辜璧洲道:“就要回去了吗?你师父找你了?”
赫连莲摇头道:“不是,师父说过,我不能到中原去,那里太危险。中原人都很坏,我们不是他们的对手。”
辜璧洲心里一沉,觉得赫连莲的师父对中原似乎颇有怨恨。他一想到这个女孩子就要和他分开了,心里竟有些微微的不舍。这一路上,他们同行二百余里,沿途住宿吃饭,都是赫连莲一人打理,有时遇上部落游勇,也是赫连莲上前交涉,确实为他省却了许多麻烦。他并非无情无义之人,自然对赫连莲心怀感激。但是,中原还有许多事情要做,眼下这些儿女私情只能抛开一边了。
见辜璧洲半天没有吱声,赫连莲又笑道:“你一定很想知道我师父是谁吧?反正我们就要分手了,告诉你也没有关系。我师父叫赫连陟,我是个孤儿,很小的时候被师父收养,所以我跟师父姓。师父说我出生在一朵雪莲边,所以给我取名叫莲。”
“这名字很好听。”辜璧洲说道,“其实中原的人并不都很坏的。”
“我知道。”赫连莲笑咪咪道,“我觉得你就是个很好的人。”
“我不好,很不好。谢谢你帮了我许多忙,但是我却没有办法报答你。”
“没关系。如果有一天我到中原去了,你可不可以带着我到处看看?”
辜璧洲点头道:“那有何难?我一定带你走遍大江南北。我住的地方叫洛阳,你到洛阳去,只要说找星月教的辜璧洲,马上就会有人帮你找到我的。”
赫连莲用力点点头,仿佛跟他说定了似的。因为马上就要分别,两个人都放慢了脚步,任马儿信步前行。
“洛阳……洛阳这个时候是什么样子?”
辜璧洲想了想,道:“这个时节风沙还很大,不过天很晴。没有风的时候,还可以去看牡丹。洛阳的牡丹天下闻名。”
“牡丹?比雪莲还要好看吗?”
辜璧洲失笑道:“我没有见过雪莲,没办法比较,不过牡丹确实是一种很美丽的花。”
赫连莲微偏着头,似乎在想象“牡丹”的样子。
这个时候,草野上奔来两骑人马,朝他们迎面而来。赫连莲仔细一看,笑道:“是哈里木和哲巴尔,我的仆人。”
走到近前,辜璧洲才看清两人,无论是相貌还是打扮,都是典型的回人模样。
“小姐,老爷到处在找你。”其中一个说道。
赫连莲颔首道:“我知道了,告诉我师父,我马上就回去。”
“老爷就在前面。老爷知道小姐和朋友在一起,所以在前面等着小姐。”
赫连莲不禁高兴道:“我师父这么快就过来了?太好了,我马上去见他。”
这两人掉转马头先行离开。赫连莲道:“看样子我师父想见你。”
辜璧洲正有此意,便笑道:“这是我的荣幸。”
两人赶紧催马前行,不过上十里路,就见一座帐篷耸立在空旷的草原上,帐篷外把守着十来个威猛的汉子。那先前来通报的哈里木和哲巴尔似乎也才刚刚到,看见他俩已经过来了,连忙进帐篷禀报。
两人翻身下了马,赫连莲对辜璧洲道:“你稍等一下,我先去见我师父。”
辜璧洲点点头,便在外面等着。
没多久,有人出来道:“辜公子,我们老爷有请。”
辜璧洲跟着进了帐篷,就见一名老者端坐在上首处,两旁分列着七八个男人,最大的看上去有四五十岁了,最小的似乎才十五六岁。赫连莲坐在老者身边,一脸灿烂的笑容。
赫连莲见辜璧洲进来,忙起身道:“师父,这就是我的朋友,从中原来的辜璧洲。”
“这是我师父。”赫连莲转头又对辜璧洲道。
这老者就是赫连莲所说的赫连陟了。辜璧洲抱拳道:“晚辈洛阳星月教弟子辜璧洲见过前辈。”
赫连陟严肃的脸庞上看不出喜怒,他只是微微点点头,道:“我听说过你的名字,你在江湖上很有名。”
辜璧洲连忙道:“晚辈惶恐,那都是些虚名而已。”
赫连莲拉着赫连陟的袖子道:“师父,干嘛板着脸嘛,人家马上就要离开这里了。”
赫连陟对着赫连莲咧开嘴笑道:“就是看在你的面子上我才这么客气的,要不然……哼哼!”他不言自明。辜璧洲心里暗暗叫声“侥幸”,倘若不是赫连莲一直跟着他,恐怕他就要跟先前遇见的那些人一样了。真不知道这个赫连陟为什么这么恨中原人,竟然不问因果就把人教训成那副模样。
赫连陟转向辜璧洲,又恢复成严肃的面孔。“不过年轻人,这个地方来得不容易,去也不容易。我听说你父亲曾是江湖中武功最高的人,连少林武当这样的门派都敬让他三分,倒不知道你把你父亲的功夫学到了多少。”
赫连莲吃惊道:“师父,你该不会要和他比武吧?”
辜璧洲淡笑道:“前辈,不是晚辈谦虚,先父的武功,晚辈恐怕连一半都没有学到。”
赫连陟面露失望之色,喃喃道:“哦,真的吗?二十年前我和辜雪峦交过一回手,但是那次打得很不痛快,我一直想再找机会和他比试比试,可惜……”
辜璧洲心里暗暗惊疑,自己竟不知道父亲居然还和这个人交过手,似乎从未听父亲说起过。那么赫连陟所说的“打得很不痛快”又是怎么回事呢?
赫连陟摇头叹息了半天,又盯着辜璧洲看了一会儿,道:“年轻人,你回到中原以后要勤练武功,说不定哪天我会到中原去找你的。”
赫连莲喜道:“师父,你真的会去中原吗?”
赫连陟颔首道:“当然,我离开中原已经二十年了,该回去看看了。”
赫连莲一双亮晶晶的眼睛望着辜璧洲,仿佛马上就能够和自己喜欢的人一起畅游中原了。辜璧洲心里有事,全没注意到这双多情的眼睛,兀自沉思着。
赫连陟再没说什么,叫人送辜璧洲离开。赫连莲抢先道:“师父,我再送他一程,很快就回来。”说完,也不等赫连陟答应,径自跑了出去。
赫连陟并不生气,肃穆的脸庞却有些阴沉。“二十年了,哼!”
“辜璧洲,想不到我师父认识你,你在江湖上这么有名吗?”赫连莲欢欣雀跃地问道。
辜璧洲失笑道:“我也不知道自己怎么就出了名了。有时候出名真不是件好事,会有很多麻烦。”
赫连莲道:“我师父说了,他打算去中原,也许要不了多久我们还会再见面的。别忘了你答应我的话哟!”
辜璧洲点点头道:“君子一言,驷马难追。我绝不会食言。”他看了看头顶的太阳,又道:“你快回去了,别让你师父久等。我也得快些走了,咱们后会有期吧。”
赫连莲咬咬唇,把缰绳递到辜璧洲的手中,轻轻道:“一路顺风。”
辜璧洲微微叹了口气,道:“你也多保重。”说完,翻身上马,一声低喝,骑马绝尘而去。赫连莲痴痴地望着他渐渐远去的背影,终于忍不住落下两颗泪珠。
四
城外的驿道上,一辆简朴的马车正沐着曙光向城门慢慢驶来。驾车的是个小厮,车里坐着的是辜璧洲。
“辜左使,您怎么才回来?全教上下都在找您呐。”小厮说道。
辜璧洲眉头微皱,道:“教中发生什么事了吗?”
小厮道:“是大事哪。教主把夫人给休了,老爷子为此怄得不得了。”
辜璧洲不觉诧异,忖道:钟嘉南这么做是什么意思?
“三儿,去梅里村。”
“啊?不回总坛了?”小厮停下马来。
“别多问,赶快去梅里村。”辜璧洲不耐烦地说,心绪突然变得很乱。之前他一直跟踪玄玄门,不料在路上遭遇风雪,幸好遇到了赫连莲,但那之后就再也没有发现玄玄门的踪影了。再回到中原,已是五月天了。
梅里村外的农田里一片金黄,村头几个顽童追逐嬉闹,这里全然没有一丝江湖气息,有的只是身体的忙碌与内心的宁静。辜璧洲弃车步行,漫步在村里的路上。
街头的牌坊上写着“状元街”三个大字,在太阳下熠熠生辉。若不是亲眼见到外面的农田,辜璧洲几乎以为这是一座城镇。街上很热闹,人来车往,川流不息。很快,一个淡蓝的身影吸引了他的视线。那是个穿着淡蓝薄衫的少女,她一手叉腰,一手拎着一个**模样的人的衣领,正大声地呵斥。那**一脸苦相,不停求饶。这样的女子想不吸引人都难。辜璧洲却有些好奇,周围的人都各做各的事,仿佛什么事都未曾发生,甚至连偷偷看一眼都不敢。
女子终于放走了**,拍拍手,将扎在腰间的裙摆放了下来,很快,她就变成了一个淑女。女子转过身,脸上洋溢着胜利的笑容,然而不久,这笑容便隐去了,剩下一抹淡淡的哀愁。
辜璧洲慢慢走上前,叫道:“费姑娘。”
费玲珑错愕地望着他,半晌才恍然似的道:“是你啊,辜左使。”想起自己方才的举动,不禁羞红了脸,有些手足无措。
“你、你怎么会到这里来?”忽然,她像想起什么似的,带着些许兴奋的情绪道:“是不是钟嘉南派你来的?”
辜璧洲的脸上闪过一丝苦笑,淡淡道:“我刚回到中原,还没有去星月岩。”
费玲珑略有些失望,落寞地点点头。“那么,你来是……”
“来看看你过得怎么样。”辜璧洲故作不经意地道。
费玲珑难为情地笑道:“真丢人,刚才你都看见了吧。”
辜璧洲轻笑道:“你的武功对付这种小混混还是绰绰有余的。”
费玲珑冷哼道:“你也太小觑我了。好歹我的师父也是一代高人,只可惜他只教了我轻功,拳脚功夫没教给我,否则那次跟唐门弟子交手也不会……”蓦地想起钟嘉南救她的情形,心里一阵凄楚。
“唉!”她叹道:“也不知老爷子现在怎么样,拾儿过得快不快活。”
“你可以去看看他们呀。”辜璧洲道。
费玲珑无奈地摇头道:“名不正,言不顺。我该以什么身份去呢?再说,我可不想去看钟嘉南那张冷脸。”
“你还是这么在乎他?”辜璧洲问,语气中隐含着些许酸意。
“我?”费玲珑有些错愕,一双圆圆的大眼睛瞪着他许久,忽地重重地叹口气道:“我真不知道该怎样做才能忘记他。”
“那就嫁给我。”辜璧洲忽然说道,脸色却很严肃。
费玲珑再次睁大眼睛瞪着他。“不行,我把你当好朋友看呢。”
辜璧洲哈哈一笑,眼中闪烁着令人不解的光芒。“傻丫头,吓着你了吧?跟你说笑呢,千万别当真。”笑意渐敛,他又道:“真不想和我一起去星月岩?我可记得你答应过小红要给她牵红线呢。还有拾儿,听教中弟子说,他每天都吵闹他爹要见你呀。”
一提起小红和拾儿,费玲珑忍不住心头涌上一股暖流。许久不见拾儿,还真的好想他。
辜璧洲道:“想见他们的话现在就动身。”
费玲珑还有些犹豫,辜璧洲道:“就当是我请你去,如何?”
打定主意,费玲珑回家跟父母说了明白。她原本以为父母会反对的,谁知费老夫妇满口答应,当下简单地打了个包袱,便随着辜璧洲去钟家大宅。
星月岩上。
钟嘉南凝望着园子里满树的栀子花,花香弥漫着整座花园。上次费玲珑到这里来的时候正是大雪纷飞的时节,园子里尽是些枯枝败叶;此时正值初夏,园子里的花次第开放,美不胜收。倘若此刻费玲珑在这里,一定会惊喜不已吧。奇怪,他为什么就认为费玲珑会喜欢这里的花呢?唉……
“教主。”右使隋睿站在园门口道,“听说辜左使回来了。”
“哦?他终于回来了?叫他马上来见我。”钟嘉南深吸口气,打起了精神。
“但是……听说他在来总坛的路上突然改变了路线,去……梅里村了。”
“梅里村?”钟嘉南微微一愣,忽然记起这个地名来,心里顿时有种说不出的滋味。原来是见“她”去了,他默默念道。
隋睿道:“教主似乎有些日子没有回府里去了,老爷子只怕想小公子得很。”
钟嘉南苦笑道:“我说就让煜尧呆在府里陪老爷子,可老爷子偏不答应。真不知道他老人家怎么想的。”
隋睿失笑道:“老爷子这么做大概就是想让教主时常回去聚一聚吧。所谓‘养儿方知父母恩’,教主已为人父,想必更能体会老爷子的心情。”
钟嘉南叹了一声,道:“也对,是该回去看一看了。”
钟嘉南命人把小公子带来,然后一同下山回钟府去。拾儿听说要去看爷爷,高兴得不得了,仰着小脑袋道:“爹,我们回去会住很久吗?”
钟嘉南摸摸他的头顶,道:“你想住多久?”
拾儿垂下头想着,仿佛在很认真地思考这个问题。
“很为难吗?”钟嘉南忍不住笑道。
拾儿摇摇头,嗫嚅道:“爹,我可不可以去找玲珑姐姐?”
钟嘉南渐渐敛起笑,道:“玲珑姐姐很忙,她要是不忙的话,会来看你的。你看,她既然一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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