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嫣昂然道:“不关李盟主的事!我爹爹提出之时,他并不赞成,此番也全是由我自作主张,你休得诋毁他!……我自以为没有任何纰漏,告诉我,到底破绽出在何处?”
江冽尘道:“敢这么对本座讲话,我不说你勇气可嘉,只怕是自知求生无望,这便破罐子破摔了。不过看在你是将死之人的份上,我可以对你宽宏大量些,你既然想知道,我说给你听,倒也不妨,也顺便便宜了在暗处偷听的小贼。”李亦杰心中一紧,下意识的将身子矮下几分。
江冽尘与他相距甚远,不知是当真无所察觉,还是有意充愣,自顾自地道:“第一,看来你对我二人那些陈年旧事,的确很有研究,细节也不用我再多说。你知道,我跟梦琳算是青梅竹马,说是日久生情也好。在祭影教,没有人会可怜你,所有人都只能靠着自己的本事求生存。在这种地方,若是有一点难得的温暖,明知最终会引火**,仍然舍不得轻易抛开,反而想尽全力抓住。另外,本座要任何人都臣服于我,何人胆敢不从,我定会加倍上心,总有一天,要让他心甘情愿的为我效忠。真正征服一个人的内心,远比令他表面不尽不实的恭敬有价值得多。当然,还得是令我产生兴趣的人,才有这份优待。否则我一早便送他见阎王去了。好比如今的承亲王上官耀华,他越是对我不理不睬,我就越是要关注他。至少前几次的行动,他并未横插一脚,是不是?虽然表面是嚣张了些,总比当面真诚,背地里暗动手脚的小人好些。扯得远了,当初在祭影教,人人敬我为少主,以上乘礼节待我,只有梦琳,敢跟我斗嘴,一起出任务时,也敢处处跟我对着干。稀罕的是我不但不生气,反而觉得十分有趣。于是那以后,我就在她面前加倍的争取表现,同时毫厘必争,每次都要跟她争论到底。我想或能借此给她留下深刻印象,却不想她反而更加讨厌我。据她所言,是我抢了她的威风。但我要是全无苗头,怎能引得教主注目,又怎能再留在她身边?直到如今想来,这个丫头不过是个任性自私的小女人,明明讨不得她父亲的好,还要自以为是,扮做外头那些骄纵坏的大小姐。她也不看看,自己是什么身份,在她爹眼里又有什么地位。要不是看在楚夫人的面上,她早该被扫地出门了。我以前没见过几个女人,也极少跟人说话,所以对她产生了新鲜感,亟欲一探究竟,倒也不奇。只是如今想来,实在是一件愚蠢万分之事,简直与本座威名有辱。”
阿嫣咬咬嘴唇,万没料到他会说出这一番话来。李亦杰虽也知道他与楚梦琳的关系并不简单,倒没料到此中还有这许多曲折。接着又听江冽尘道:“其实说穿了,那也算不了什么。这第二点,才是你最致命的破绽,只不过,那也不是你的错。你们说以祭品供奉,同时还须心中虔诚祈求,本座却是觉得,楚梦琳活着,只会成为我千秋大业的阻碍。她死得好,她也应该死,我从未希望过让她复活!你说这天火再荒诞神奇,又怎会实现你根本未曾许过的心愿?可笑你还一本正经的对我装腔作势,就为不辜负你一番劳苦,我才耐着性子陪你做戏而已。我想对李亦杰而言,从惊喜转为巨大失望,其中落差,对他那种人是够受了。”
第四十章(31)
阿嫣涩声道:“以前我虽然恨你,却也觉得你是‘可恨之人,必有可怜之处’。能对一位女子如此痴心,八年不忘之人,总是不会坏到哪里去的。可谁知……原来你对她也这等绝情!是我太蠢,竟然以为能用她来牵制你,竟然以为你很喜欢她,甚至为了她,曾不惜跟兄弟反目……”江冽尘道:“‘为了她,不惜跟兄弟反目’……那是暗夜殒才做得出来的事,他本是我最在乎的兄弟。罢了,我可以告诉你,曾经我的确是把楚梦琳看做最珍惜的人,也是寄托着我全部希望的人,她可以跟我吵架,可以骂我,可以不喜欢我,但如果是她要杀我,我的确会深受打击,那一瞬间将怎样失态,连我也不能肯定。不过后来,我又拥有了另外的梦想。他会完完全全的效忠于我,是我一生中最完美的作品,唯一属于我的棋子!既然他仍能安然无恙,我又有什么必要绝望?至于舍弃七煞至宝,因为这些身外兵刃,是弱者借以自保的家伙。对于真正的强者,不必依靠它们,同样能够天下无敌,所以全然不觉可惜。”
阿嫣苦笑道:“好,是我失策,是我们都算错了,明知你的良心早喂了狗,倒没想到还能卑鄙到这种地步!那么,先前你在山顶所说,什么舍不得对方离开,什么让你看重的人回到你身边,这些话,统统都是装腔作势?全部都是假的?”江冽尘冷冷的道:“不,不是假的。但你没有必要知道。”未待阿嫣反应,忽而迅疾出手,将阿嫣脸上的人皮面具扯脱下来,任由那张与楚梦琳一模一样的脸在风中飘拂,直等落地,表面掩埋上了黄土。阿嫣原本的面容在他面前显露出来,一张清秀的脸蛋略带慌乱,不输于楚梦琳的大眼睛惊惶躲闪。江冽尘冷笑一声,道:“就凭你这种低贱的货色,也配来假扮梦琳?你就算到了青楼,做一个给人蹂躏的贱婢都不够格。”阿嫣嘴唇已被自己咬的发白,恨声道:“你也别得意的太早!那柄匕首上,淬有剧毒,你也活不过几个时辰!索性大家一起上黄泉,也不寂寞。”江冽尘放声狂笑,道:“死到临头,原来仍在白日做梦!你以为那点毒药,便能轻取本座性命?你也给我动脑子想想,我既然早已看穿了你的真面目,又怎会再任由你下手而不加阻拦?你也想跟我玩暗杀的那一套,还差得很远。连世间至毒断情殇都杀不死我,其他俗物,又能奈得我何?”手指蓦然化为利爪,搭在阿嫣脸上。阿嫣虽已极力转头闪避,受着他掌控,却是丝毫动弹不得。江冽尘冷笑道:“你若要恨,就去恨亲自送你走上死路的李亦杰他们。你也别指望他会来给你收尸了,很快,我就送他们下去陪你,让他来向你赔罪!只不过,作为你大胆欺骗我的报应,本座不会让你死得太容易。”一根手指弹起,划过一道凌厉风势,切掉了阿嫣一只耳朵,伤口处血流不止。
阿嫣泪水含在眼眶,极力忍受着几欲爆发的惨叫。江冽尘长笑声中,挥手又在她身上留下了数道伤口,两人身侧血肉横飞,却偏是采取零零碎碎的切割。在他看来,这女人既然做了仇人的帮手,又敢明着愚弄自己,本就死有余辜。一边不忘连声讥刺,道:“怎么,李盟主,你几时也学会了借刀杀人啊?那可真与你平素善良到愚蠢的品行不符,恐怕也是给下属撺掇的罢?说来实在可悲,你便是处事没半分主见,全要交由下属代劳?你知道野心会膨胀,长此以往,恐怕你压不住他们。……看来倒是本座忘了,今日一并送你们下地狱,也没有什么以后可言!你就甘心一辈子做个缩头乌龟,藏在角落里,以为能躲得过去?还是你就这么怕我,连跟本座当面对决的勇气也没有?你应该带了不少人罢?或是这帮懦夫怯战,你正给他们磨嘴皮子?”
李亦杰越听越怒,尤其是看着江冽尘如此残忍的虐待阿嫣,心头更是汹汹火起,忍不住道:“不成!我要过去见他!”钱玉就伏在他身旁,见状连忙拉住他胳膊,劝道:“李盟主,那魔头这是俗称的激将法,目的就是引你出来。到时咱们的计划,可就全然受他牵制了!”李亦杰急道:“我不是气他挑衅,只是看不过这魔头这样对待一位柔弱的姑娘!”钱玉道:“那也是阿嫣的命!她既然决定接下这任务,必然已是知道有死无生,早抱定了必死之念!你此时前去,岂不是辜负她牺牲自己的一番苦心?”李亦杰恨恨一甩手,重将身子伏低。目光紧盯着阿嫣惨状,眼里都欲燃起火来。
江冽尘几爪横扫,在阿嫣白净的脸蛋上肆意连划,冷笑道:“李盟主,还是不肯出来么?看上去,你倒是学聪明了不少啊!懂得利用可用之人,其后就过河拆桥,只求保全自身?本座倒觉得,这与我魔教的作风很是相衬啊,你是几时堕落到跟吾等乱党同流合污了?不如,你就加入我教罢,想必会是个出类拔萃的人才!反正你们正道武林,连盟主也是这一票货色,可想而知,定然尽是一群伪君子!你李盟主脚踏两条船不算,人家为你拼死拼活,你这胆小鬼却要令她落得尸骨无存,你心里倒挺过意得去啊?”
钱玉死死抓住李亦杰手臂,道:“你现在出去,咱们就前功尽弃了!决战中总有牺牲,无可避免,阿嫣自愿为你而死,咱们眼下救不得她,至少也该让她的死更有价值!能够保护你,让你平安无恙,到时带领大伙儿取得胜利,这就是她牺牲的意义!你已经让她失去性命,难道连她存活的最后价值也要剥夺?诚如七煞魔头所言,你对她何其残忍?纵然你不顾自己性命,但难道将这众兄弟性命也视作儿戏?”
李亦杰额上青筋不住跳动,双拳狠狠捏紧,指甲将手心刺得鲜血直流。他从来就不是个受得起激之人,听了钱玉这番话,愧疚更甚,道:“这都是我不好!怪我不该自以为是,还道用这些雕虫小技,便能解决七煞魔头!我曾经发过誓,即使不能保护每一位朋友,至少也不能令旁人为我而死!钱长老,你们先不要出来。就由你指挥,待会儿仍依原定计划进行。”说罢长身站起,甩脱了钱玉,便向山顶奔去,叫道:“七煞魔头,我如约来见你!快放了那位姑娘!”
江冽尘转过身,轻蔑的看着李亦杰急运轻功,三步并作两步地奔到自己面前。挑眉冷冷一笑,道:“李盟主,总算你并未临阵退缩,也算不易。只不过这份见面礼,算是什么意思啊?能否给本座好好的解释一下?”说着将阿嫣向他面前推了一步。李亦杰虽想拉她过来,却不敢贸然行事,只怕更要给她招来杀身之祸。此刻见她已成一团模糊的血肉,全看不出人形,心脏拧成了一团,怒道:“七煞魔头,同你约战的人是我,你有任何手段,尽管冲着我来!她不过是一个姑娘家,你怎可如此卑鄙无耻?”江冽尘冷笑道:“哦,卑鄙无耻?本座没有听错罢?你这堂堂盟主,还真是面不改色心不跳,造下这样的孽,还配冠冕堂皇的来指责我?是谁先利用她假扮梦琳,想令我心神分散,再暗下杀手?本座便是再卑鄙,至少也敢光明正大的同你动手,以武决胜。你拿天下众生当幌子,使下这等毒计,你说咱俩究竟是谁更卑鄙无耻?”
李亦杰怒道:“不错,主意是我出的,你要杀要剐,来找我这个元凶啊!别拿无辜者出气!”江冽尘道:“无辜者?在她答应你成为这计划的一部分时,她就已经不再无辜了!你们正道到底来了多少人,何必再藏着掖着,叫他们都出来便是!”阿嫣叫道:“李盟主,你不要顾虑我,此人丧心病狂,你快走罢!”她脸上满是血痕斑驳,连五官也辨识不清,此时放声大叫,面上肌肉抽动,看来尤为可怖。江冽尘冷冷道:“本座说话,哪轮得上你插嘴?想找死也不必这么急!”说罢一爪便撕裂了她喉咙,同时三招两势,划出的劲风立即将她身子切成一堆零散的碎块。转眼若无其事,道:“李盟主,要引你出来,可当真是不易。反正本座在你眼里早是十恶不赦的魔鬼,也不在乎多添这一桩罪名。如果你以为,我不用七煞至宝,就对付不了你,因而放松警惕,那就大错特错了!”李亦杰望着地面上已不称为尸身的血块肉屑,胃里既翻腾作呕,对己自责与对敌仇恨混杂在一处,令得他全身仿佛都燃烧了起来。
这时山坡上又奔上两个人来,正是南宫雪与玄霜。玄霜叫道:“还真是令人恶心。喂,你要单打独斗是不是?我奉陪便了!我算不得正道中人,也不是给任何人讨公道来的,完全是为报自家私仇!从我第一天拜你为师起,目的便是杀了你。如今这笔帐,也是该清算的时候了!”江冽尘仍是随口调笑,道:“原来是你。怎么着啊,李盟主,你的本事就是专门挖人壁角?连本座的义子,也给你拉拢到了武林盟阵营?”玄霜怒道:“呸,谁是你的义子啊?我说过了,我跟李盟主并无干系,不过是搭他的便船而来。他是他,我是我。在场的所有人,都是想同你有冤报冤,有仇报仇,才会答应随同!否则你以为凭李盟主这丁点拙劣口才,又能说动几人相助?只可说是你造孽太多,引起公愤,当真是人人得而诛之!”江冽尘淡淡一笑,道:“行,你说得好。”
玄霜怒道:“少给我打马虎眼!是了,先回答我一个问题。既然这位假梦琳不配知道,现在我来问你,你方才所说,你最出色的作品,又是最看重的棋子,所指的那个人,究竟是谁?”问出这句
小提示:按 回车 [Enter] 键 返回书目,按 ← 键 返回上一页, 按 → 键 进入下一页。
赞一下
添加书签加入书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