奈落愣了,瞅见他泛红的耳际,淡笑着应声:“当然,可以。”
他似乎挺高兴的,有些笨拙地稍稍拉开两人的距离,暗红的眸子却是同她的越靠越近,转瞬间,唇上柔软,呼吸温热。
……这家伙。
盯着他睁着的眼睛,奈落失笑,这家伙真是傻的可以……
笨笨的只会贴着。
她闭眼,手臂缠上男子的脖颈,微动,厮磨着他略显冰凉的唇。
红烛晃动,朦胧虚晃,两人相交的影子投在那屏风上,模模糊糊的,暧昧缠绵。
……
待人见阴刀回过神,首先看到的是自己手中握着的一条女人的衣带,被他揽在怀中的女子和服松垮,香肩半露,她的唇嫣红,泛着水光,媚眼如丝,诱人至极。
喉头滚动了一下,眸色渐深,却有些不知所措了。
奈落弯唇一笑,放下勾着他脖颈的手臂,声音轻软温存:“好了,亲也亲了,回去休息吧。”
“恩……”转身便走,这慌乱的脚步,怎么看,怎么都有些,仓皇?
喂喂,我说,阴刀少爷,本座的衣带还在您手里呢~
奈落纵容地笑笑,继而坐到床边,神色平静,张口问道:“为什么是他?”
那位大人没有回答,竟是出现在她身旁——奈落从不知他竟然可以出现在这些世界里——他伸出手来慢慢替她理好略显凌乱的衣衫:“这个世界上,只能有一个名为奈落之人。你应当知道。”
她是知道的,从第一次来到这个世界的时候,便察觉到的隐约的斥力,只是她以为只要人见阴刀放弃了那个名字,就没关系了。也许是她忘了,生来之名,岂可说弃便能弃的?
“这个世界同冥界联系之人,便是杀生丸,他既已承认了你对这个名字的占有,你便有了同那人一争的资格。”
争?她真的需用争吗?
那人从不曾同她争过。她要什么,他只会全心全意地奉上来,她作何要去争,作何要去糟蹋那一片赤诚而热忱的心意?
奈落沉默了,抬头看着他:“是您早已谋划好的?我的名字,是您取的,从一开始,便注定了要他的命。”
这位大人抿唇垂眸,有些苦涩的神色:“冥王之名,千古如一,法则施予,并不是我可决定的。”
“呵……”这笑声过于嘲讽冰冷了,奈落撇过头,“你是说,他诞生便是为了死亡,你是说,他本不该存于世。”
“没错。”
“……我杀不了他。”奈落站起身来,慢条斯理地脱下这位大人为她整好的衣服,“我累了,大人您自便。”
“奈落,你不要糊涂了!”他略显焦急地看着她,“若他不死,死的便是你!那么这些年来,你所做之事又究竟为何?!”
奈落不理会,躺倒床上,闭起眼睛。
她并不是决心不要杀他,只是现在,似乎是下不了手罢了。
当初,蓝染曾为灵王之位拿她做了棋子,她心中多少还是有些芥蒂的。
而如今,她似乎明白了蓝染当时的心思。
人见阴刀,同冥王之位,她都想要。
但这般彼此不容之事,又如何能够两者得兼?
蓝染做到了,是因为他足够幸运。可她……
“你这样,会后悔的。”他叹气,“你还有三天的时间……好自为之。”
……
夜半,躺在床上的奈落睁开眼睛,她果然睡不着。
想了想,爬起来换了套衣服,一个闪身钻到人见阴刀房间里,凑近他耳旁:“我有点事,两日后见。”说完,也不待他反应,撑开空间踏了进去。
两天,应该够她好好想想了。
……
热闹的街道,人来人往,不少青年人从一扇门走进走出,洋溢着活力的青春面孔,生机盎然,神采飞扬。
这是一间网吧,在这个以棋为尊的世界,网上围棋也是很受欢迎的。
此刻,网吧中一群围棋爱好者围聚在一起,热烈而激动地讨论着。
“是sai!竟然是sai!”
“真的是他诶~”
“没想到时隔三年,sai又要复出了……”
然而,似乎同大家期待的不一样,那个令整个围棋界震动的名字只是击败了十个对手,便再度变成了灰色——仿佛它的出现不过是为了提醒大家“sai还在”,仅此而已。
奈落压了压头上的帽子,刷了卡,从网吧中走出。
阳光和煦,街道一角的大屏幕上正插播着广告,那个金色短发的女孩子在三年前拍的青涩的广告,她现在也已经成长到很不错的程度了。
轻轻一笑,奈落刚要转身,大屏幕上的影像切换成了一部电视剧的片段剪辑。
印刻?
她记得大概是这个名字。
是所谓的樱井铃兰和山田信的爱情呵。真令人怀念。
街道的另一头突兀地传来一阵喧哗,隐约有少女们狂热欣喜的尖叫:“……天啊!我没看错吧!是敦贺莲?!”
棕黑色的短发,温润的笑容闪亮闪亮的,那个男人身材高大,站在街边,有些无奈。
“莲!”社幸一从一辆车上下来,“抱歉抱歉,让你久等了!”他一边推着围观索要合照签名的群众,一边道歉,“不好意思,请大家让一下,拜托让一让!”
直到坐上车子,敦贺莲的笑容依旧温和,他略带歉意地对那些少女们点头致意,惹来一片兴奋的呐喊。不知为什么,他忽然下意识地抬起头往人群外看去,然后怔住了。
“抱歉啊莲,”社幸一对司机说,“赶快去剧组吧。”
“是。”
“等等!”敦贺莲突然打开车门朝马路对面跑去,追着那个渐行渐远的身影,却没有察觉到疾速驶来的车子。
人群惊呼。
刺耳的刹车声响起,他睁开眼睛察觉到自己似乎并没有受伤,一顶帽子落了下来滚动了几下,救了他的那个人揽着他的腰,无奈道:“你真是……不要命了。”
“是啊。”他低头看她,问,“是你吗?”
“不是我……”她嗔怪地瞥了他一眼,“还会是谁?”
终于有人反应过来,惊喜而犹豫地猜测着:“……那个人不会是,是奈落吧?!”
奈落的出现显然是出乎所有人意料的事情,这个女人,三年前突然消失在五光十色的娱乐圈内,却在今天的这个时候在这种地方以这样的方式出现了。
街角的广告屏幕上正一遍一遍播放着《印刻》的剪辑,故事里男女主人公擦身而过的场景与此刻两人相拥的画面有种微妙的相似。
“莲!”社幸一跑了过来,心有余悸地拍拍胸口,“你没事吧?”见敦贺莲摇头也放下心来,这才认真打量了下救了自家艺人一命的恩人,这一看不要紧,“奈落?”
社幸一惊讶地张大了嘴巴,“您是奈落小姐吧?”
“社先生,”女子微笑着点头致意,“好久不见。”她偏过头,“对了,莲这是要去剧组吧?”
“没有。”却没想到敦贺莲笑着否认了,“今日恰好没通告。是吧?”
社幸一擦擦汗:“呃,是。”
“这样可不行哦,莲。”奈落弯下腰捡起落在一边的帽子,拍拍灰尘重新扣到头上,她几乎是纵容着敦贺莲紧握着她的手,“这样吧,如果不介意的话,我去探班如何?”
……
还有一天一夜,她心底其实是没底的。
奈落坐在休息室微闭着眼睛,有些倦意。
她不能死。绝对不能。
所以必须要杀了那人。
“奈落?”门被轻轻打开,敦贺莲走到闭眼假寐的奈落身边,“困了?正好我也结束了,一起回去吧。”
“恩,不必了……”她睁开眼睛,一片清明,冷静得有些令人心寒,“我只是来看看你,马上就走。”
敦贺莲沉默不语,走到一边的椅子上坐下。
奈落见此,也懒懒地往后一倚:“有什么想问的……就问吧。”
摇头,他依旧不发一言。
“莲……”叹息着唤了一声,奈落言语间带上些许认真,“你应当知道,我并不是……”那两个字真的要说出来,实在是艰难得很,“并不是,人类。”
这是她第一次如此坦白。
其实并不想承认这个事实,然而从生物学的角度看,她的这副躯体怎么看都是和一般的人类相距甚远的。
“所以呢?”
“没有所以。”奈落站起身来,悠悠然然地往门外走去,把一句话的腔调拖得长长的,“我只是想说……如果你不在意的话,等我回来,我陪你一辈子如何?”她这样说着,语气轻缓,好像只是在开玩笑一般。
背后传来匆匆的脚步声,奈落垂眸一笑,倘若那时她还活着,许他一生,也不错。
而她,必定是活着的。没有倘若。
……
一身绯红色的和服,彩蝶暗纹,深线勾边,领口收拢,长长的袖口遮住了手指。
她慢慢踱着步子朝向这间古宅大院走来。
据最后的期限,还有一日。
只是想在穷途末路之前再稍稍挣扎一下罢,看看她走过的这些世界,看看留在她心中的那些人。
“等、等等!”看守大门的男人猛地警觉起来,夜色中,他看不清那女子埋在阴影中的脸,“你是谁!”
门口的灯光竟有些微微颤抖,她抬起脸来,神色漠然而肃穆:“是我。”
闻声而来的警卫皆是一惊:“您……是家主大人!”
——这里是源家宅院,那个和平世界的源家。
客厅里,两人保持着对峙的姿态,闲聊。
“所以说,你还会离开?”那个棕发银眸的爷爷桑依旧是年富力强的样子,同几年前没什么两样,看起来,还是可以再支撑源家一段时间的。
“是的。”她轻声应答,不合时宜地想到,其实眼前的这人应该算是她的后辈吧。
那么,可以再宽容一些的。
“这样啊……”对面的男人若有所思,突然间换了一副表情,眉眼弯弯,愉悦中夹杂了几分兴奋,似乎想到了什么极为有趣的事情,他放低了声音,带了几分戏谑的意味,以一种跟闺蜜探讨大姨妈之类私房事的口吻悄然说道,“话说,迹部家那孩子扬言要等你十年呢~”
“是么。”
“唉唉,红颜祸水,祸水东流,天涯断肠人啊。”
“哦。”
听到他不正经的调侃,眉也不动一下,奈落不咸不淡的回答显然让对面那老爷子失落不少,他拍着大腿,作痛心疾首状:“……真是可怜天下痴情儿!无情的人呐!”
“呵……”奈落忍不住低笑,终是回道,“若是他愿意,给他一个承诺又何妨。”
“哦?”风骨不减当年的棕发银眸的“老人家”眼睛亮了亮,“你这是……同意了?”
点头。
“我房间收拾好了么?累了。”
“……真是没礼貌。”瘪瘪嘴,招手,“喂,你过来。”他唤来一个女佣,“带家主去房间休息。”
“是。”女佣顺从地鞠躬,“家主,这边来。”
那个男人倚坐在沙发上,看着自家家主优雅从容地站起身来,理了理衣服,刚迈出几步竟忽然地停住了。
“怎么?”他问。
她却是不回答,一只手捂着心口,似是有些痛苦,又有些惊愕,口中喃喃着:“怎么会……”
然后当着他的面,消失在原地。
“现在的孩子啊……”男人放下搭着的腿,有些无奈,“真是让人操心。既然家主离开了,你下去吧。”
引路的女佣愣了愣,奉命退下,只听到这位老家主低声叹了句:“只怕又是哪里惹来的情债啊……”
……
她回来了,尚未准备好,措手不及地匆匆而归。
奈落此刻站在那座空寂的城堡中,拉开门。
没有人。没有丝毫气息。
烛火依旧,小屏依旧,上面的两只鸳鸯色泽艳丽,宛若曼陀花开。
偌大的城堡里,怎会空无一人。
她离开房间,推开另一扇门,依旧没人。
奈落垂下头,却是勾起唇来,清月挂疏桐,遍撒了满地破碎的清辉。
还有一天呢。明明就还有一天。
不会的。
她曾送了荷包于他,只要他贴身带着,就不会有人能伤得了他。
奈落顺着长廊走着,推开一扇又一扇的门,执拗地,翻遍每个角落。
每个房间里都点了烛火,似是怕她看不清那些空旷背后的含义。
【不要找了。】这位大人的声音清冷漠然,简直能让人生生地打个寒战【不用白费力气了,奈落。】
“……您这是,什么意思。”
【你知道的不是吗?】他似乎嗤笑了一下,一字一句如玉落珠盘,铿锵悦耳,却是刺人心骨的寒冷,【奈落,你知道的。他死了。】
谁死了?
她不知道。
【嘛,我只是对他说,不是他死,便是你死。】这位大人轻松地说着这些话,也许还摊了摊手掌【于是他死了。看,其实很简单的。】
神明大人帮了她,她该说谢谢的。
【你不必伤心,】他似是在开解她吧【那人临走的时候很安详的。】
是么。真是多谢了,混蛋。
她从不想死。
他或许是不想让她为难的,不怪他。
杀了那人的,其实是她才对。
——铁证如山。
奈落轻轻弯唇,微笑,一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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