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了饭,略坐了会,三人起身告辞。走道里,有不少人往安家瞟。大院就是个小朝廷,各自有人脉,安局长的事遮不住。
郁元坐在副驾驶上,整个人昏昏欲睡,眼皮子阖上,一双胖脚晃悠悠荡着,脸上的神情,仿佛抽了鸦片,进入飘飘欲仙的幻觉里。
“安平墨和你说了什么?”温柔双手围住驾驶座,半个身子弯曲,脑袋凑在谢宁枫耳边,一缕散落的秀发拂过谢宁枫侧脸,痒痒的。
谢宁枫减慢速度,一手控制方向盘,一手抓住温柔的头发,药香味,他低低笑出了声,仿似握在手里的,是珍贵的宝贝,用生命去珍惜的宝贝。
温柔翻了个白眼,但也不动作,任由谢宁枫而去。倒不是她心情好,而是车里还有人在,把人吵醒就不好了。
“安平墨煞费苦心啊!”谢宁枫没来由感慨一句,“请私家侦探、花钱雇人接近安局长,为促成父母离婚,不惜败坏名声,可见心性坚韧。”
温柔心头狂跳,送上门的证据,安局长的案子快告破了。“他把证据交给你了?”
谢宁枫长时间不语,温柔也不催促,静静看向外面掠过的景物。谢宁枫坚硬的脸起了变化,双眉锁着,风干的面壳皴裂,脸上突现嗜血的杀气,眼里眸光流转着淡淡的不屑,手上一动,突兀的喇叭声,令郁元蹦起来,揉着撞到的头顶,无声控诉谢宁枫不良行为。
“你发疯了,好端端按喇叭做什么?”埋怨的咆哮声,到了谢宁枫耳边,清风似的飘散,他专心开车。见得不到回应,郁元身体继续躺回去,郁闷地阖眼休息。
温柔看得好笑,“他们为什么不和你动手,你一个武夫,打不过三个臭皮匠。”老左、郁元、狐狸,即使被谢宁枫气得半死,也只会嘴上占便宜,真到了动手,就怂了。
“因为我文武双全”,谢宁枫勾唇指指脑袋,“得罪我的人,都知道,我这人记仇,不管是谁,总有防不胜防的时候,到时我就会出手,让他们永生难忘。”
明明是个艳阳天,温柔却觉得凉气从脖子爬上来。不过,她怕什么,整个人都是谢宁枫的,为所欲为也随他去了。她很快忘记这茬,伸出指尖,按上谢宁枫的太阳穴,她可以感觉到,谢宁枫的身体缓缓放松下来。
“安平墨说了什么,令你起了杀心。”温柔不经意地道,似乎只是想有个话题,让车厢热闹些。“这可是很罕见的事。”除了容家人,谢宁枫头一次对个认识不到半天时间的陌生人,产生了杀人的心思,她很感兴趣,安平墨到底哪里犯了谢宁枫的忌讳。
“他说他看到了杀人凶手,但我们永远抓不到那人”,安平墨狂热的崇拜,令谢宁枫无端厌恶,而且他的话挑起了谢宁枫的好胜心,他定定看了安平墨一眼,眼里的自信和狂妄,宣告他对胜利的势在必得。
“那人难不成飞天遁地,有大神通,还能被仪器捕捉到杀人的场面,证明不足为惧”,这世上,人神鬼都有弱点,温柔相信,安平墨虚张声势,吓唬他们。
不管如何,他们的心情受到了影响。郁元醒来,伸了个懒腰,舔着脸去跟谢宁枫说话。
现在,他们去平民事务所的路上,拐弯处却挤满了群众。二人的同时响起,温柔有个不好的预感。果然,警察局局长去开会的路上出车祸了。
三人下车,拨开围观群众,车祸现场直接地展现他们眼前。银灰色的奥迪汽车整个翻转过来,司机半个身子软绵绵垂在窗外,后座的玻璃还算完好,看不清局长的情形,但想来不会太好。
谢宁枫和郁元拿了根铁棍,小心敲着玻璃窗,从车窗伸进去,郁元在外面使力,撬着车门。温柔拉过一个目击者,打听事情发生的过程,顺手把一张红票子扔进碗里。
流浪汉揉着票子,满足地笑出声,他摸摸黑灰色的脸,喜滋滋地讲述刚才惊心动魄的一幕。奥迪车匀速地行驶,后面是一辆卡车,而另一辆大卡车从拐弯处直接驶来,两辆车双面夹击,奥迪车像馅料,被两辆车夹在中间。车翻了后,两辆卡车立刻驶离现场。
前些日子,弯道处的红路灯坏了,不少人图方便走弯道,所以才有了这场事故。
远处,警车声大作,人群纷纷让开一条路。两人已把局长拖出来,后脑一个大口子,失血过多死亡。
郁元派人去警局跟进,他们开车绕道。这下,又费了些时间。平民事务所不在繁华地带,与政府大院一南一北,却临近前些年建造了个雏形的商业区。如今,商业区是流浪汉的天堂,暂时的栖身之所,到傍晚时,一大波流浪汉朝这边涌来,声势浩大。
温柔瞟向窗外的商业区,神色淡漠,心情却极其复杂。前世,因为燕文北盲目投资,引起董事会的抗议,要求燕文北独自承担这次的损失。几个亿的损失,燕文北卖掉名下不动产和股票,也不可能凑齐。于是,他只好向容家求助,容宋借此打发燕文北身边的女人,两人恩爱了一段日子。过后,燕文北开始购买股东手上的股票,他无法忍受有人插手他的商业王国。
这次,依然有容家在,可容家也被人盯上,这事就成了两家的罪证。她这只重生回来的蝴蝶,扇乱所有人的命运,也不知是好是坏。温柔喟叹一声,把这份忧虑埋藏心底,等待时间验证。
平民事务所在一幢写字楼内,坐电梯直达十楼,一块落地,霓虹灯闪烁的竖立招牌,第一时间吸引他们的视线。“平民事务所”五个大字闪闪发光,令人不由把红灯区联系在一起。
温柔按住抽搐的嘴角,有些期待见到事务所的老板。“欢迎光临”,两个穿着暴露的工作小姐,笑容甜美地行礼。热情地拉人进来,全程服务周到,桌上摆满瓜子饮料零食,令三人受宠若惊。
过了会,办公室的门开了,一个椭圆脸男人送一个贵妇出门。贵妇怀里的巴儿狗冲三人汪汪叫。温柔皱眉,狗仗人势吗?
贵妇瞟了三人一眼,抱着巴儿狗出了门。楚征笑意满满,在一边坐下,“三位是安少爷介绍的客人?”
“安少爷一定和你说了,我们此行的目的。”人家大方坦诚,谢宁枫也不玩虚的,“把资料交给我们。”
楚征请三人进办公室,办公室的角落有个保险柜,应该是楚征放文件的地方。楚征转身,用身体挡住三人探寻的视线。过了会,他从保险箱里拿出一叠资料。
“责任所在,不得不谨慎”,楚征微笑,把文件放进文件袋,“这是你们需要的资料。”
接过资料,谢宁枫颔首,算是道谢了,楚征一直维持笑容,对他的无礼举动,一笑而过。
回去的路上,郁元开车,谢宁枫在后座和温柔翻看资料,资料里有很多是文字配照片说明,还有一个光盘。
“安公子不是说他在别墅里装了微型摄像头”,温柔灵光一闪,“我们去别墅瞧瞧,他和你说摄像头藏哪了吗?”
最后一句是和谢宁枫说的,他们两人不会只谈杀人凶手,而放过重要物证,温柔心底略微忐忑。
“没有,我进屋,他赞美、崇拜凶手,把我惹毛了”,谢宁枫托着下巴,双眉紧皱,“你们说他是不是故意激怒我的?”
见谢宁枫的语气忽然变得愕然,二人一愣,温柔连忙安慰,“他这么做,只会激起我们的好胜心,卖力地查案。”她害怕谢宁枫一怒之下冲动,受到伤害。
“你太高看自己了”,郁元嘲讽道,“你在世人眼里,只是个不务正业的打零工,连个固定职业都没有。”
谢宁枫卷起文件,狠狠击向郁元的手臂,郁元夸张大叫,谢宁枫附送白眼多个。
调转车头,他们去别墅。傍晚晕黄的光芒笼罩大地,照在车窗上,座垫上碎光流动,温柔伸出双手,细小的绒毛染上金色。她的侧面,昏黄的光芒烘托出古旧的风采,像是墙壁的美人,永远停留在风华正茂。
开车到别墅,大地收尽最后一丝光线。黑色的幕布上,繁星点点,燥热的夏风,树边的蝉鸣,空气里也酝酿着浮躁,没有头绪的案子,温柔心跳速度加快,整个人心烦气躁。
别墅里,有两个值班的警察。两点幽光,尼古丁的香味,是排除寂寞的制胜法宝。郁元没说什么,眼里眸光却尽是责备。
吩咐警察守好门,他们上楼。楼上空荡荡的,原本屋子就空旷,出了命案,更显阴气森森。
“装摄像头,一般装卧室,我跟郁元去看看,你呆在这里。”谢宁枫摸摸温柔细滑的脸蛋,语气温和,“我们很快就回来。”
温柔推开书房的门,书房对官员来说,算是机密重地。安局长多次出轨,若凭这条,安夫人肯定早就干了。安公子深知这点,所以他会把摄像头装书房。
温柔跪在地上,一寸寸摸过。桌上的一块镇纸,温柔拿起掂了掂,不算重,灰白色的古朴样子,正面刻着“生日快乐”,落款却是安公子。
温柔摩挲着镇纸,突然她眸子一暗,摸到了一处,仔细地动作,镇纸表面竟然被她撕下来了,同时,一枚小孩指甲盖大小的薄片落下,打个转后,停在桌面上。
“还真是摄像头”,郁元翻来覆去瞧着,“你在哪里发现的?”他们把卧室翻了遍,就差撬地板了,也没找到。
“运气好”,温柔淡然一笑,令郁元对她的好感飙升,不骄不躁,谦虚懂事,这样的人才能配得上宁枫。
“让我们来看看,里面究竟藏了什么好东西。”谢宁枫勾唇一笑,迫不及待要揭开凶手的真面目。
温柔并不乐观,摄像头可能没有拍下凶手的真面目。
视频里,都是日常的聊天对话。原来安局长捞回扣,拿人红包,而且数目不小,此时正逢他参选交通局厅长的位置,若把他贪污受贿的事爆出来,他的官位不保了。
“把视频交给检察院的人”,谢宁枫疲惫地揉揉脸,语气沉痛,“这样的蛀虫能少一个,是一个。”
检察院有他们的人,刚好,连老倡导廉政之风,看来B市的天要变一变了。
“走,我们去警局”,谢宁枫跟凶手耗上了,“尸检报告该出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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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更完毕,大大们晚安!
第一百五十五章 仇杀
谢宁枫说完,郁元立马呛声,“一下午不进食,是头马,你好歹让它吃饱,才能日行千里,更别说人了。”肚子适时地发出抗议,郁元拍拍小肚,表情委屈极了。谢宁枫一眼刀剐过,他呐呐垂下眼睑,就差捏个手帕掩面了。
温柔捧腹大笑,谢宁枫冷冷瞥他他一眼,郁元连忙恢复正常,眼里眸光带上哀求,令谢宁枫头疼扶额。郁伯伯一本正经,对人对事严肃认真,为何到了郁元这儿,所有的一切像打开一个新大门,没有想不到的,只有你接受不了的。他真怀疑郁元是不是从医院抱来,一点没遗传到郁家人的严谨。
停在一家小饭馆门口,郁元手指点着餐牌上的食物,双瞳荡出了对食物强烈的渴望。温柔喝着菊花茶,视线在小饭馆里转悠。
里面摆了五张桌子,仍然显得拥挤,两边墙上各架了一个电风扇,久未润滑,风扇转动,发出一阵阵刺耳的噪音。
外面的两个锅炉,白烟混着牛肉的香气,像是个诱饵,等待饥肠辘辘的他们上钩。手下的桌面,油腻得积了层黑垢,温柔足用五张面巾纸才揩干净。
“面来了”,西北口音的大嗓门,犹如一道霹雳,唤醒沉思的三人。老板手捧海碗装的牛肉面,在三人的注视下,不紧不慢走近。
郁元抽出筷子,搅了搅,急不可耐地卷起一筷子塞进嘴里。突然风声从他耳边掠过,一阵杀猪般的吼叫猛然爆发,像刀子划过盘子,刺得耳膜发疼,温柔连忙捂住耳朵。谢宁枫皱眉,嘴角勾起,轻蔑一笑。
郁元满脸涨红,胸口急速起伏,终于忍不住爆粗口,“他妈的,你有本事来试试,刚出锅的面条烫大腿的滋味……”他泄愤地胡说一阵,猛然转头,双眸瞪圆睇视温柔,语气里也染上愤怒,“你干嘛用筷子打掉我的面?”
白色的面条沾了灰尘,郁元看着眼前的面条,忽然间失去了胃口。他把满腹火气撒在温柔身上,圆眸倒竖火焰,令谢宁枫讶异,他还以为郁元只会吃睡,
原来他也有郁家人的火气,不过掩藏在内里。
被人质问,温柔不紧不慢,双眸看向热气腾腾的面条,淡淡道,“面条有毒,你想死,可以,但不能连累我们。”救他并非温柔的执念,她可以选择不救,但郁元一死,郁家不会干休,而谢家和郁家一向交好,这么做只能让别人得利。
“你……这么说就能糊弄我,没门!”郁元初时面色惊异,很快平静,生气地望向温柔,显然认为中毒是温柔推诿的借口。他转头看向谢宁枫,意思很明显,你不管她,我就来管。
谢宁枫拿过一把卫生筷,松手,筷子从中间掰断。他把筷子丢在桌面上,语气森森,“你连我我都打不过,还想和她动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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