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话说得很快,尽管县令夫人给她打了眼色,却还是没有虞凤娇的嘴巴快。
他们不久前还听赶马的车夫说,丹凤国里来一群游牧民族人,在环城附近的城市里打家劫舍,正被朝廷通缉着,像是丧家犬似得四处躲藏。如今,这群人却出现在了环城去法华寺的路上,必然是被哪里的官府追杀得隐匿起来了。
遭到了官府的打压和通缉,必然在途中失去了许多的同伴,游牧民族的民风彪悍,却极其注重兄弟情义。这群人此时对官府一定痛恨得很。果然,一听眼前这个不打自招的女人是环城县令的女儿,当即眼睛一红,爬满了鲜红的血丝,拽拉的手更加的不遗余力。
刚才还劫后余生,不知道为何又变成了这样,虞凤娇一阵惊慌失措,手脚并用地撒泼发癫,她的腿不停地踢着脚下的土,却始终阻止不了被拽走,眼尖的她立刻看到了人群中的虞千夏,心中的嫉妒上升为了怨毒:“大哥,你看那个,她才是县令的女儿,我不过是个庶出的,她却是名正言顺的大小姐。”
大汉看着她一身花蝴蝶似得,穿金戴银,一脸不信,她厉声尖叫道:“你看,她的脸,你看她的脸!”几个匪徒听她一路这么喊着,将信将疑地对着她指着的方向,果然看到一个人间绝色。
虽然,那个姑娘一身的粗布衣裳,但是难掩她一身的风华绝代。于是,虞千夏在姐姐的出卖下,也被人带了出来。
“呵呵呵……”看着众人的目光被虞千夏吸引,暂时安全的虞凤娇一脸得意地娇笑。心想:果然是千人枕万人压的青楼女子生出来的女儿,这个时候,她是不是要感谢一下她天人失色的脸了呢?
“刺啦”一声,衣襟被扯破,露出浑圆白皙的肩头,大汉眼中的惊艳一闪而过,更加地心急难耐。虞千夏闭上了双眼,一滴泪水滑落,不想看着自己就这么被人玷污。
绝望之际,突然劈头而下一件衣衫,兜头盖住了她整个的身子,也盖住了她暴露在空气中的香肩。虞千夏睁开眼睛,看着空气中洋溢着鲜花的花瓣,乱花渐欲迷人眼,重重花影中,她看到一个只穿雪白称衣的少年。
他侧身坐在一棵大树上,双手枕着头,左腿架在树杈的分枝上,右脚盘在左腿上,慵懒而肆意,他的双眼闭着,闭目养生。
看不清那人的长相,他欣长的身子,透着与生俱来的潇洒,灼灼的风流。树枝上,阳光穿梭而过,淡淡地霞光打在他身上,这一刻,虞千夏的心头一悸,似乎在哪里见过这个人。
纷纷扰扰的树枝下,时间仿佛就这么停滞了,她仰着头,眼中只看到那个为她披衣的少年,再也移不开目光。没见他怎么出手,刚才还对她动手动脚的大汉已经中了几枝树杈,他痛呼一声,拔掉入骨三分的树杈,戒备地拔刀对着树上的少年:“你是何人?给老子下来。”
树上的少年没有睁开眼睛,磁性好听从树上传来:“你在叫谁老子?”
“老子在叫你……”大汉中途会意,气得吹胡子瞪眼,“乳臭未干的小子,你给老子下来,看你老子如何教训你这个畜生。”
“畜生在叫谁?”
“畜生叫你……”被少年紧跟着的问题迷惑了,大汉还是中了陷阱接口道。
“噗嗤”差一点被玷污,但是,少年戏谑的语气实在太好笑了,虞千夏忍不住破口而笑,心中突然就这么安稳了下来。他的语气平淡,好像随意出口的一句话,却把人气了个半死。
不仅被坏了好事,还被当着一个绝色美人的面嘲笑,没有比这个更加没有面子的事情了,大汉一阵面红耳赤,挥舞着手中的大刀,向着大树掷去,眼看着刀都快要到他的门面了,他却依然闭着眼睛,虞千夏一个惊呼,抱着少年给的衣衫站了起来。
下一刻,虞千夏看见少年身子一侧,直直从树上跳了下来,四五米高的大树,他却这样面色从容地跳了下来。又是一片片下坠的落花中,她终于看清了少年的脸。这一刻,她以为自己看到了一朵桃花在她面前无声的盛放。
剑眉若刀削,丹凤双目桃花眼,狭长慵懒,无形中有透着摄魂夺魄的邪魅,面冠如玉,唇如红樱,他的发扎成了一个马尾,随着他下坠的动作在半空中轻轻摆动,衣角荡漾着清风,这个手持配剑的少年,就这样看着她:“披上吧,小心着凉。”
她羞了个面红耳赤,依言披上了他给的衣服。她读书不多,但也知道书中的语言是如何赞誉这样的一个美男子的。古有“果掷潘安”的潘安,有“看杀卫玠”的卫玠,可眼看这个桃花般妖冶又邪魅的少年,却一点也比他差。
没想到这个胆敢挑衅他的少年居然是这么的绝色,大汉有一瞬间的失神,只觉得一个男子长成这副样子还真是暴遣天物,可惜啊,他不好男风。
少年自然没有错过大汉眼神中透露的讯息,嫌恶一闪而过,从小到大,他不知道被人用这样的眼神看了多少遍,这也是最不能容忍的。少年一笑,像是一种无声的诱惑,空气中的芳香似乎更加浓郁了。只觉得,桃之夭夭,灼灼其华。
“来吧,你不是要教训我吗?本少侠的时间宝贵,要练功、要习字、要看书、要下棋,好不容易出门偷个懒,睡个懒觉,还要出手打抱不平,打个酱油,实在很忙,大哥你出手快点,我还赶着在先生午睡醒来回去呢。”
少年随手在草从中摘了一支狗尾巴草叼在嘴上,“本来和你过招,本少侠是还有半个时辰的,但是,还有点小困,实在不好意思把时间浪费在你这个大叔的头上,蹉跎了光阴,所以我决定三招之内打败你,然后接着上树睡上一觉。”
此话一出,大汉顿时忍不住羞辱了,大刀一挥,就冲着少年奔去:“出言不逊。”
少年不走不躲,突然从腰上取下一节九节鞭,对着大汉持刀的手一挥,只听空气中传来“啪啪啪”的声响,像是有什么被撕裂了。
虽然是外行,但是虞千夏看得出来,少年的鞭子耍得极好,出神入化。微显红色的鞭子如火蛇一般吐着性子,一如少年一般,像是一团火,猛烈地让人不能拒绝。
几招下来,大汉应付地已经有些吃力,额头更是密密地布满了汗水,心道,这小子也非狂妄,他的身手了得,他确实不是这小子的对手。
还没等大汉喘匀一个气,染着血色的鞭子又破空而来,一把拽掉了他手中的刀,又揽腰缠住大汉的水桶腰,一寸寸地绕,像是大蛇为了绞死猎物,收紧身子一样,不一会,大汉已经被五花大绑着送到了少年的面前。
大汉和少年之间的距离,只隔着一剑的距离,少年突然跳了开去,拍了拍胸膛,好像是心有余悸:“好险,差点摔进我的怀里,我可没有什么癖好搂着一个大叔。”
说完,他握住鞭子的把守部分,对着天空一甩,嘴里道:“我去!”就把大汉当空投了出去,大汉飞了两三米,一下子挂到了少念刚才睡觉的树上,被树杈挂住了。
少年拍了拍纤尘不染的白衣,大功告成,重新收了鞭子,款款朝着虞千夏走来:“姑娘,此地荒郊野外的,你不妨和我一起走吧。”
“少侠,求你救救我的奶奶,她还在离这不远的道上。”脱离了危险,虞千夏赶紧拂了拂身子,盈盈一跪,请求道。
“放心,他们已经走了。官兵早就盯上这群匪寇了。”少年说道,“有官兵来救援,他们还是撇下危难的你,他们真的是你的亲人吗?”
虞千夏苦笑,既然奶奶没事,她也就放心了。
少年看着她一脸难色,没有追问,两指放在口中吹了一个响亮的口哨,林中立刻本来一匹全身雪白,只有脖子下有一撮红须的骏马,少年飞上上马,身法干净利落,他一伸手,对着马下的虞千夏。
虞千夏一伸手,任由少年一个施力将她拉上马,圈在他身前的臂弯间,鼻间全是少年身上芳草气息的味道。
一开始,怕她适应不了,少年任由马慢慢地踱着步子,缓缓地前进,芳草萋萋,日头正好,马儿悠闲地甩着尾巴,且走且停,马上俊男美人,像是一次出游踏青:“我叫华重楼,你呢?”
“虞千夏。”
“你是仲夏夜出生的吗?好美的名字。”她听见他这么说的时候,心里突然有淡淡的满足。
听说,她的名字是她的母亲起的,每次默念这个名字的时候,她总能感受到这个相处不多的女子,带给自己的淡淡的,淡淡的温暖。
五 仲夏夜小姐
纵马狂奔,华重楼圈着虞千夏的身子,在绿意盎然的林子里奔跑。空气中,各种芳草香萦绕,带着新鲜的泥土的气息,眼中的景物飞快地变化,这一切对极少出朱红大门的虞千夏来说,都是那么的新奇。这一刻,她像是一只飞上青天的燕子,自由自在,心情突然激荡起来。
她深深吸了一口气,身子也没有了刚上马时的拘束,而是看着空中自由飞翔的燕子,此刻的她就和它一样呢?
看着她一直盯着在前面飞翔的燕子,他出声询问道:“你很喜欢燕子吗? ”下一刻,他看见她摇了摇头,眼中闪过一抹不解。
“我羡慕它拥有一处广袤无垠的天空,丝毫不受拘束。”像是想到了什么好笑的,她掩唇一笑,“知道吗?我有很认真的想过,为什么老天爷不能把我生成一个男儿身。这样,我就可以肆无忌惮地在任何时候出门,可以做自己喜欢的事情。自由自在,多好!”
“比起喜欢燕子,我更喜欢它能够自由飞翔的翅膀。”她说。
华重楼被她的话怔住了,他想象不到,这些话出于一个三从四德的社会,出自一个闺门里的小姐,如果被外人听见不知道要说出多么难听的话来,说她不安与室,不守妇道或者其他的什么,但是,华重楼却有一丝欣赏:“你很特别。”
比起金丝雀,他也更喜欢燕子。
寻常的女子,都期盼着自己嫁个锦衣玉食的豪门大院,这样日子才能过得舒坦,下半生也才有了保障。纵然豪门大院都是金雕玉镯的金丝鸟笼,她们也甘愿剪下自己五颜六色的羽毛,不管有多痛,只为了挤进这个笼子,从此不必风吹雨打,衣食无忧,却不知道金丝笼限制了它原本飞向蓝天的自由。
“但是,身为男子也并非你想象中的那么自由。”他在她的背后,轻声的说。
“为何?”
他又沉默了一瞬,直到她好奇地向后望去,这是她第一次,近距离,脸对脸地看着他,马背上的位置本来就很狭窄。他又接着回答道:“比方说,每个男人的肩上,都有一份不可推卸的责任。它们都不会是女子常常想象的轻如鸿毛,也许重如泰山地要耗尽一生才能够完成。”
“那么你的责任呢?”虞千夏本想要这么问他,话到了嘴边又改变了主意,最后还是没有问出口。FqxsW。cOM她和他只是萍水相逢,他并没有回答她这个问题的必要。
一路交谈着,他们回到了环城。
骏马在一家朱红大门的人家停下。看门的家丁看着虞千夏回来,赶紧进屋通报去了。老太太已经醒了,知道了事情的来龙去脉,不顾身子的不适,嚎啕大哭,更是严厉地指责了县令夫人和虞凤娇。虞凤娇自出生以来还是第一次受到了老太太的惩罚,端着一把戒尺,跪倒在老太太房间里的祖训前。
“谢谢你救了我。”被华重楼搀扶着下了马,她站在台阶上,看着他的眼睛,诚挚地道谢,突然有了丝丝缕缕的不舍。他和她从今往后大概没有见面的机会了吧?这么想着,心里挥之不去地升起一丝惆怅。
华重楼看着她的眼睛,眼中有什么闪过,他伸了一个懒腰,露出他的天人一笑,就像是他站在森林拿出飘着落花的树下,还是那么让她惊艳。他的眼中有着狡捷:“啊咧咧,你不说那句话吗?寻常女子都会说的,我等了一路,你都没有说。”
“什么话?”虽然知道他可能恶作剧,她还是问了出来。他大概不知道,在林子里这么捉弄那个大汉的时候,他的眼中也是这样的表情。
“救命之恩无以为报,以身相许的话啊。” 她听他这么说道,还真是有一瞬间的语塞,不知道要如何接话。
“呵呵……”他轻笑,“来自仲夏夜的女子,我们后会有期。”他凑近她的耳朵,轻声道:“我会回来找你的。”他呵出的气息熨烫了她的耳朵,一阵瘙痒,她瑟缩了一下。
看着他的背影,她伸手紧了紧身上的衣服,真好,还有机会相见,她一定会回来拿衣服的吧?
家丁去而复返,制止了华重楼往前迈的步子:“壮士请留步,县令大人有亲你过府喝一杯茶再走。”
闻言,华重楼停住了脚步,颔首不可置否,跟着家丁和虞千夏一起进了朱红色的大门。
入了老太太的房间,一屋子的人。县令、县令夫人、虞凤娇、医生……都在。这不是虞千夏第一次见到虞浩阳,却还是一如既往的陌生。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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