傍仙归- 第37部分

“我已经唤来了天河水，凡间这时应该是暴雨倾盆，你就沿着河水一路下去，等一觉醒过来，就会在某个有水的地方了。”

“等等，你是要我自己跳下去？”河水滔滔，卷起混浊的泥沙，金小曲打了个哆嗦，不着痕迹的往后退去，“某个有水的地方，大人不知道通天河通向何处吗？”

又是一阵强烈的龙息，头顶有阴影晃动，龙姬子应该是做了个翻眼皮的动作，“我可是堂堂的龙泉公主，怎么会去凡间那种污浊的地方？就算是父皇有令，不得不下去，我也有办法从南天门风风光光的飞下去。”

原来不是不能下凡，而是有正规的待审批渠道，她们现在的行为隶属于偷渡，方法还是最下下等……

龙姬子不懂凡人的心思，见金小曲畏畏缩缩，又不耐烦的催促起来，“好了，事不宜迟，再拖我就改变主意了。”

“等等！”河水倒影出岸边一个高大的影子，金小曲自己的样子几乎可以忽略不计。不过一看到龙姬子的影子，她忽然想到自己头上，忙不及的将红巧梅取了下来，“红巧怎么办？我还要帮她续命，她不可远离妖气太久……”

“被打回原形的亡妖，就算不死，也成不了仙，救她倒不如先想想你自己，还是你打算带她一起回凡间吗？”

其实她还真打算拜托龙姬子送红巧回去的，可是转念一想，桃夭交代过要救人必须用自己的指尖血，所以现在送红巧走无疑是害了她，不过若不送走她，难道真要带回凡间去吗？在凡间，她又要去哪里找妖气？

“不用愁眉苦脸，看在湘子的面子，我就再帮你最后一回！”

龙姬子等不及了，一提到湘子，声音硬是柔和下来，她原地转了几个圈，焦躁的嘶吼了一声，然后眼前青光一闪，一截扯断的龙须落在金小曲手里了。

“你！”龙须连根拔出来。下端还带着血肉，金小曲没想到她会爱到搞自残，连带着看她的眼神也变了，“你为什么要这样帮我？”

“我不是帮你，我是在帮我自己，以后你都不许再回来，不许跟我抢湘子，没有你，他会一直在我身边的！”

龙姬子少了一根胡须的样子分外的搞笑，可是听了她的话，金小曲却再怎么笑不出来。她觉得自己有必要跟她解释一些什么，但是一想到湘子冷冰冰的表情，再比对着手中带血的龙须，忽然觉得这时开口肯定会逼她调头走人，也便默默的接受了。

“只要龙须不离身，这红巧梅妖就不会缺少妖气，如果有朝一日她能再成人形，我说的是如果，但应该没那个如果……”龙姬子喃喃自语，也不管金小曲能不能听懂，“这龙须是宝物，你可要保管好，如果梅妖不幸死了，就和龙须一起埋掉，它能助她守住元神，投胎做朵凡花算了。”

看来这龙姬子并不像表面上那么刁蛮任性，她的想法虽然漏洞百出，却凡事都有考虑，金小曲一时无语，护着红巧梅纳入胸口，如此妥帖的布置好了，才站在了河岸边上。

“好了，我现在就作法，你先跳进去吧。”

“等等！”金小曲又停了下来，蹲在河边发怔。

“还有什么事？你们凡人怎么这么麻烦！”龙姬子已经重新飞起来了，壮硕的龙爪不耐烦的在祥云上乱抓，“快点，凡间要是这样不停的下雨，我会被父王关起来的！”

“姬子大人，我有没有对你说过，我不会游泳啊……”

就算会游，她也不可能一口气从天下游到凡间去，面对着一眼看不到尽头的通天河，金小曲作势吞了下口水，但一吞又觉得一会自己可能要喝下更多，干脆改成张开嘴巴大喘粗气。

“你不会把龙须含在嘴里啊？凡人真是太讨厌了，我开始后悔了！”

龙神终于开始发飙。头顶上雷声滚滚，居然青天白日的下起雨来。金小曲铁了心的装作没看见，全心研究雨水是如何形成的这一深奥课题，可是身后蓦地一股阴风吹过，她连自己是如何飞起来的都不知道，就一头栽进混浊的河水里。

“凡人，含着龙须，闭上眼睛！”

头顶传来雷鸣般的声音，龙姬子发火了，河水翻腾起伏，好像快炸开。金小曲闭着眼，感受着河水不断挤压自己，就像是到了一个巨大的洗衣桶，自己被一桶端了。

“天河，天路，天门打……”

龙姬子喊到打时，金小曲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儿里，她明明能够借助龙须在水下呼吸，却情不自禁要屏气听她在说什么。但该来的“开”字却迟迟没有听到，反倒是一声奇怪的巨响传进耳里，像是什么巨*掉到地上去了。

龙姬子该不会是飞累了，然后回到地上去休息吧？这个想法有些不切实际，却是唯一能解释自己还困在河里的原因。河水混浊，她无法睁眼，想开口，嘴里又含着龙须，等她忍到快要发疯了时，一个意想不到的声音却突然传来了。

这个声音离她很近，如果金小曲还在岸上，就一定知道有个人正踩在她的头顶上方。此刻声音的主人正用极柔和的语气与人说话，因为太过亲切了，让她顿时萌生出不好的预感，继而奋力朝水底游去。

“本尊正愁无水灭火，姬子可是前来帮忙的？”

“奈、奈天神君！”龙姬子因为太过吃惊而有些走音，开口第一句话就显出了心虚，“小神见过神君，大人为何在此？”

“这句话应该是本尊来问，姬子为何如此惊讶？莫非你不是前来助灭通天大火的？”

“不，不是，我是来帮忙的，帮忙……”

龙姬子的声音越来越心虚，到最后几乎是自言自语，但她一承认是来灭火的，金小曲就暗叫一声不好，恨不能能在河床上开出一个大洞，然后全身钻进去。

“那就好，既然是姬子唤来灭火的天水，那本尊就借去用一用了。”

奈天大笑，笑声中意味不明，也不知他做了什么，河水发突然出几声咕咚，全部浮了上去。一失去河水的浮力，金小曲就像一只大型的秤砣一跌到底，还没来得及骂天骂地，就被奈天接下来的话吓坏了。

“看来龙姬子布雨的功力尤胜龙泉老龙王，不仅能唤回天河水，还能唤出个凡人来，但如果本尊方才没有听错的话，布雨诀应该用不着开天门吧……”

第六十二章　坐牢吧

“大人饶命！”

龙姬子忙着跪地求饶时。金小曲正狼狈不堪的从河底爬出来，她刚才着地的姿势实在太过壮烈，以至于整张脸都被泥涂了，乍一看就像咸鸭蛋，走近一点，却比鬼都要吓人。

“姬子……”金小曲无处可去，在龙姬子旁边跪坐下来，叫了一声她没听见，再一拉她的袖子，居然让她吓了一大跳。

“你怎么变成这个鬼样子，洗洗干净，快来拜见神君！”龙姬子五指一伸张，一捧水就浇到了金小曲的脸上，泥水流过脸颊的同时，她的眼睛眨了一下，两人默契的低下头。

“小神听闻神君在此灭火，特从龙泉赶来相助，小神刚才真是在念布雨诀，哪知家传口诀居然会和下凡诀如此相似，小神真的冤枉啊！”

生怕看到奈天的脸，龙姬子只敢露出一对闪亮的犄角。在‘坦白从宽’之后，又继续解释起金小曲的由来，“这凡人是我的朋友，一心想学些翻云覆雨的法术，我见她心诚向善，又有些慧根，所以就带着一起出来了，刚才她在布雨时不小心掉到河里，小神正想救她，但那时候大人就出现了……”

“真是这样吗？”

奈天发出懒懒的声音，看不见表情也不知是不是信了，龙姬子点头如捣蒜，激动得高叫起来，“千真万确！”

“我是在问她。”一双大脚落到金小曲跟前，奈天从云上下来了，强大的神威压得一仙一人倒抽凉气，同时往后退去。

“我好像在哪儿见过你，如果没有记错的话，你是东源仙师的徒弟。”

明明一眼就认出来了，还故意刁难她，金小曲脖颈一缩，头都开始变大了，“大人英明，我是果老的徒弟，因为师父来通天山灭火了，所以求姬子大人顺道带我一起过来。”

旁边有人轻咳，金小曲余光瞟了一眼。正好看见龙姬子在用眼神杀人，头皮一麻，干脆两边人都不看了。

“你拜了东源仙师为师，现在又拜龙姬子，莫非现在的凡人真的颇具慧根？”奈天在笑，声音越来越亲切，笑到最后他突然话锋一转，问道，“你跟着龙姬子，想来也是学了些法术皮毛，那就念段最基本的布雨诀我听听吧。”

“布！雨！诀！”两道惊呼同时响起，龙姬子几乎要重新软回地上，金小曲已经顾不得什么以下犯上，难以置信的朝奈天看去。

“怎么？连龙泉最基本的雨诀都不会，难道姬子教你的真是腾云驾雾之术？”

头上有乌云罩顶，脚下已经软成一滩泥，金小曲愣了一下，嘴巴情不自禁的张开，“口诀，口诀是……天河，天路。天门打开……”

“天门打开？还有呢？门打开以后……”

从未见过有这种和善眼神的奈天，金小曲胸口乱撞，一颗心儿几乎蹦到嗓子眼来，她艰难的吞了吞口水，脑子自动运转起来，“门开了之后，我就可以用龙姬子的龙须藏进河里，沿着河水下到凡……”

“大人，小神知错了，小神再也不敢了！”

龙姬子忽然哇啦一声嚎啕大哭起来，她一闹，金小曲身子一震，猛地清醒过来。

眼前一道残影一晃而过，云开见日月，她的前面依旧站着奈天，但哪里是刚才温柔和善的奈天，他的笑意根本达不到眼底，指尖也掐了起来。

“龙姬子，身为龙泉龙王之女，位居龙神千年，今日居然敢藐视天规，私自开天门下凡，本尊命你即日押回执神山，择日遣送龙泉！”

一道如雷霆般的声音从头顶劈下来，奈天的身后凭空出现十几名身披金甲的侍卫，他们用法器齐齐指向龙姬子，她立刻就不受控制的软到地上，瞬间化成了龙形。

“大胆凡女！”奈天微垂眼帘，不带丝毫感情的目光落到金小曲身上。“唆使龙泉龙女擅开天路，私自布雨，祸害凡间，念你下凡未遂，从即日押回执神山受罚，择日查办！”

定罪了，而且还是大罪，头顶的阳光瞬时被金甲侍卫们遮住，天塌了……

抓她只用一个人就够了，而且也根本用不着奈天动手，当一名金甲侍卫大步走过来时，金小曲只觉得自己的一切都完了。她瞟了一眼通天河，河水全被奈天丢去灭了天火，居然一滴水也没留下，回不了家，现在又要去坐牢，难道真得等她老死做鬼之后才能实现心愿？

骗子，恶人，都怪你！

穷途末路，必生恶胆，当金甲侍卫将金小曲拎起来时，已知自己无路可逃，她忽然恶狠狠的朝奈天瞪了过去。这一瞪正好与他目光相对。神君的眉头拧了起来，只是淡淡一瞥，立刻让金小曲嗖的一下，透体冰凉。

那是一种看透万物的眼神，似冰，似针，刺到心里，直接将她束缚住。

你还记得吗？

没人说话，金小曲却读懂了他的眼神，奈天不带任何神色，却一直在怀疑她。生怕被他看出点什么。她只能小心翼翼屏着气，感觉自己的心脏越跳越快，越跳越急，最后浑身一热，世界突然又绿了。

从她的身上突然冒出相思藤，惊了抓她的金甲侍卫，也惊到了龙姬子。前者是没提防一个凡人也有妖术，手稍微抖了一下，而后者则是满眼震惊，龙息狂喷，大叫着湘子的名字发起狂来。

人说女人发狂，就算十个男人也拦不住，这句话金小曲一直不信，但今天见了龙姬子的反应，才终于知道了什么叫大开眼界。

姬子大人本来一直老老实实的趴在祥云上，她的突然发难，几乎直接把金甲侍卫们从云上扫下来。等其他人反应过来将她擒住，已经是一盏茶的功夫之后了，两边的人都有损伤，尤其是龙姬子，本来就只剩下一根胡须了，现在这最后一根也少了一半，血在流还要喊着湘子的名字，模样甚是可怜。

“你们押着龙姬子先走，本尊随后就来。”

托姬子大人的福，奈天的注意力暂时被引开，他没有开口，也没有插嘴阻止，只是看着她大哭大闹的样子微微皱眉。

龙姬子最后还是被人押走了，一名金甲侍卫开口向奈天借了捆龙锁，用锁一捆，别说挣扎，她连开口的机会都没有。这些侍卫们临走前又百般叩谢神君大人的神恩，虽然此刻的通天山已经被大雾淹没了，但至少灭了天火，挽回了东宫的面子。

直到这时，金小曲才知道他们都是东宫的仙人。也就是国舅的仙僚，可她望眼欲穿也没有找到国舅跟果老的影子，想来靠他们救自己是不太靠谱了。

众仙一走，奈天朝天一挥，远方传来马嘶，那辆带火的马车呼啸着踏空而来。马车停在河岸边上，奈天不再停留，直接踏马走了进去。

奈天上车之后许久，金小曲一直都不敢动，她不知道自己是不是也应该跟着进去，如果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