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从心底里,苏秦也隐隐觉得兴奋。如果郝辉能破掉阵法,消失的赖赖不就有获救的可能了吗?
可这云皓月究竟是怎么回事?他怎么会变成这幅样子?苏秦可还记得他曾经的风度翩翩白衣飘飘,随随便便立在那里的时候就仿佛谪仙一般——当然,那是在他不开口说话的时候。
“郝辉!”苏秦认出他来后,立刻移动脚步向他身后靠了过去。“我上一次就是和他一起下到海底的,你认识他?”
而郝辉也有意无意地将苏秦挡在身后,防止那魔气继续伤害她。他看了苏秦发黑的双臂一眼,眉头微颤,脸色不虞,却没有作声。
苏秦见他那样子,以为是她问了不该问的话题,也就不再说话。
郝辉,也就是云皓辉感到心中怒气翻腾,说不清是对自己还是对着眼前这团魔气。自己这个弟弟,之前随意又胡闹,不愿意和云方派扯上关系也就罢了,这又是怎么弄的?他可从来不记得云皓月会没用到这个程度!
说实话,云皓月的能力和天赋还在自己之上,普通威胁是绝对不可能让他变成这个样子。却如今眼前这团狼狈的黑烟,分明是在告诉自己他连肉身都丢了,只留下一团魔气,勉强保有神识。
这怎么能不让人气愤?
况且,他还伤了苏秦!
郝辉此刻的脸色定然相当可怕。他觉得自己几乎要用到全部的意志力才能压一下胸口沸腾的情绪。
多久?已经有多久没有被如此牵动过了?那沉睡了上百年的情感,那只是为了使命的存在而苟活的生命,那终于连自己也迷失方向的修炼以及漫无止境的岁月中似乎所有意义都被消磨的最初的壮志豪情……
从不知何时开始,一颗心仿佛被冰封了。从此战起杀伐,布阵收割,抬手云聚云散,挥手血流成河成就了云方派的威严令世人敬畏,却于他来讲不过是呼吸样平常,没有任何特别之处。
直到那一刹那……直到看见那个女子消失于虚空,让他怎么也猜不透看不懂,于是他扔下铜镜,结下从那之后的牵绊。
而每一次与她相遇,云皓辉都觉得自己黑白的人生被上了片片色彩,平静的心海掀起点点波澜。鲜活。
色彩、鲜活。没想到这两个词竟然会与他有关。
这时苏秦实在按耐不住,问道:“云皓月,你把赖赖怎么样了?”
出乎意料的,对方听到赖赖两个字没有做任何回答,而是越发狂暴起来。仿佛带着无比的恨意。
“那只天白兽?恨——我恨!”云皓月怒吼着。
苏秦不解。却这时郝辉说道:“他会变成这样,多半是被阵法反噬。如果我没猜错,应是他企图用天白兽作为交换之时,被对方反噬,倒让自己成为了饵食。能化魔出逃已经不易了。”
他说到这里,看向苏秦:“你那灵宠不简单。”
云皓辉虽然未能亲临,却将当时境况猜了个**不离十。可苏秦却并不尽信他。毕竟若真如此,为什么赖赖还不出来呢?,为什么她不去找自己呢?
“哈哈哈哈——”那团黑气化成的云皓月看上去并不十分清晰,而是不断的幻化不定,仿佛随时都会被风吹散。他看着云皓辉突然发出了尖利的笑声,那笑如重锤击打在周围的空间中激荡回环着,震得四处落叶飞散,一瞬间树木枯尽化作黑色焦炭。刹那间这青绿的山林笼罩上死亡阴影,除了苏秦和郝辉之外再没有其他的生命存在。
苏秦在尖啸刚一响起的时候就想防御,但是手诀无法掐起,单靠自己的修为根本无法在短时间内聚起防御,不由焦急万分。却没想到那笑声引起的激荡毁灭了这一方天地,却没对她造成任何影响。→文·冇·人·冇·书·冇·屋←当笑声停止,黑色笼罩周围的一切,她却还好好站在这里。
这,究竟是……
苏秦抬头去看,发现是郝辉摆袖撒下了防御阵法,将自己牢牢护住。方圆百米之内,除了他们脚下方寸,再没有生机盎然之地了。
黑影云皓月见了这情形,那诡异的脸上浮现了一抹冷笑,目光在云皓辉和苏秦的脸上逡巡一番后复又说道:“是我又如何,非我又如何?凭你的天资难道还不能猜透我如今心思?何必这般装模做样!”
“我不必猜,也不想猜你心思。”云皓辉沉声道:“你今后有何打算?”
“打算?”那云皓月的黑烟化形更加躁动起来:“既然我已堕魔域,不如就将这世界也一同拉下深渊吧!”
他说到这里又是大笑几声,然后盯着云皓辉狠狠道:“怎么样?这个想法不错吧?你虽然表面上一直是这副冷冰冰的样子,其实你心里也是这么想的吧?”
云皓辉眼神复杂地看着几斤癫狂的云皓月:“你错了。”
“不!我没错!”
“你错了,也疯了。”云皓辉又伸了伸右臂,将身后的苏秦更严密地笼罩在自己的庇护之下。
苏秦隐约感觉到两人之间不寻常的关系,抿着嘴唇神情严肃地看向云皓月。此刻她的双臂已经可以微微活动,黑色变浅了少许。这是因为她用灵气滋润的缘故,但若想彻底祛除魔气仅仅如此还是不够的,必须静修吐纳,用对应的灵符或器具驱魔才行。
云皓辉沉声继续道:“不是从你化魔开始,不是从你进入四门兜底阵开始,甚至不是从你放浪形骸混迹大陆的大小城镇开始……而是自从那日你我二人一同筑基,继而被父亲带去释梦山上的宗天祭台,看到那天地大梦知道了这世间修真者的求而不得的折磨和痛苦开始,你就疯了。”
此刻云皓月的脸和身形已经消失无踪,眼前只剩下模糊一团看不清形状的黑色魔气。而他听了云皓辉这话,竟立时安静下来。
“我记得那时候父亲带你我去到祭台为的是让我们看到世间真相,继承我们代代传承的使命。我在那场梦之后昏睡了三天才醒来,而你却一点事情都没有,只是从此性格大变,对任何事情,哪怕是你曾经最刻苦潜心修炼的功法也提不起兴趣来,只随意地练着。父亲与你深谈之后第二日你便孤身一人离开了大殿,一走就是百年。直到父亲元婴烧毁魂飞魄散的那天,你也没有回来。”
“……又何必再提……”黑影中总算传出了一个声音,显得异常疲惫和消沉:“就算如此又如何呢?”
“所以我想,现在这样对你来讲未必不是好事。”云皓辉突然道。
云皓月终于又显出形来。
“你的心早已疯魔,却披着张人皮这几百年想必过得痛苦非常。”云皓辉的声音仍然那么冰冷,“而现在,你终于可以做自己了。”
他说到这里,回头看了一眼双臂黢黑的苏秦,继续道:“你说我知你心中所想,而你又何尝不知我所在意是什么?这大陆之上生灵百千亿无以数计,又有几个是我在乎的?你要拉这大陆沉堕九州一同成魔,对我来讲又与现在有什么分别?那些蝼蚁一样的生命去了便去了,可又值得一提?”
苏秦被他这一番言论说得浑身血液冰冷,大脑无法思考。“郝辉!你在说什么!”她想要爆喝一声,却发觉自己的声音在这漆黑的山林里是那样的微小,哽咽在嗓子里而无法传达出去。
原来她已经几乎灵气耗尽,被双臂的魔气继续侵蚀了身体和灵脉说不出话来。
郝辉走过来,将她拢在怀里,说道:“别急,放松。”声音中竟然偷着一丝温柔。苏秦这时候已经有些意识朦胧,对四肢渐渐失去了控制,只得就势软到再郝辉的怀中。但她心中悲愤交加,一口气堵在胸口无法吐出,这时候竟然有种要呕出血来的冲动。
“不要再乱想了。”郝辉深深叹了一口气,在她天灵处推气引导将那清明灵气强势灌入滋润她的灵脉。而苏秦也在这股清流的温润保护之下缓缓睡去,彻底失去意识,也就无法再有什么情绪。
云皓月将云皓辉的这番举动看在眼里,露出一个不明意味的笑容:“你倒看重她。”
“怎么?”
“你所说的那些你不在乎的人里可包括她?”
“你说呢?”云皓辉难得地丢了问题给他,并且语气里带了些许的笑意。
云皓月深深叹了一口气,说道:“我们果然是兄弟,连看上的人都完全相同……”如今魔气包裹着他的神识,神识控制着魔气,可谓相辅相成。只有偶尔当魔气侵入神识的时候才会发狂,平常时候倒也心智正常。“我现在这副模样,也不知道能保持多少的神识清明。你要破这四门兜底阵吧,要不要我帮忙?”
“你还是找地方去修养生息吧。”云皓辉抱着苏秦转身离开,“我知道你对她也并非全不在意,正视自己的心,别再做让自己后悔的事了。”
他最开始就是想用苏秦作为饵食的,只是到最后终于改了主意,换成了赖赖。若非那个决定,怎么会到如今这般田地?可后悔吗?云皓月问自己,却意外地发现,自己心中并没有什么悔意。
云皓月看着他离开的方向默默立了半晌之后,终于化作一团黑眼飞上了万里高空一转眼没了踪影。
再说云皓辉这边带着苏秦离开山林之后,便有云方派的门人和手下跟了上来。
“辉主,一切已布置妥当。”
“恩。”他走到那些人准备的软榻边,温柔地将昏迷的苏秦放在上面。
“看好了她,若她有什么问题,我为你是问。”
“是!”得令的人并不慌张,而是立刻找了些得力属下将苏秦周围布下防御阵法。
云皓辉此番前来破解四门兜底阵并不是随意而为,一来他知道之前云皓月困在其中,有解救的意图,二来在钻研了苏秦给他的那些书籍之后,他发现这个阵法是最为直接也最为容易破开的。
而且不需要暴力破阵,只需“拆解”即可。
其根本原理也并不难,只是比较巧妙。因为对于四门兜底阵来讲只要记住入阵时间方位,时时推算毫不停歇,就能掌握阵法变化,找到所有出入的阵眼,并且也能在阵中穿梭,游走自如。破解时只需要让不同的人从不同方位进入,携带追踪用的灵器,不停推算演化直到所有人出阵之后,将各人的路径记录下来再总体推算,便能从大局推断进而顺着这些路线抽丝剥茧将整个阵法拆开!
只是之前有一些推演细节他不能拿定,却现在已经有了主意。
“拆阵吧。”云皓辉说完这话,率先抬起左手掐了个莲花诀后停顿了约一个呼吸的时间,突然加快速度,手型在短短的一盏茶时间内换了将近三千种,个中手诀交替,法诀迁移变化难以用语言描述直看得一旁的所有人都眼花缭乱。而还不等他们从这令人窒息的场景中缓过来,就感到喷薄的灵气迸发而出如冲击波一般向四面八方奔袭而去。
此刻跟在云皓辉一旁最近的便是方字辈的几个人,尤以琴棋书画为首。
当云皓辉掐完三千个手诀完成破阵的初始一步之后,他们不敢怠慢各个神情严肃地站去自己应在的方位,将数不清的手诀和事先处理好的咒符不要命地丢了出去。
刹那间海天相接之处掀起一道虹光,由看不见的远方向这个方向奔涌而来。短短几个眨眼之后,就成了天地间最为耀眼的存在。海浪在它的映照下挥舞跃动起来,抽开了无数的好像龙卷风一样的水柱,顶天立地,弯曲扭动着将仿佛无穷尽的海水先是先上万里高空,再狠狠砸下大地深渊。
四门兜底阵的第一个结,解开了。
64。大牌员工
沧澜海底的四门兜底阵乃天地大阵之一,几乎是群星初开天地乍始的时候便存在了。没人知道从何而来,也不会追究这种问题。他们只知道这是天地的一部分,于是亿万年来就这样习惯着它的存在,适应着它的存在。
而这一天,却突然变了。
云皓辉全身的灵气几乎耗尽,带领云方派众核心弟子五十人殚精竭虑一十七天终于解开了四门兜底阵的十六个结,将海底大阵彻底破掉。
当最后一个结打开,灵气先是被倒吸而入又一下子狂喷直冲天穹的时候,云皓辉脸上带着从未有过的轻松表情,尽情沐浴在灵气温和又滋润的洗礼之中,连那防御阵法也不再坚持,而是撤了个干净,任凭掀起的百丈高的海水扑上海面,再化作磅礴的雨水,将他浑身上下打湿浇透。
终于……
他投过朦胧的水雾,看向光芒微曦的天际,脸上绽出了一丝笑意。
苏秦睁开眼发现自己已经回到了临水镇浣溪沙,她找人问了日子,发现离自己在山上遇到云皓月和郝辉只差了两天。
“谁送我回来的?”
“就是之前来取你的书册的人。”
苏秦听了便安心:原来是郝辉的人。只是不知道他怎么了?为什么要将自己弄晕?又为什么送自己回来?她可还没有被伤了记忆,还记得当时的每个画面呢。
一时间她有个冲动想去找到他,问个清楚。
小打劫泡了一杯灵气浓郁的香茶给她,“究竟出了什么事儿?怎么又搞得这么狼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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