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残影断魂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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残影断魂劫- 第17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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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见南宫雪捋起衣袖,一只脚踏在躺倒的树干底端,一剑又一剑向当中砍下,要将它劈成一根根较细的木材。她姿势神情,都像极了整日挥汗如雨,以砍柴为生的樵夫。暗夜殒不禁淡淡一笑,在她留意前重又摆出了冰冷的面容。

南宫雪忙过许久,成果稍见雏形,将砍下的干柴堆到一处,向暗夜殒道:“这火慢些再生不急,咱们先捉鱼去。时辰晚了,说不定它们也会去睡觉。”暗夜殒冷笑道:“这是你们正派的惯常伪善手法么?你要捉它烤来吃掉,此前还想问会不会打扰它休息?”

南宫雪不悦道:“你又来了,都说过要消除狭隘的门户之见,你这叫做屡——教——不——改。我是担心湖里鱼都睡了,不知藏到了哪一堆水草后边,难以捉到。”

暗夜殒道:“我听说,鱼是睁眼睡的,从外观看来就是一动不动。”南宫雪点点头,卷起裤脚,深一脚浅一脚的迈进湖里。暗夜殒忽道:“慢着。”将一根前段削尖的树枝递到南宫雪面前,道:“你用这个。”南宫雪默默地看着树枝,伸手接过,似笑非笑的抬起头。暗夜殒神色微窘,道:“看什么?我就是心疼那把剑,这又怎样?”南宫雪忍着好笑,将“苍泉龙吟”剑插回鞘中,道:“原来你也会有爱惜之物。”忽然想到此言语意不无讥讽,只怕他听了又不快,忙拉着他道:“快过来呀,我还是第一次抓鱼,肯定没经验,你也帮我看看,有不妥当之处,就及时指证。”暗夜殒不悦道:“你是第一次抓鱼,难道我是从小抓鱼长大的?”

南宫雪听他也学会了说笑,虽是自己一手培养,但想起他从前的冷漠,还是不大习惯。笑道:“你这么聪明,任何难题一学就会,还能被两条鱼给难倒了?”暗夜殒扯着自己衣袖,想从她手里抽出,道:“别拉着我……我可只杀过人的,你问我杀鱼?喂……放开!”南宫雪心里好笑,觉得他甩手跺脚的表现就跟小孩子赌气一般。假装并没听到,一直拉他走到湖塘正中,看到眼下一尾尾鱼儿摇头摆尾的游过,距离近得仿佛一伸手就能抓到。

暗夜殒等得不耐烦,抱肩冷嘲道:“喂,我说,你跟它们是不是早八百年前就认识了?叫它一声啊!”南宫雪微带埋怨的看他一眼,道:“这是某人的祖先啊,我要抓它,总还要看在它后辈的面子上,给它祈祝祷福,愿它升天后得到幸福。”暗夜殒满脸莫名,道:“某人?什么某人?”南宫雪心道:“跟心思浅的人斗嘴就是合算,他明明被你耍着,自己却什么都不知道,说不定稍加诱导,还能按着你的意思接话,那就有趣得很了。”忍住笑一摆手,道:“没什么。今天就让你见识见识,我南宫女侠的厉害!”高举树枝,对着游到眼前的一条鱼大大的脑袋插了过去。那鱼像是极有灵性,身形灵活的一偏,从树枝边避了开去,游向她站得开分的两脚尖之中。南宫雪挥着树枝追打,在脚底乱拨,几次戳得小腿疼痛,最后一次更是划得又重又凶,感到腿肚上流过一阵灼热粘稠的液体,不知是不是流了血。看到那鱼想跑,下意识的踮起脚尖拨向鱼肚。那鱼停停缩缩,又避了过去,同时在她脚跟一蹭。南宫雪整个人一滑,险些就要重心不稳。双臂在身前挥舞几次,才定住重心,小心的抒口气。

暗夜殒幸灾乐祸的盯着她瞧,似乎对于她被鱼儿戏耍一事视作笑谈,淡淡道:“蠢才。”

南宫雪翻个白眼,道:“你不准骂我!看人挑担不吃力,你有本事的话,倒是自己过来试试啊。”暗夜殒的表情就像是被人兜面打了一拳,道:“开玩笑,我才不做那种低贱事,你想吃鱼的话,干么不到饭馆里去?”南宫雪道:“同样是鱼,含义可就不同了。若是自己在这湖里成功抓到,那就大功告成!吃着自己烤出的鱼,味道会有种特别的香甜,因为那是凭你自己的劳动所得。饭馆里的鱼却只是些小商小贩用来赚钱的工具,他们并不重视口味,只看重加过这些佐料,能否获得更大利益,这却也打破了鱼儿本质。长久下来,自然不及天生长在野外的同类。”

第二十四章(29)

暗夜殒冷笑一声,道:“说什么大思想家按劳取需,那有什么分别了?何必苦苦执着,害自己不得安生?”南宫雪轻声道:“每人都有其固存执念,只是所倚重者各不相同。那是他坚守的信念,在原则之内,绝不许外人轻易动摇。就比如说你,还不是在做每件事前,都要找出个值得你接受的理由来么?”暗夜殒眼神一黯,道:“你是不是也觉得,我这样很傻?”南宫雪道:“我可没这么说过,似你这般,即使后期结果相同,至少也能懂得自己为何而做,却不是全没目的的瞎忙,那是比许多虚度半生的人精明多了。”暗夜殒无奈的点头苦笑,道:“好,算我败给你了。”南宫雪一笑,刚要答话,就看到身边又游过一条青黄色的小鱼,连忙探过树枝,脚底不慎踏到稀软的淤泥,身子猛地向后仰倒。急切中挣扎着向前一扑,顺着水流向前奔出几步,用树枝抵住一块突出的岩石。暗夜殒站在一边,从没说要来拉她一把,笑道:“这位女侠,你还真是了不起啊?”

南宫雪瞪他一眼,道:“怎么着了?一回生,两回熟,你就等着看我大展身手罢……”暗夜殒奇道:“那句话……还可以这样用?”南宫雪抹了一把额头的汗,道:“当然,有谁说过不行?”暗夜殒神情怪异,似乎是想笑又极力隐忍,只道:“好……佩服。”

南宫雪几次挥舞树枝,不是捅入烂泥,就是触到碎石,放任一条条鱼儿在她面前神气活现的游了过去,仿佛也看出她这渔夫是个外行,不仅全然不惧,反而在她面前摇头摆尾,拍溅起的水滴落得南宫雪满脸、满身都溅得透湿。那鱼儿也不急于逃生,仍在她身侧来回游动,就如同嘲笑她的无能。

暗夜殒已再看不下去,无奈道:“该死,你太笨了。”伸手握住树枝,向下一捅,原本还活蹦乱跳的鱼儿立刻被打穿了个通透,南宫雪又惊又喜,喝彩道:“好……”

那“厉害”二字还未及出口,暗夜殒拖着树枝顺手一拨,又将它身下的一条鱼一齐串了上来,冷冷道:“你这可服我么?”

南宫雪笑道:“服,当然服,我几时不服过?咱们商量商量,既然你如此精通,那这任务不如正式移交给你……”

说到一半,忽然脸上一红,目光羞涩的低头下望。暗夜殒顺着她目光看去,同时感到手上传来一阵温暖触感,却原来在刚才一时冲动,忍不住摆弄树枝时,手背无意间与她手背互触。当时的江湖儿女虽不及寻常小家碧玉般缩手缩脚,对这一类礼数看得并不甚重,却仍是有“男女授受不亲”一说,何况暗夜殒对于男女大防本就拘束,此时更是尴尬,慌忙抽回了手,下意识的卷过衣袖擦拭。南宫雪紧握着串了两条鱼的树枝,刚才若是他两人同时松手,这得来不易的两条小鱼可就要脱手飞了。以她伶俐,自然想见得到暗夜殒这反应为何,但他却比自己一个女孩子还羞涩,却教她脸面何存!慌忙奔出湖塘,将树枝丢在草地上,重新奔回,为掩窘迫,有意扯开话题道:“说起来,你还真是挺厉害的!捉得这么轻松,真像个……像个……嘻嘻……专业渔夫。”

暗夜殒皱眉道:“那你又算什么,专业樵夫?”南宫雪想到先前“大刀阔斧”的砍树情形,“噗嗤”一声笑了出来,道:“你不觉得,这样的生活也挺安详快活么?如果可能,我宁愿跟师兄在山林间做一对寻常樵夫,男耕女织,也强过在江湖上做威名卓著,却随时有性命之险的侠客百倍。”

暗夜殒道:“你明知不可能的……”一句话还没说完,脸上突然一凉,却是南宫雪弯腰掬起了一捧湖水,对着他泼了过来。两人距离既近,暗夜殒先前又全没防备,竟被泼了个正着,当即大怒,道:“你做什么?找死!”南宫雪道:“你别一开口就要死要活的,让人听了,心里也不舒服。我知道你常常与人动武,但我问你,你打过水仗没有?”暗夜殒道:“什么水仗?你指的是水上行军?那是两方队伍交战……”南宫雪又气又好笑,道:“你怎么连打水仗都不懂?我在华山长大,自小虽也是门规极严,可只要你完成了当日功课,其余时间,都可自由支配。所以我跟师兄一闲下来,就到山边那口大瀑布下玩打水仗……”暗夜殒道:“那是你的童年,我从小除了练功,就是完成教主指派的任务,去抢夺某件宝物,或是什么人触犯了祭影教,就去杀他满门。根本没有闲下来的时间,你说的那些,在我眼里只是些无稽之谈。我没玩过什么,也不喜欢玩,都是些幼稚的把戏。”

南宫雪道:“不懂得玩,那是很无趣的,我想你也不是不喜欢,只是从没玩过罢了。我来教你啊,水仗就是咱俩以水作武器,互相泼水,直到哪一方主动求饶,就算结束。或是另行检视,谁的衣服湿的更彻底,就算他输了。其中没什么硬规矩,可以耍诈,可以从背后暗算,只要力求目的能达成,也就是了。”她也有十几年没与人打过水仗,作讲解时自己也不禁激动,跃跃欲试。

暗夜殒仍是一副冷淡神情,道:“最后就这样了?那有什么意义么?”南宫雪苦笑道:“意义……不过是小孩子玩的游戏,哪有什么意义?一定要说的话,或许就是能够开心些罢。”暗夜殒道:“我没觉得什么开心。”那第一捧水泼到脸上,他第一反应便是震怒,只觉还从没受过这等侮辱。他与人相处,都是漫不经心,三言两语应付了事,即使如玄霜、程嘉华等走得近些的,也是盼望在平等中带有分差,能让他们在关键处对自己完全服从。因此对南宫雪时常的“不听管教”便难以忍受,冷冷道:“你真的想试试?”手心里已蕴满一团真气,就要向她身边的湖面击下。

南宫雪看得出他这掌力威势,一旦发出非同小可,只怕自己就要当场成了落汤鸡,连忙摆手赔笑道:“算啦,算啦,反正你不喜欢玩,那就别玩啦。不如来一场比赛,等下谁抓到的鱼多,就算谁赢了,你看怎样?”暗夜殒道:“早知胜负,何必再浪费时间?”南宫雪赔笑道:“是你赢,是你赢了。”暗夜殒冷冷道:“不,我陪你玩。你不是说过了,可以耍诈的?”掌力一吐,湖面上激起一层大浪,冲天而起。南宫雪急忙向旁一闪,这点微薄退避却丝毫不起作用,大浪冲着头顶浇下,顿时整个人被一阵铺天盖地的水流淹没,眼前只看到些白色浪花。等她感到过了一年之久,才有些水珠从脸上大滴大滴的滑下,扎好的头发全部散乱,湿答答的粘在脸上,尖端的头发碎屑刺在眼皮上,也是一阵难过,简直恨不得一把将这些恼人的乱发拔个精光。布衣吸水,拖得她身子极是沉重。裹着湖水的衣服包在身上,阵阵冷意侵入身体。暗夜殒冷冷瞧着,等到浪头散去,她狼狈的身影现在眼前,只觉有趣,嘴角终于扯出了一线淡淡笑容。

直到一弯如钩弦月挂上中天,这场风波才稍稍平息。南宫雪上岸后,脸色苍白,连打了几个喷嚏。暗夜殒或是终感于心有愧,脱下外衣给她披在身上。虽说是将衣服折了折,当作一团破布般向她丢了过去,但他能主动表达些善意,实属不易,南宫雪还是有些感动。将木柴摆在一道,堆放整齐,将刚才的树枝尖端抵在圆木顶端,笑道:“依你看,是谁来生火的好啊?”

暗夜殒道:“君子有成人之美,既然你连姿势都摆好了,就等生火,我怎好再扫了你的兴?”南宫雪气笑道:“你?君子?就你也算——?我摆出姿势,那是在给你示范。”暗夜殒道:“是么,那也没什么两样,再次易手仅是浪费时间,你就勉为其难的去做吧。我相信你的能力。”

南宫雪笑道:“问题是,我可不大相信。还是你来做的好,哼,你下午不受诺言,骂我是伪善的正派弟子,这句话你忘了,我可没忘,所以应该罚你!”暗夜殒语气冷若冰霜的道:“你敢说罚我?”南宫雪苦笑了笑,道:“你为何不能用大道理来说服我,总是摆出黑脸吓人,偏偏我还真会被你吓到,真叫做没天理了。”暗夜殒道:“你们正派的那一套,我没兴趣。在我眼里,只有拳头才是道理。”南宫雪道:“你又犯戒了,什么‘你们正派’,告诉过你了,不许说。”暗夜殒自知理亏,不再争辩。

南宫雪将树枝夹在手掌之间,反复转动,直弄了半天,也只钻出一点零星小火苗。暗夜殒等得心烦,埋怨道:“真笨!”像抓鱼时一样握住树枝上端,时针顺逆,相互翻搅。不料这次却没出到风头,那树枝一碰,前头断了一截,陷了下去,连那一丁点火星也捣灭了。暗夜殒脸上挂不住,苦笑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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