在意的样子。“老爷子也太多虑了,莫玄他们都已经'奇'离开中原了,夜冥坳'书'也太平了,还能有'网'什么事?辜璧洲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回,你慢慢等吧,我先去休息了。”她慢慢蹭到客厅门口,见钟嘉南完全没有要叫住她的意思,就闷闷地回自己房间去了。
五十四
钟嘉南把许奕文叫进来,低声道:“路上还顺利吗?”
许奕文道:“很顺利。教主其实不必亲自前来,再过两天就到洛阳了。”
钟嘉南轻叹道:“老爷子的吩咐,不能不听。辜左使怎么出去了?”
许奕文道:“下午地时候有人送了封信来,辜左使看完信后不久就离开了,他吩咐属下保护好费姑娘,看情形,今天都未必能够回来。”
钟嘉南点点头,道:“不是说我离开后费姑娘就找到了吗?怎么过了这么久才回来?”
许奕文面露难色,迟疑道:“这、这个,属下听从辜左使的命令……”
“费姑娘是自愿回来的?”
“是。听说精寒宫要离开中原了,费姑娘就回来了。”
“回来?回紫岫山庄?”
许奕文点点头。
“她之前不在紫岫山庄?”
许奕文脸色一僵,不知道该怎么回答。辜璧洲交代过不许透露费玲珑的任何去向,但不知道是否也要对教主隐瞒。
钟嘉南心里顿时明白。如果不是莫玄要离开中原了,费玲珑恐怕也不会舍得回来的。他心里很不是滋味,当初费玲珑还是他妻子的时候尚且要跟着玄慕风到天山去,如今他们两人已是陌路,她更是自由身了。他只奇怪,费玲珑和莫玄相处了那么久,莫玄难道就没有起过带走费玲珑的念头么?这前前后后一个多月的时间,费玲珑和莫玄之间究竟发生过什么,恐怕也只有她自己知道。
辜璧洲直到后半夜才回来,听说教主到了,很是意外。好在钟嘉南也还没有睡着,两人索性挑灯夜谈起来。
辜璧洲一脸凝重,似乎发生了什么事情。钟嘉南知道他一向很潇洒,世上很少有事情能让他出现这副表情,便打趣道:“怎么,是赫连姑娘跟你出难题了?”
辜璧洲一点也笑不出来,沉声道:“凌旭约我见了一面。”
“凌旭?就是莫玄的师弟?”
“嗯。他告诉了我一个消息,但这个消息必须绝对保密。”
钟嘉南失笑道:“你就快说吧,总不会连我都要瞒着吧。”
辜璧洲沉吟道:“我正在考虑是不是也该瞒着你。”
钟嘉南沉下脸,道:“到底什么事情?”
“莫玄死了。”
钟嘉南顿时呆住,半晌才慢慢道:“莫玄……就是玄慕风,他死了?”
辜璧洲脸色沉重地点点头。“凌旭带着莫玄的骨灰来见我。就是我带费姑娘离开紫岫山庄的那一天。”
“他怎么死的?”
辜璧洲重重叹息道:“凌旭说,莫玄应该是自杀。”
“自杀?为什么?”
“凌旭说,莫玄练过玄玉功后通体冰冷,无法与正常人相处,而且每次运功之后都必须呆在极端寒冷的地方修行,他为此非常痛苦。他们到中原来原本是打算报了仇就回青海去的,却没想到与费玲珑又重逢了。也许是为了能和费玲珑在一起,莫玄将玄玉功完全废掉,终于变得和正常人的模样一样了,但代价是他活不过十天。莫玄临终前交代不许把他的死讯告诉给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