傍仙归- 第9部分

金云时聚时散，金牛的影子也越来越模糊，一个转身之后，它的四蹄突然像火焰般燃烧起来，而那些金云也像是受到它的召唤，云浪一卷，裹着它的身体再次向山顶飞去。

金牛一眨眼就消失不见，金小曲的头也慢慢垂下来，不知怎么的，看不见人之后，她突然觉得自己有些灰心丧气，而且这种灰心丧气是很没有来由的。

这种感觉很矛盾，它不关金牛能不能带自己回去关，也不关这天火是不是被它点燃的，她只是无端的觉得自己心里很难受，好像被人抛弃了。

“到底在哪里啊？曲娃，你不会是在糊弄本仙师吧？”

金牛都飞走很远了，果老还在朝天看，说也奇怪，刚才金牛明明就在他面前，可他愣是说自己没有看见，若不是他的样子实在不像是在说谎，金小曲还真以为就她自己眼花了。

难道说刚才是金牛施展了什么法术，只有某些特殊的人才能看见？这个荒诞的想法在脑子里渐渐萌芽，但还没有成形，就被她彻底否决。

“它已经走了，飞到山顶去了。”

金小曲摇摇头，示意果老不要看了，可能是她的神情有些怪怪的，果老盯着她看了老半天，才莫名其妙的回过头去。

“这次的天火来得突然，没想到这里的雾瘴更是奇特。一般的融冰之气，必定会遇风则散，可这里的却聚而不灭，坚而不溃，形成雾障之大，恐怕今后百年也难窥其奥秘啊。”

雾气当中，果老忧心忡忡，众人一阵沉默，每个人都止不住心中的烦躁。果老的话让驴儿不安分的原地踏步，遥望着通天山发起牢骚来：“嘁！不能看就不看，只要它不会烧到咱们的仙府去，我管它是百年还是千年不灭。”

驴儿说的正是大家最担心的事，刚才火势没有蔓延，所以也没人敢胡乱提起。可是这里实在太安静了，那句“烧到仙府去”听上去特别响亮，让人总有些不好的预感。

“口无遮拦，休得胡说！”果老真恨不得一巴掌拍到驴儿的脑门上去，但他还没来得及抬头，一道火光就把他的脸映红了。

这些火光来得实在太突然，因为被白雾挡着，等它们快要接近地面时，才被后知后觉的果老等人发现。那是一大片滚滚而来的红云，硕大，灼热，铺天盖地，最关键的是带着无穷无尽的杀机。

一见到这些东西，果老的脸色都变了，喊出来的话都变了声：“巧娃，你快带曲娃走！驴儿，我们也快跑！”

果老失去冷静，却他人都慌了，一时之间，大家躲的躲，逃的逃，只是这红云并不止一片，躲得了一个，却躲不了后面的更多。果老想施法避火，但他的拂尘才祭起就被火花点燃，无奈之下只好先狼狈的收起来，骑着驴儿朝外奔去。

后面是那些追魂夺魄的红云，前面是越来越浓的白雾，金小曲趴在巧娃的背上，虽然没有被云烧着，却也痛出一身大汗。

她从来没有想过天上竟然会这么危险，也压根没有做过死翘翘的准备，一直到昨晚，她都还在数星星盼月亮的等着回家，她还没有见上老妈一面，她还有许许多多事情没有完成……

她还有太多太多的心愿，所以绝不能没完成之前就死在这里，可是巧娃卯足了劲儿也摆脱不了红云波及，绝望渐渐爬上了她的小脸。

“曲娃，一会儿我先把你扔出去，到了前面你自己快跑！”

巧娃抽着空说话，把金小曲的思绪唤了回来，低头一看，却见托着自己的少女已经痛变了脸，她的双脚不停交换接触地面，可是地上已经燃起大火，每踩上去一次，就是嗞嗞的肉味。

她居然是个累赘，救不了自己还害了别人，看着自己完好无缺的外衣，金小曲心中好不是滋味。

“那你呢？你怎么办？”

“我是妖，我没事。”巧娃四处张望，力求找到出路，“留在这里就是死，不如我们分开跑，只要知道哪边是南，出去就是通天原。”

巧娃说得容易，可金小曲知道她也在犯难，从刚才起，她们就跟丢了果老，两人像无头苍蝇一样四处乱窜，再加上现在烟雾越来越大，要寻个方向谈何容易。

死亡的威胁越来越近，来不及再谈，巧娃脚下突然一个趔趄，两人双双往前栽去。金小曲手没抓稳，只感觉迎面的热风呼呼烫脸，脑门离地面还有不到一尺时，又被人揪住后领提了上去。

“小心！”巧娃大叫，裤腕燃起了火，却死命将她举了起来，“你快跑，往前，千万不要回来！”

头上不断有红云飘落，脚下已是火海一片，巧娃站在火里，小小的身子却撑起一片天。金小曲眼中干涩，嘴巴却已张不开，她看见巧娃脸上浮现一抹决绝，双腿屈膝，将她用力扔了出去。

已经想不起这是自己第几次被人抛出去，当那个小小的身影消失在浓雾背后，金小曲的心一点一滴沉了下来。眨眼之间，她自己也被白雾吞没，根本就看不到任何东西，而她飞在空中的力道开始也渐渐减弱，直到腰间突然一紧，再次被拉飞出去。

缠在她腰间的是一根碧绿的树藤，有手腕那么粗，被它一勒，金小曲几乎连气也都透不过来。红云的火星溅到树藤上，啪啪留下烧焦的黑灰，这些伤痕像是刺激到了树藤，它的力量骤然变大，直拖着她挣脱白雾冲了出去。

第十四章　传说中的仙人

周围的空气骤然清新，金小曲知道自己出雾障了，她被树藤缠绕着吊在天上，被摇来晃去的让人围观。

她的下面站着好些个人，有果老，也有驴儿，另外还有两个从来没有见过的年轻人，其中一个年轻人的手中托着一颗碧绿的豆子，此刻豆子的一端已经发芽，正是那根神奇的牙茎发挥巨大威力，将她从火海中救出来的。

从得救之刻起，金小曲一直就有种恍如隔世的错觉，顺着树藤，她慢慢朝豆子的主人看去，树藤缠绕，藤上生叶，叶片背后，恍然有双如墨的双眼。看清那少年的脸，那种犹如梦境般的感觉立刻疯狂暴涨三倍，她竟然眼花的看见超级美少年了。

那真的是个绝世美少年，白衣胜雪，面如冠玉，一头乌丝整齐的束于头顶，他也穿着白衣，但相同的袍子到了他的身上却说不出的好看，愣是比别人多出了一圈光芒来。

金小曲在打量他时，那个少年也在盯着她看，但后来不知他在自己脸上看到了什么，那双墨玉般的眸子慢慢冷了下来，掌心一合，豆子被他收了回去。

树藤消失时，金小曲还恍恍惚惚的飘在天上，感觉支撑自己的力道没有了，她才后知后觉的大叫起来。所幸那时她飘得不算太高，掉下来的时候又有个东西垫在下面，一阵心惊肉跳之后，她才勉勉强强的滚到了地上。

那抢先一步垫在下面的是驴儿，刚才金小曲看见一团灰蒙蒙的东西朝自己扑来，却没想到是烧得面目全非的他。可她还来不及感谢，驴儿已经四蹄一蹬站了起来，驴唇一翻，冲着美少年大叫起来。

“湘子，你做什么？人不是让你救出来再丢出去的！”

驴儿开口，那个叫湘子的少年好像吃了一惊，他朝身旁的人看了看，眉角扬了起来：“咦？果老，八百年过去了，你的毛驴终于开窍了。”

“说的什么屁话，我开不开窍关你什么事，告诉你，我早在八百年前就看你不顺眼了！”

驴儿像是吃了火药，一改之前的胆怯，像斗牛见了红布似的蛮冲过去，不过有人早就提防着他了，驴身还未靠近，他就被果老强行变作人形拎了起来。

“驴儿，不得放肆！”

“放手，放手，让我咬死他。”

人形的驴儿小胳膊小腿四处乱踢，声音还奶声奶气的，果老拿他没有办法，干脆手一松，让他自己滚到地上。

着地后的驴儿也是动作飞快，一个正宗的驴打滚，瞬间就匍匐在湘子的腿上，小嘴一张，还真的煞有介事的咬了起来。

但他一嘴平牙能有多大力气，连金小曲都不怕，湘子自是没有反应，不过他的眼睛却是往下勾了勾，轻飘飘道：“果老，你说我若用相思豆再将他送回雾里，会不会因机缘巧合，开了他心智？”

送回雾里？果老嘿嘿几下没有作声，驴儿的动作却突然停下来了，他的大眼眨巴了几下，泪水一滚，扭头就朝金小曲奔去。

“姐姐，金姐姐，他们都欺负我。”

驴儿奶声奶气的抱着金小曲的裤腿痛哭流涕，抽抽搭搭像极了普通小孩子，但他这些日子的斑斑劣迹还历历在目，实在让人觉得他是在演戏。

不过他也确实是在演戏，因为湘子又冷冷说了一句，他干脆连假哭都没有了。

“八百岁，居然不如八岁小儿。”

“韩湘子！你别以为我是头驴子就好欺负，现在我也成人了，以前那些旧账我会一一和你算个清楚。”

“噢？那你就尽管放马过来吧，哎呀，我怎么就忘了，你还是驴子不是马呢？”

“你！你！”

三句话驴儿就败下阵来，气得小脸直打抖嗦，金小曲终于发现他和这个美少年非常的不对盘，就算驴儿再生气，那少年也是一副漠不关心的淡然模样，只在人最恼怒的时候，他才冷冷吐出伤人的利剑。

不过驴儿刚才叫他什么来着？韩湘子？

金小曲总算从美少年惊人的容貌中回过神来，她振作了一下精神，又朝湘子旁边那个拿着白玉板青年人看去。

那个人从刚才起就负手站在果老旁边，他虽然没有开口说话，但举手投足间却处处透着威严，尤其是他那身红底暗纹金丝龙袍，穿在身上有种说不出的贵气来。

龙袍……白玉板……

金小曲皱着眉，这几样东西凑在一起，有几个熟悉的名字在脑子里浮现出来，不过太过离奇，她还不能立刻确认。

驴儿依旧不依不饶，吵得果老频频皱眉，他见这样没完没了下去不是个办法，干脆拂尘一挥，将他变成毛驴重新收了回来。

果老……毛驴……

天啊，千万别是她想的那样！灵光再闪，几个大名鼎鼎的名字就在嘴边，金小曲唇瓣抖动了几下，哆哆嗦嗦了好几下将它们喊了出来。

“果老！你就是那个张果老？”

金小曲一跺脚，果老吓了一跳，安抚毛驴的手抖了一下，有些莫名其妙的朝她看去。此刻金小曲已经顾不得别人的目光，她又万般激动的转向那个拿白玉板的青年男子，再次抑制不住的欢叫起来。

“我也知道你，你就是大名鼎鼎的曹国舅，对不对？”

曹国舅点点头，白玉板往前抬了一下，算是承认了：“国舅早已是八百年前的事情，本仙师现在是仙帝亲点的东府仙人，隶属正东宫，与果老有月前之约，还好我等今日提前赶到，不然这火势蔓延下去，只怕会伤及性命。”

原来真的是他们，约好了要来接自己的，居然会是传说中相当的大人物！激动是难以言表的，金小曲紧张的看向旁边那个人，如果不出意外的话，这个衣袂飘飘，美得一塌糊涂的白衣美少年，应该就是传说中的韩湘子了？

金小曲慢慢歪过头，感觉心口咚咚乱跳，眼睛却亮了起来。她的眼睛本来就大，这么一凝视，就像两盏炯炯有神的小明灯，瞬间让韩湘子的俊脸阴沉下来。

“曲娃，不得无理，湘子不喜欢别人盯着他看！”

果老突然插到中间，假意咳嗽了一下，金小曲立刻清醒过来，一时的失态让她俏脸飞霞，几乎抬不起头来。等她的视线离开，湘子的脸色才稍有缓和，一行人神色一整，再次朝着通天山脉的方向。

第十五章　脱险

从她被湘子救出来还不到一盏茶的功夫，白雾更浓了，大家站在原地根本就看不见山体，只能集体往后退了一里，站在一处高地上再往回看。

远处，原本的通天山脉已经化身成为一只凶猛的野兽，巨大翻腾的山体，隐隐腾现的火光，每一处，都在彰显着它的恐怖与可怕。金小曲站在果老身后，一步也不敢乱动，每当有红云从白雾后面显露出来，她都会心惊肉跳，为巧娃的安危深深揪心。

刚才当她讲起自己的遭遇，说到巧娃牺牲自己，才险险将她抛出来时，果老皱眉，曹国舅沉默不语，而湘子则是冷着脸，用相思豆又在白雾里找了一圈。

结果却是一无所获，徒留豆茎上的累累伤痕！

“怎么还不出来？怎么办？怎么办？”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前面仍然没有人影，金小曲急得就像热锅上的蚂蚁，情绪不知不觉感染到其他人。

“火势好像越来越大了，要不我们再进去找一遍，说不定巧娃很害怕，现在正在什么地方等着我们！”

潜意识里，金小曲并没有仅仅把巧娃当成妖怪看，虽然她口口声声说是要妖就没问题，可她一点都不相信。看看果老和驴儿就知道，他们哪一个不是烧得灰头土脸，连做师父的都保不住自己，巧娃一个小小的梅花妖，又如何能够幸免下来。

“巧娃是木妖，失去妖身时也一道失去五感，所以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