茶楼里的人已经走得差不多了,唯独剩下了九爷带来的人,唱曲子的丫头、拉二胡的爷爷,铁匠,还有就是明显事不关己喝着茶的白衣公子和她的丫鬟。
丫鬟压低声音感叹着:“这是发生在眼前赤裸裸的调戏啊!”说着,想要上前见义勇为,施展一番拳脚,却被身边的公子拦住了。
“为什么?”丫鬟使着眼色。
没见那月白衣衫的公子怎么说话,丫鬟却又安分地回到了自己的座位上。因为刚才她已经听到了大神用念力传到给她的话,他说:“人间的一切,之所以会发生,自然是有他的定律存在,贸贸然地出手相救,也许无形之中就改变了一个凡人的命格,最终导致他的结局发生翻天覆地的改变。”
比方说,一个人原本是该死的,却因为他们做神仙的施以援手而存活了下来,这就改变了生老病死的自然规律。纤阿现在是待罪之身,虽然锁魂镜丢了,目前还没有人知道,但是,多一事不如少一事,是绝对错不了的。
话也是说的在理,但是,纤阿还是忍不住朝着丫头和钱半城看,期盼着此时像是看话本一样,能够出来个英雄,帮助他们度过危机,也是再好不过的了。
三 说书
与钱小姐的不期而遇让九爷心情愉悦,为了保留在钱小姐面前的形象,仗势欺人这样上不了台面的事情,自然不能在她面前多做,尽管不在她面前描黑自己,九爷的名声也已经黑得伸手不见五指了。
九爷赶紧对着阿三等人使了一个眼色,让阿三和手下放开了抽抽噎噎的小丫头,却也没有立刻放了他们走,而是吩咐他们重新唱曲子,缓和气氛,以便他和钱小姐增进感情。至于方才口无遮拦的丫鬟和那个月白衣衫的公子,九爷咬着阿三的耳朵,已经吩咐了下去,要知道,他可是个瑕疵必报的人,怎么会这么轻易地放过得罪他的人。
只是这两个人好像也没有什么眼力价,不知道自己已经大祸临头,居然还就这么气定神闲地在茶楼里点了菜,接着坐了下来。
有了上次唱不好留下的阴影,小丫头明显心有余悸,呐呐着,踌躇着不知如何是好。她年龄尚小,不知道怎么样应付这样的局面。拉二胡的爷爷显然久经江湖了,通晓人情世故。他看着孙女胆子小,害怕出错,遭逢刚刚的惊吓,也显然没有缓过神来,急中生智,转而一想,于是,老头子建议说,要不给大家说一段书。
九爷没有反对,他本就醉温之意不在酒,管你来段什么,只要能助兴就好。
于是,老头子就这么说开了,讲得却是百葛国的前朝皇帝宇文昊天的故事。这个故事相隔不过几个月,各国议论的余热还没有过去,众人也多有耳闻,却也知之不深,不少也提起了兴趣。
他们说到宇文昊天为了一个女人,竟然在情势对自己有利的情况下被夺走了千河,然后又中毒死于非命,说到了宇文昊天鬼迷心窍,居然一心一意地对待被自己灭国的公主,才会招来了祸端,极端不解之余,也深深地觉得,宇文昊天是咎由自取,哪里有人会爱上自己的杀父仇人,灭了自己国家的元凶。
宇文昊天虽然心狠手辣,不失为一个统一天下的能人,却输在了他的感情用事,爱江山更爱美人,也可以说是儿女情长,英雄气短。招来杀生之祸也怪不了别人。好在百葛国如今的皇帝虽然是个少年,也算是个能接班的人,不至于让百葛国一下子没有了领军人物,遭到外国的欺凌。
纤阿是在座的众人中,唯一一个亲眼见证事情来龙去脉的人,毕竟那个时候,她在天宫里通过锁魂镜可是把事情的本末,仔仔细细地看了一遍。
她觉得宇文昊天并不是众人以为那样色令智昏的人。他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一个情字不假,最后输得一败涂地,甚至连生命也输掉了,这个也不假,但是,以他的聪明才智,未必不知道事情的走向。
所以,他才会传位给了林晗,极早地安排了一切,又在流桑陌离决定突袭的时候,来了一个绝地反攻,杀敌人一个措手不及。
听着这个故事,钱半城也不像其他人对宇文昊天嗤之以鼻,她似乎也有自己独到的见解,众人正听得出神,连九爷也忍不住讨论起来:“想当年,宇文昊天可是个连自己老子都不放过的狠角色,竟然就这么死得不明不白,也不知道那个流桑国的公主,给他灌了什么迷魂汤?”
“不就是个女人吗?他做皇帝的还差后宫的一个女人不成?”阿三插话道,语气中极度不屑。
“也不知道那个流桑公主是个怎么样的狐媚绝色,竟然迷得宇文昊天差点失去了江山,如果有机会,我也想要见见这样的美人。”
美人眼前可不就是有一个,比之流桑雪芙不知道又如何?在场的人里面,恐怕都闪过这样的心思,偷偷地地打量着不远处九爷身边的钱大小姐。
……
众人你一句,我一句地讨论着,最后直把宇文昊天贬得一文不值。
说完书,九爷意犹未尽,又让丫头唱了一段,丫头一想,唱了百葛国不知哪里流传出来的一首歌曲,叫做《倾尽天下》,有了爷爷的那段说书给她争取时间,她的心情平缓了不少,开口唱了起来:“刀戟声共丝竹沙哑,谁带你看城外厮杀……血染江山的画,怎敌你眉间一点朱砂……”
众人仔细听着,钱半城却突然站了起来,吓了九爷一跳:“半城妹妹,怎么了?”
“我突然想到还有事,就先走了。”钱半城走到丫头的身边,牵起她的手,“这个姑娘我很喜欢,就先带走了。”
“诶诶……别走啊……”九爷正在兴头上,又好不容易逮着机会遇见了钱小姐,哪能这么简单就把人放走了,敞开双臂就拦住了钱小姐的去路,似乎破罐子破摔,不维持什么形象了,看样子今天是要纠缠到底。
钱小姐虽然在江南土生土长,长得也灵秀婉约,水灵灵的一朵鲜花,性子却是直来直往的,看着九爷挡路,挥开了九爷,就带着丫头向楼下跑去,还把九爷撞得磕在了身后的桌子上,茶水更是撒了他名贵的料子一身。
阿三观察着九爷的脸色似乎不怎么好,上前正要去扶,九爷却自己阴着脸起来了,赶紧道:“爷,我们现在是?难道就这样放了钱小姐和那妞回去?那钱小姐也真是的,太不给爷你面子了,不就是全城的首富吗?拽什么拽,爷您还是皇亲国戚呢?她钱家能有今天,还不是靠侯爷和您照拂着,您又何必热脸贴她冷屁股?”
“恩?”九爷一个眼刀甩了过去。热脸贴冷屁股?他有那么贱吗?他爹给他请先生教课那会,他虽然时常打盹,也没有学到什么真知卓学,却也知道这话不是一句好话,想他这么俊逸,风流倜傥的豪门公子,怎么会和这么粗俗的一个字眼联系上呢?
阿三看到九爷杀过来的眼神,知道自己说错,呵呵笑着打着马虎眼道:“这……这小人不是没有念过书,粗俗么?也就知道屁啊屎尿什么的,呵呵呵……”
看着啊三谄媚的嘴脸,九爷狠狠地赏了阿三一个脑瓜子,也不和他一般计较,摇着扇子道:“爷还就喜欢钱半城这样的调调,望眼整个江南,还就属她配得上我这张脸,做我夏家的夫人。这叫龙配龙,虎配虎,老鼠儿子会打洞,你懂什么?嫁给我夏家,也不算辱没了她钱家,来人啊,还等什么,爷我要去追自己的女人!”
得了,好皮相也是空有其表,金玉其外败絮其中而已,果然也是狗嘴里吐不出象牙,指望着不学无术、自甘堕落的九爷说出什么有涵养的话来,恐怕还真的是白搭。
“小的们,快,追上前面的那两个妞!”得了主子的命令,身后的十三太保们赶紧一窝蜂一样地涌了出去。
虽然下着小雨,但是大街上还是人来人往,非常的热闹。要知道这种程度的雨,在江南可是家常便饭,隔三差五的就要下一场,若是每逢下雨就关门歇业,能有几家商铺能够维持生计,百姓又如何过活?
一时间,众人只看到两个姑娘手挽着手,首先从茶楼里急奔走下来,紧接着,十三太保们也如鱼贯出地紧随其后,不依不饶,众人心下就已经了然。眼看着身后追的人快要赶上自己,钱半城一边飞奔,一边将路旁摊贩架子上摆放的蔬菜瓜果、簸箕竹篮向后投掷,身后是一路的鸡飞狗跳。
诗意飘渺的细雨一下子变了味道,瓜果被踩烂,七零八落地丢了一地,大街上人声嘈杂,满地狼藉。不远处的凉棚处,有一个青色衣衫、背着竹篓的身影,渐渐的清晰,他正伏在桌案上作画,简易的凉棚四周,挂了几幅水墨山水画,瞧着样子,应该是个书生。
“快,她们跑不远了,快给我抓住她们!”身后传来阿三的喊声,有几个跑得快的,已经近到了两个姑娘十几步路的距离。
钱半城伸手一抓,扯过桌子上面的几幅画砸向紧追不舍的无赖。桌上的画都已经裱上了,卷成了轴,看样子已经是成品了。因为画轴都是檀木的,砸过去虽不致于伤人,被当面砸到头或者脸,却也生疼。
被砸的人用双手档着,或者用手挥开画轴的间隙,就能给逃跑的人争取点时间。钱半城这么想着,出手也是毫不留情,一手一个画轴,砸了一个痛快,转眼间,无论是挂着的,还是桌上摆着的,甚至连书生手上正画着的,都被钱半城丢了出去。
身边的丫头用手托着膝盖,弯折腰喘着粗气,她虽然小,却也知道拉着自己跑的这位小姐是为了救她。因为这位小姐的到来,她的危机虽然暂时解除了,但是难保她走后,九爷的人不会给他为难。所以,在钱半城过来拉住她一起跑的时候,她就没有反抗,顺从地跟着一起跑了。
书生傻眼的看着,惊讶地合不拢嘴,一脸不敢置信,自己和这姑娘无冤无仇的,怎么就遭受了这样的对待。
四 布衣书生
那书生一席墨青色布衣长衫,是墨竹竹叶的颜色,衣料的成色看着有点老旧,却收拾地极其干净,若有若无得散发着书卷味。书生的身材单薄清瘦,以至于这件衣服穿在他身上略微宽大了些,倒让广袖像是笼着两袖清风似得。他虽然瘦,身量却是挺拔的,更显傲骨铮铮。
可以预料到,若是此人再有点才情,有点家底,定是媒婆首选的说媒对象,姑娘们更是芳心暗许,趋之若鹜地想要嫁给他吧?不过,他在江南却是一副生面孔,恐怕也是外乡来的。
书生的容貌极好,他寒酸的着装丝毫不能折了他的丰神俊朗、貌比潘安,袅袅如纱幔的烟雨下,更像是卷帘中入画的神仙。
如此好的一副皮相,比常拿容貌沾沾自喜的九爷更要俊朗,他的行为却丝毫没有沿袭神仙的淡薄和无争,反而有点偏执,在外人看来更像是守财,这一点倒是和首富钱富贵有点相似。
书生眼见着钱半城几乎砸完了他所有的画,终于从愣怔中反映过来,睨了半城姑娘一眼:“姑娘,小生和姑娘无冤无仇,何苦为难小生呢?”说完,忙心疼地挨个把画拾起来,像是丢了什么宝贝似得,用衣衫的下摆兜着,也不嫌字画浸了泥水脏。
他竟然没有看出后面那群人的作为吗?还是怕惹麻烦,所以愣是撇清关系才这么说的?或者当真迂腐地以为如今的状况,是一个大小姐当街发脾气,而后面不过是一群劝阻任性小姐的家丁?
书生弯腰拣了临近的几幅画,用袖子细细地擦着卷轴上的雨滴和脏污,一脸惋惜地怀揣着画,一边看向元凶钱小姐,抬头正好看见钱小姐丢了他作画的毛笔,又要伸手去要他木桌上的镇纸,神色一变,慌慌张张地飞扑过去,用双手严严实实地守护住了:“姑娘,使不得!”神色间,像是护犊的母亲。
钱半城捞了一个空,再接再厉地把魔抓伸向了桌子旁边倚靠着的一把油纸伞,还没有勾到伞柄,又被书生慌慌张张地制止住了:“姑娘,使不得啊,这是小生的伞。”
看着书生的不舍,钱半城倒是仔细地看了眼那伞。也没有什么特别,甚至有点老旧的一把伞,不过是在伞架子上糊了一张白纸而已,他也能当做宝贝。钱小姐一顿,心里当即有了想法:“这书生也真实迂腐的可以,比她家的老头还要做作吝啬。”却没有看到纸伞的宣纸上提了一行小字,苍劲的笔法,是难得的一副好字。
凉棚下挂着的画,七零八落地散了一地,已经被大小姐扔得差不多了,身后追赶的人也已经近到了眼前,半城姑娘因为着急,一下子上来了大小姐脾气:“这也是宝贝,那也是宝贝,这也不能扔,那也不能砸,那你告诉我什么可以砸!”他家老头虽然抠门,给她这个亲闺女花钱却还是舍得的,想要什么给她买什么。
一通吼下来,有种大气磅礴、气韵山河的味道,在场的人都有些傻眼。就连紧随其后的十三太保也是愣在了原地,这真的是钱家小姐,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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