傍仙归- 第10部分

“巧娃是木妖，失去妖身时也一道失去五感，所以她是不会害怕的。”

“红巧梅虽然低等，却也是灵木，既然自愿牺牲，就由不着那些凡人操心。”

国舅和湘子居然同时开口，两个人一个就事论事的直述，一个却暗含低鄙嘲讽。金小曲没想到他们会这么冷淡，心中没来由的痛了一下，对韩湘子的印象也大大打了折扣。

不过她还有果老，求他也许有办法：“可是果老，巧娃是为了救我才会困在里面的，虽然她是木妖，可她也是你的徒弟，你还是想想办法吧。”

“曲娃……”果老有些为难，转头看了看自己的师兄弟，见他们都站在原地没有动手的打算，话到嘴边又说不出来。

“这火势太大，别说是妖，就连上仙来了也不能全身而退。”国舅总算朝这边看了一眼，意思是让他们放心，“我等不如在此留下标记，若巧娃没有死，她看到记号就自然会出来。”

国舅说的标记是他的白玉板，玉板脱手之后见风就长，长到最大时，居然变成一堵光洁白亮的玉墙，墙面上有宝光流动，虽然没有红云那么亮，却也能一眼就能瞧见。

“这样行吗？”

玉墙是好，但若巧娃受伤不能动，那就算看见也没有用，金小曲心中哽着东西般难受，脑子里总是浮现她托起自己，伫立火海的样子。

“曲娃，你放心，巧娃会没事的，虽说她是木妖，但自从三百年前妖身被毁之后，她就已经不再惧怕普通的仙火了，若她还活着，就一定能够自己走出来。”

果老的声音一下子苍老了许多，看着他的背影，金小曲总觉得自己不是很理解这件事。如果被困在里面的不是巧娃，而是驴儿，他是不是还能说出这种话？若是刚才自己也没有被湘子碰巧拉出来，那她是不是也一样在里面等死？

想不通，完全想不通，果老不再解释，其他人更不可能主动和她说话。金小曲从来不知道等着救人会这般辛苦，而她偏偏没有一丝法力，难不成让她赤手空拳冲进去？

赤手……空拳……

看着自己毫发无伤的手脚，金小曲心中一动，忽然冷静下来。她怎么就没有想到呢，自己有手有脚，手可以背人，脚可以跑步，为什么就不能进去救她呢？

一股豪情壮志油然而生，激动之情已经盖过恐惧，没有向任何人打招呼，金小曲抬腿就朝前走去。而旁边的驴儿似乎知道她想干什么，动了几下就要跟来，但他前蹄才迈出去，果老后脚就叫了起来。

“出来了，是巧娃，我就知道她会出来！”

一扫先前的阴霾，果老喜悦之情溢于言表，他说话的时候，前方的雾瘴里突然出现一个灰色的影子，小小的，弱弱的，因为雾气时浓时淡，那个身影摇摇晃晃，看上去随时可能倒下。

若不是果老说那是巧娃，金小曲还真没法认出来，她几乎是连奔带跑的扑了过去，将她孱弱的身子扶了起来。

这真的是巧娃，不过却不是刚才白皙粉嫩的巧娃，她的头发已经烧焦了，脸也烤得通红，浑身布满了肮脏的泥灰和汗渍。她走路的姿势也很奇怪，膝盖僵直着，勉强称为裤子的东西也烧去了大半。

才大致查看了一遍伤势，金小曲看得眼泪都要掉下来，揭去那半截裤腕，巧娃的双腿还未完全露出，一股肉被烤焦的糊味却先飘出来。

“很痛吧？”自己在凡间从未受过伤，偶尔在医院看见别人受伤，也会感同身受的幻痛起来，现在她全身都痛了。

巧娃勉强挤出一丝算是微笑的表情，摇摇头，“巧娃不痛，巧娃是无根木妖，所以不会觉得痛。”

“不痛你会这样走路？”

金小曲真恨不得把她的笑脸抹平，可偏偏巧娃没有再理睬自己，她笑着注视着前方，嘴巴咧了开来：“果老，巧娃回来了。”

“回来就好，此地不宜久留，我们快走吧。”果老点点头，视线在她身上转了转，拂尘一挥，一件崭新的花袍就覆在她的身上去了。

“我们不回仙府了，通天山出了这么大的事情，为师要和东府仙人前去禀明仙帝。刚才我已经和湘子商讨过，为师出去的这些天，你们就住到他的碧竹仙府去，他的府邸离众仙居近，说不定哪天出门就能遇到上仙，到时候曲娃的心事也就成了。”

上仙！她终于能够去找上仙了！

本来金小曲还在盯着巧娃细看，时刻担心她是不是硬撑着，果老的话一传进耳里，她突然觉得心儿怦怦狂跳，身体无法抑制的轻颤起来。

第十六章　随仙去

“至于巧娃和驴儿……”果老看向其他人，继续道，“仙帝不是你们这些下等物妖能够亲见的，所以也跟着湘子一道去吧，为师处理好事情后自会寻来。”

“谨遵仙师吩咐。”巧娃二话不说答应了，果老点头，又朝驴儿看去。

巧娃好打发，驴儿却难对付，他的驴脾气不发则已，一发就不可收拾。听到自己要跟湘子走，他一个劲儿的使泼撒野，大吵大闹不行之后，甚至又以死相逼。

但他一个小小刚成精的毛驴怎么斗得过韩湘子，他只是抬了抬眼皮，一句话就将他制伏了。

“他若不去，就由他在这里，反正这天火随时可能烧过来，正好烧开他的心窍。”

“韩湘子，你这个表里不一的小白脸，以前我是毛驴时就对我不好，现在我都变成人了，结果你还是这样！”

驴儿气极，竟然敢不顾果老的脸色大声谩骂起来，他骂的内容也很有意思，以至于金小曲琢磨了好一会儿，都不太能肯定一条毛驴是不是真知道小白脸是什么。

韩湘子，小白脸，金小曲悄悄朝他们看去，与国舅正正方方的国字脸相比，湘子的俊美真的是超出了男女的界限，这样的美色放在任何地方，都是能迷惑世人的。

金小曲朝那边看时，韩湘子似有感觉，他回过头，四目相对，他的脸色又差了一些，目光狠狠一剜，宛如她是什么洪水猛兽。

不过金小曲现在心情好到极点，湘子的态度已经对她造不成影响，只是一心等着离去，而此时的驴儿也被果老教训完毕，变成人形捆在地上不能动了。

“我们就此别过，湘子，我这些徒儿们就要烦请你照顾了。”

“区区两月，并无大碍。”

“那我就放心了，巧娃，曲娃，驴儿，为师去也。”

简单话别之后，果老丢出法器，拂尘化成一支大毛笔悬在天上，一旁的国舅随即也祭出白玉板，两人纵身一跳，同时飞到天上去了。

“果老早些回来！”两人已经飞远了，巧娃还在后面不停的招手，她的样子感染到金小曲，也学着她的样子挥起手来，等实在看不见他们的踪影了，两人才气喘吁吁的停下来。

终于轮到她们也要走了，一回头，金小曲就看到地上多了一枚发光的树叶，驴儿手脚全缚的趴在叶片上，而湘子静立在一旁，见她们回头，目光冷冷，俊脸罩霜。

直接忽略他的脸色，金小曲朝叶片看去，她隐约记得传说中韩湘子的法器是一支竹笛，但直到现在，她都没有看见过竹笛的影子，反倒是奇奇怪怪的豆茎之类倒见识了不少。

这片叶子也是从他手里长出来的，刚才威胁驴儿时，他说这颗豆子名叫相思豆。凡间的相思豆也就是赤小豆，美人豆，它们个个都色泽晶莹，红得发亮，哪像现在这颗，绿不拉几，形状还不规则，一看就是路边菜地里捡来的。

此刻湘子一点也不知道自己的宝贝法器已经被人鄙视成那样，他聚精会神的施法让豆子长大，等叶片长到一定大小时，他双腿一抬，轻轻跨坐上去了。

“你们过来，此地不宜久留。”湘子把驴儿拎到叶子的最前面，挪出一个空位给她们坐。

金小曲看了一下，那个位置勉强能容下一个人，而且还得半边身子落在外面，可她与巧娃是两个大姑娘，巧娃受伤还没有好，她自己又不会飞，所以无论怎么算，总得有一个人留在下面。

“快点，再不来我就走了。”

她们没有动，湘子又冷着脸催了一遍，说完金小曲脸色一变，悄悄朝巧娃看去。

“巧娃，只有一个位置，怎么办？”

“你先上去，我自有办法。”

巧娃微微一笑，二话不说的转了身，她所谓的办法非常简单，红光一闪，她就化成一朵鲜艳的红巧梅别在金小曲的鬓角上了。

天啊，她还真是妖怪，这回金小曲彻底傻眼了，僵着脖子不敢乱动，深怕一个闪失就会把她甩下来。

“这样就没有问题了，我们走吧。”

巧娃贴着头皮说话，梅香若隐若现，金小曲忍不住深嗅几口，居然发现这香气还有提神醒脑的作用，只不过还来不及惊讶，旁边已经有人不耐烦的祭起仙叶，他们终于动身了。

湘子的仙府在很遥远的东方，据说那里是神仙聚居的风水宝地，不仅有各路仙师，还有形形色色的仙人，上仙，甚至连神龙见首不见尾的神君也能偶尔一窥，这些消息无一不让金小曲心动不已，感觉离回家的路也更近了一些。

不过这些东西都是巧娃和驴儿一唱一和的说给她听的，据说三百年前他们曾经有幸去过那里，但事情已经隔了这么久，情况到底有没有变化也无人知道，而唯一知道的人却三缄其口，完全成了摆设。

一路之上，湘子非常冷淡，他几乎没怎么开口过，偶尔看向她们的眼神也冷冷的，虽然驴儿一再强调他是闷骚型，但那些都是骂人的话，金小曲听着也就当故事听过去了。

尽管湘子很难接触，但随着目的地越来越近，金小曲渴望打探消息的冲动也越来越浓烈，好几次她都想问问那边的情况，比如哪里能够遇到上仙，如何才能够和上仙打好交道，诸如此类。

这些想法一路憋下来，终于在见到第一座仙居出现时爆发了，金小曲壮着胆子开了口，第一次和湘子面对面的说话。

“你是要去找上仙？”湘子挑眉，冷眼看她紧张不已的模样。

“对，我要找个法力高强的上仙送我下凡去！”

终于可以回家了，金小曲难掩兴奋，她想从湘子的身上看出些端倪，但看来看去只有沮丧，他好像除了冷着张脸，就不会再有其他表情了。

“就凭你？”湘子眼中的鄙视一览无遗，声音又冷了几分，“你一个凡人，一没修为，二没容貌，粗枝大叶，不修边幅，做人家仙婢也会有碍瞻观，你说你哪一点值得上仙耗尽法力送你回去？”

凭什么送你回去……凭什么送你回去……

耳边好像有回声，简单几个字却如同晴空霹雳，劈在金小曲脆弱的小心肝上，还外带将她烤得外焦里嫩。

这，这个韩湘子的嘴巴也太毒了吧！

金小曲难以置信的瞪大眼睛，一时之间竟然忘了如何还嘴，长到这么大，她居然第一次因为这个理由被人鄙视，而且还鄙视得那么彻底。

凡人又怎么了？凡人就不是人？

一旁的驴儿和巧娃忙连声安慰，而湘子就在大家的敌视中若无其事的转了身，徒留挺拔笔直的背影让人遐想，只不过仙路漫漫，道阻且长，他们的旅程还刚刚开始呢。

第十七章　叫湘子的美少年

尽管金小曲盘算好了除非必要的接触，自己绝不再理睬湘子，可是等他们真正到了，她最后还是举双手投降。

众仙居实在太大了，当湘子突然开口说他们其实从昨天就已经进入了众仙居的范围时，金小曲早就被眼前成片的五彩霞光给迷得神魂颠倒了。

这是一个由云彩和玉石搭建出来的世界，霞光就在头顶，脚下漂着朵朵白云，无数的琼楼玉宇就在那祥云之间浮动，等他们飞近了，又有些白烟从里面飘出来，仔细一看，才知道是些象征福禄寿的仙鹤，以及腾云驾雾的仙人。

第一次见到这么多仙人，金小曲只恨自己不能多生出几双眼睛来，怕自己错过什么，她几乎是半个身体都悬在仙叶之外，大惊小怪的模样倒也吸引了不少人的注意。

经过她的观察，金小曲发现凡是仙人，不管是男是女，或老或幼，就都会有一副姣好的相貌，举手投足间散发着仙人之资。他们有些人驾云，有些人御器，驾云的仙人通常面色清冷，目不斜视，给人一种生人勿进的感觉，而那些御器的仙人则会面带微笑，看见湘子时，也会主动过来打招呼。

金小曲一直在盯着他们看，渐渐发现了这些区别，但她不明白驾云和御物有什么不同，她只觉得眼花缭乱，仙气袭人，然后红光一闪，又一名女仙驾着一团如火的红云飞来了。

这名女仙比别的仙人要漂亮得多，星眼流波，绯腮红唇，额间一点桃花印记鲜艳得夺魂摄魄。金小曲长这么大还没见过这么美的人，忍不住多瞧了几眼，可没想到羡慕之情还未呈献，一道锐利的视线就狠狠瞪在自己头上，身子猛地一沉，直接被压趴下去。

“放肆！”一声冷哼，女仙驾云一晃而过，只留香气告示着她曾来过。

“曲娃，你没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