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珠十分讶异,“媳妇平日里也教他们喊,只是他们开口今天却是第一遭。”出生日期是同一天也罢了,连第一次喊人都要献给雍正,难道真这么有缘?!若不是太了解这仨,她真要以为他们是穿来的了。
雍正目光何等敏锐,几十年的皇子、亲王再加上十来年的帝王历练,他察人之术已洞若观火,一看就知道云珠并没有撒谎。再者,弘历云珠身边都有他的人,每隔一段时日就关于云珠对这三胞胎的教养情况呈上,他心中有数。
知道三胞胎早几个月就已经开始进辅食,雍正学着云珠的模样,掰了瓣柑橘肉放进和徵嘴里,只见她吸咂了两下,本来就与云珠相似的细长眼睛享受地眯成了条缝儿,弯弯地,像只享受着阳光浴的猫咪一样,一下子就萌翻了雍正,干脆将她抱到自己膝上,拿箸沾了点桂花酒喂她,看她直吐舌的小样儿……乐得直笑。
底下的嫔妃懵了,还没见过笑得这么畅意的皇上。
云珠黑线!皇上这是将她女儿当成猫狗房里的宠物了,是吧?
旁边的永琏和徵一看,不甘久等地“啊啊”叫了起来,永琏甚至又夹了一声“玛法”在里头,喜得雍正将剩下的一半柑橘肉送进他嘴里。熹贵妃不愿冷落嫡孙,便让林嬷嬷将永琏抱给她。
和敬也让裕妃抱了过去。
齐妃脸上淡淡地,却掩不住眼底的欣羡之色。她的儿子,远在海宁换了另一个身份娶妻生子,她却只能坐在这里看着不相干的人享那天伦之乐……
“唉哟!”随着这声痛喊的是盘盏落地的声音。众人望去,禄贵人董鄂氏正白着脸抱着肚子喊痛,除了她的贴身宫女,坐她旁边的嫔妃和服侍宫女早与她拉开了距离以示清白。
雍正沉下脸,“喊太医。”
来的是苏太医,未等他行礼,雍正道:“不必多礼,先给禄贵人看看。”
诊了脉又查验了下桌上吃食,苏太医这才行礼回禀:“回皇上,禄贵人胎不稳,有小产迹象,但这并不是吃食引起,而是禄贵人本来就身体嬴弱再加上闻到了刺激性的香味所致。奴才再开剂安胎药吃就没事了。”
众人一看,为了今晚的团圆宴乾清宫里摆了不少花,当季的花有茉莉、月季,从暖房里搬来的有百合、兰花等,可就算这些花香味浓些吧,它们摆放的位置离这禄贵人也挺远的呀,又不是密闭的殿内,要知道为了方便赏月赋文,中秋节的筵宴从来都是设在殿外或者御花园的。
雍正见禄贵人身边的宫女接了苏太医开的方子下去熬药,这才开口问:“是谁坐在禄贵人旁边?”
春常在那常在白着脸出来跪在地上,“是奴婢。”
苏太医一下就闻了出来,“她们用的香露里含有麝香、红花等味道,不过并不浓厚。”
“皇上,奴婢实在是不知道啊。”春常在和那常在惊惶叩头不已,心头皆是又惊又怕,怎地的两人用的香露里都含有这种东西?自己只怕成了别人利用的工具。
雍正眼睛微眯,“是哪个宫女在那一桌伺候?”
一个相貌普通的宫女连忙跪下,浑身抖瑟,苏太医不必雍正示意便上前检查,最后找到了一个中秋节很多人都会戴的玉兔桂花荷包,里面塞满了一种紫蓝色的香草,味道极为好闻。
“咦?”云珠微讶。离她不远的雍正和五福晋自是听到,目光看向她。云珠浅笑道:“皇阿玛,这种香草咱们大清可是很少见的,媳妇只是有些吃惊,怎么一个宫女身上竟有这个。”
同样惊讶的还有这个宫女,“这、这不是奴婢的荷包,奴婢的荷包里放的是桂花。”
难道这宫女的荷包是遭人调换了?“这香草有什么作用?”
云珠微侧了下头,“这种草叫薰衣草,在欧洲或大洋洲其他国家被称为香草皇后,它的茎和叶可入药,好像能治风寒、腹痛,有健胃、发汗、止痛等功效,干花可做花茶、花枕、香囊等,有安眠镇神的功效,不过它的花粉对孕妇可不大好,至于香味,我也不知道有没有影响。”想了想,又加上一句,“据我所知,咱们大清好像还没有人种植这种香草的。”
雍正明白她言下之意。能利用这种花草的人必是熟知这种香草的特性,怎么熟知?怎么得到这种花?来源不是海贸船队就是卖西洋物件的店铺。
话音方落,云珠那无所不察的神识立即发觉了顾嫔眼中微闪而过的不安,这与其他人兴奋、幸灾乐祸的神情有些差别。
不必想云珠就能明白顾嫔的动机,宫中年轻的嫔妃里只有禄贵人董鄂氏如今与她家世相当,万一禄贵人诞下皇子,那么顾嫔隐然为年轻嫔妃之首的地位便没了,说起来,禄贵人对顾嫔的威胁比对熹贵妃的还要大。
不过,今晚禄贵人这事肯定不止顾嫔一人出手,云珠含笑拈起一块糕点缓缓地吃着,那位看似专心地逗着永琏的贵妃娘娘肯定在里面起了不小的作用。而且,看起来得手的也不止是顾嫔她们这些人,想来高氏也有所得吧,瞧她眼底那掩也掩不住的兴奋劲,啧!
高侧福晋跟金格格联手啊,这皇宫后院里的人,真是分分合合难下定论。
146、生命不息,宫斗不止(上)
晚宴散后,回了乾西二所的云珠睡了个好觉。
第二天,与三胞胎用了早膳又到御花园逛了一圈,进行完一早的亲子活动,她才回了后院明间,面对前来请安的乌喇那拉氏等人。
身踞高处,底下人的眉眼动作还真难以逃脱有心的观察。
后宅之争,颇有战国时代的热闹,一会儿“合纵”集众弱对一强,一会儿“连横”奉一强而攻一弱,这里面属高露微是个中高手,前一刻她还能与新进门的乌喇那拉。妮莽衣联络感情重提怎么诬陷云珠这个福晋,一个转身,便能与金篱联手通过内务府给乌喇那拉。妮莽衣下药。
云珠笑了笑,放下手中的茶盏,道:“中秋节过了,王爷又外办差,你们也收一收心思,少出门,免得惹是生非。再一个,皇上说了今年的万寿节停止朝贺筵宴,不过我们的寿礼是不可少的,等一下我让尚嬷嬷发给你们料子,有时间你们就在屋子动动针线,也为皇上和贵妃娘娘尽尽孝心。”
又来了!苏宝柔和高露微等人无奈,心知接下来的两个月定是与针线为伴不得闲了,却只能起身恭应:“是。”
“苏格格和富察格格就不必了,她们有孕在身,不好劳累。”
“多谢福晋体恤。”富察。芙灵阿和苏宝柔面露感激。
“听说乌喇那拉妹妹的女红不错,这次可要能者多劳了。”
“妮莽衣谨遵福晋吩咐。”她还能说什么?
“福晋,尚嬷嬷来了。”含霖进来禀道。
“让她进来。”
“奴才叩见福晋。”尚嬷嬷进来就给云珠行礼。
“嬷嬷请起。嬷嬷,东西可准备好了?”云珠温和地问。单子是她早就拟好让尚嬷嬷准备的,各种皮子、绸、紬、棉……缎,及要做的皮袍、绵袄……夹袍、夹褂等她都一一让素问记清,发与领料的人。
“都分别备妥了。”尚嬷嬷应道。
“既如此,你将东西发与两位侧福晋及珂里叶特格格、金格格吧。”
“是。”
接下来,就是各人分领料子、单子,看着挺着肚子悠哉坐在一旁吃着点心的富察。芙灵阿、苏宝柔,高露微气得脑仁发疼,凭什么她们怀了爷的孩子又得清闲,她就得劳碌个没完?!
可是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她恨恨地想着,是不是要认真考虑一下乌喇那拉氏的提议了,这福晋在这乾西二所威望太高压得她们都抬不起头了!除了年例待遇好些,她这侧福晋跟格格有什么分别?!
出了正院一段路后,她喊住了前头的乌喇那拉氏,“乌喇那拉妹妹?”
乌喇那拉。妮莽衣停转过身子,似笑非笑地瞅着她:“高姐姐何事?”一个包衣奴才也敢叫她妹妹?哼。
“听说妹妹女红极好,姐姐想请教一二,不知——”
“姐姐夸赞了,听说往年姐姐做的袍子极得福晋称赞,妹妹还想讨教几分呢。”乌喇那拉。妮莽衣绽开笑颜,高氏总算下定决心联手了?
“那就这么说定了。”
两人缓缓朝各自的院落走去。
富察。芙灵阿若有所思地站在第二进,看着前方两拨人有说有笑的情景,半晌,低声对身边的秋叶道:“回了院子将东西归置好后你悄悄出去,将两位侧福晋往来的情形透露给正院的人,然后派人盯住金风院和流湘院。”
“是。”秋叶抱着领到的料子先行归置去了。这都是福晋为万寿节孝敬皇上备下的料子,轻易不可损毁的。
稍后,云珠就得了消息。有强大的精神力在,乌喇那拉氏和高氏的谋划一丝不漏地落入云珠耳中。到了晚上,灵枢也整理完了从宫中各殿和内务府传来的情报讯息。
弘历不在的时候,云珠最爱在泡澡时跟灵枢她们讨论事情。灵枢一边给她冲水,一边将自己整理后的资料报给她知道。
“绝育散?是金氏出的吧。”东西居然能准确无误抹到乌喇那拉氏在晚宴上用的酒杯里里,高氏金氏在内务府的势力见涨啊。哼,皇四子侧福晋确实是面好招牌,未来的皇妃啊,怎能不巴结?!
灵枢眼睛一闪,“是,没想到金家手里还握着不少从朝鲜带过来的宫廷秘药,有助育的还有绝育的,看来金家的底子并不如外人所看到的那般浅薄。只是,奴婢却不明白,金氏与乌喇那拉氏眼前并无太大利益冲突,怎么会主动投靠高氏一起对付她呢?”
“要对付乌喇那拉氏的是高氏,金氏只是为了与高氏联手,借力在这乾西二所站稳脚跟并寻机得宠,而有什么比拥有共同的秘密更紧密的联系呢?”
“金氏选择站在高氏一边是因为她们都是包衣出身吧。”果然是臭味相投么?素问不以为然,边将下午司绮送过来的今年新的秋装冬装归置好,边道:“金氏忘了她进刚乾西二所那会儿的事了?明摆着是高氏唆使刘氏给金氏下绊子害苏氏的。”
“嬷嬷觉得呢?”
“事过境迁,那件事并没有给苏氏造成什么损失,看在王爷眼里,金氏更是无辜受害者。说起来,金氏还托了高氏的福,说不定王爷会认为金氏是个容易受人欺辱的,再加上小主子满月礼刺杀事件发生时金氏的表现,金氏在王爷心中的印象不会太差。”郭嬷嬷毕竟老于人事,对人心的揣摩更透一些:“选择与高氏联手才是金氏的聪明之处,两人相同的出身算是一个,还有一个原因,那就是高氏不能生育,金氏能,高氏是侧福晋,金氏却只是格格,高氏若要抱养孩子,抱金氏生的可能性最高,其他人生的,四阿哥和主子不大可能同意。”
“苏氏的也不可能吗?”素问拿了件棉袍走了过来。苏氏只是汉军旗出身,门户低微,她的孩子抱给高氏养也说得过去吧?
云珠叹道:“这还真说不准,高氏除了有个好父亲好堂兄,出身、血统都注定了她的儿子与世子之位无缘,除非王爷没有其他的儿子……苏氏也是,所以这问题得看当时具体情况。”历史上,高氏也没抱养过谁的孩子,苏氏也不是省油的灯,白白地就将孩子送人,不过是个侧福晋,还是个包衣,于她和她的孩子有什么好处?!“不过从本心上讲,我是不赞同抱养别人孩子的。”
互养孩子一事有利有弊,但容易形成孩子的生母养母互为援手这是一定的,除非孩子早夭,让她们反目成仇——相信很多嫡妻正室很愿意这样干。另一点就是,不是自己生的孩子不心疼,不是自己养的亲子也不亲密,孩子容易养废了,从长远看,对大清不是很有利。
而且,有雍正在,除非生母死了,孩子实在还小需要有人看管侍候的下人,否则他也宁愿子孙独居的吧。
灵枢笑着扶着云珠起身,给她擦拭身体:“苏氏不会同意的,别忘了她跟高氏并非表面上这般和睦。”
是的,这样的联盟最紧密,两人又都是内务府世家出身,联合起来在内务府动用的势力更大。不过自上回的“月根草”事件发生的这段时间以来雍正已抓了内务府几次办差不利的借口惩办了不少管领,别人或许只看到表面上的原因,云珠却清楚雍正在一步一步地削除高家在内务府的影响。尽管没有确实证据,但也没有其他的怀疑对象陷害高家,所以真相只有一个。确定了这一点的雍正怎么可能任由高家继续发展势力呢。
云珠穿上棉袍,意态慵懒道:“嬷嬷说的只是对金氏有利,可从高氏方面讲,更紧迫的是稳固她高家在内务府的地位,因为高家在朝中虽然为一方权臣,可根却是在内务府,拉笼内务府的其他势力加强高家在内务府影响力才是高家目前最需要的,高氏眼前最大的依仗便是娘家,怎么可能不尽心尽力呢,所以她与金氏的联合是双赢且势在必行的。”
“主子好好休息吧。”郭嬷嬷叫人进来收拾了屋子,一道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