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妳说的倒是在理,玉丫头从来也没因为那些不必要的小事与我生疏,可见得真是我多想了。”贾母不再多想地点头应道。
贾母没有想到别处去,是因为林黛玉自那年来到荣国府之后,她和贾母之间一直就是保持相敬如宾的相处方式,却不表示她对贾母还有什么孺慕之心,那点心思在她知道贾母对她也只是面子情之后,便半点不剩了,若非要考虑的因素太多,她确实是极不愿来到荣国府作客,尤其她现在已经十三岁,正好要议亲的年纪,不管林如海同不同意她和贾宝玉的婚事,她都不应该和贾宝玉之间毫无避讳,可是偏偏每次她来,贾宝玉都会在场不说,还时不时地想挨近她说话,林黛玉心里表示对贾母这种作为厌恶极了,只是她不愿意以晚辈身份去戳破而已。
贾母这人当年作为荣国府当家主母时,正值荣国府的兴盛之期,谁不把她捧得高高的?一个被底下人吹捧惯了的人,早看不出来什么叫真心,什么叫假意,何谓是非道德,在她心里只有对她有利事才是对的,其他的都是错的,最可悲的是,她溺爱贾宝玉,却看不出贾宝玉心里对她没有半点敬重之心,贾宝玉在她面前表现,也不过基于她是荣国府里唯一能护着他的人,所以他才愿意顺着贾母的心意,如果贾母也像贾政那样处处约束着贾宝玉,只怕贾宝玉早退避三舍了,可是谁能确定每次贾宝玉当着贾母的面前骂那些婆子是老虔婆时,心里有没有把贾母算进去呢?
二月初,贾赦就回来了,如同当初离京的时候一样,他回京的时候也很平静,随司徒渊进宫向皇帝复命之后,才匆匆回了贾府休息,邢夫人刚见到他进门那时,脸上满是惊讶的神情。
“老爷…怎么突然就回来了?也没叫人先送个信回来,该不会…应该没出什么事吧?”邢夫人惊讶过后,又是一阵担忧地连声说道。
“哎!没什么事儿,先叫人给准备热水洗澡,对了!我也还没吃饭呢,顺便叫厨房弄桌酒菜出来。”贾赦一边说着一边拚命地瞅着邢夫人身后。
邢夫人再怎么迟钝也不可能没有发现贾赦的异样,她顺着贾赦的目光,往自己身后看了几眼之后,才忍不住问道:“老爷在看什么?我身后…有什么不对劲吗?”
“没、没有,我是在看妳怎么没把珂哥儿抱过来?”贾赦眼巴巴地又看了门边一眼,要知道他出去那么久,难得一次办事效率如此快速,还不是全为了想早些看到那个没能亲眼看着他出生的小儿子。
“原来老爷是想见珂哥儿?那还不简单?等会儿你洗好澡,换身衣服,我就叫嬷嬷抱过来吧,迎丫头说过小孩子容易生病,最怕遇上脏东西,所以平时我也只让嬷嬷抱着他在院子里走动。”邢夫人恍然地笑道。
“那不用抱过来了,叫他们把饭菜搁妳屋里,我等等过去用也一样。”贾赦一听这话,便连忙说道。
“哎!”邢夫人说完就退出门外,让贾赦先沐浴更衣,自己回了屋里去,吩咐贾珂的奶嬷嬷把孩子打理好。
王熙凤听说贾赦已经回府,没等他叫人来吩咐那些杂事,早已先一步叫厨房烧水备膳,等贾赦走进邢夫人屋里时,一桌子贾赦喜欢吃的菜色也都摆好了。
“琏哥儿还没回来,凤丫头说等琏哥儿回来,他们再一块儿来向你请安,这是珂哥儿,你先看看他吧。”邢夫人迎上前来,对贾赦说道。
“不急,不急,晚一点侧门那里会有些东西送过来,妳让琏哥儿媳妇找几个可靠的去帮忙搬一搬,明天再叫人去请丫头回来…听说大舅子来京城了?不如也让他们过来一趟吧。”贾赦从容地回道。
“哦?什么东西非要这个时候送来?”邢夫人看了看天色,都是下午了,哪里知道送东西的人几时会来?而且听着好像挺神秘的。
“妳先别多问,总之都已经在皇上跟前过了明路的,只是我不想让那边的人知道而已。”贾赦轻描淡写地敷衍道。
贾赦不说,邢夫人也就不再多问了,只是心里越发好奇,不知道自家夫君这一年去金陵都做啥大事去了,又好像听说金陵的甄家被皇上下旨查抄,不知道和丈夫有没有关系?
要说邢夫人因为身边有个贾珂要照顾,王熙凤也没曾拿那些破事去打扰她,所以她对府外的讯息自然没有王夫人她们了解得多。
第八十七章 家常
贾赦的金陵之行;收获颇多;在他大方的‘分赃’…之后;不但邢大舅一家有份,连被叫回娘家参见父亲大人的贾迎春在回去时;都顺道带走了大小插屏三四座,首饰两大盒等等的东西…当然最经济实惠的银票也没漏掉,可谓大丰收!
“父亲胆子恁大了,这些东西…应该都是那些人为了巴结他,给他的好处吧?只是他怎么还敢带回来,皇上会不会因为这样给父亲定个什么罪名呀?”贾迎春一脸担忧地说道。
“不会的;岳父不至于这么胡涂,何况他还是和子轩一起回来的;就算他老人家胡涂;难道子轩也会跟着胡涂吗?这些东西肯定都是皇上允许他收下的,所以妳就不必想太多了。”萧云笑道。
贾迎春扁扁嘴巴,她怎么觉得每个人都不靠谱?那些东西她本来不打算收下的,可是那个便宜老爹一直让她带走,萧云也说没有关系,于是小小的马车空间就让几样东西占了一半去,这还是因为怕被荣国府的人看见,东遮西掩后才堪堪带走那些。
“你们都说没关系,可我总觉得心里怪怪的,父亲才去一年…错了,好像还不到一年吧?就能收到这么多东西,那甄家在金陵都多少年了,难怪我听瑶姐姐说,淑妃娘娘在宫中对宫女内侍们的赏赐一向大方,瞧瞧这些…甄家人出手果然是挺有底气的呢。”贾迎春看了一眼角落的东西,摇头叹道。
“这也是为什么皇上头一个就一定要先拿甄家下手的缘故,过去的甄家也是忠心的,只是这些年来越来越不知所谓,还大胆地把金陵一带的经济命脉握在手里,据我所知,金陵当地的官员和大商户每年该上缴多少东西,是要甄家说了算的,甄家人从他们手上拿到的孝敬都可以抵上国库一年的收入,说他们是金陵的土霸主,一点也不为过。”萧云半是安抚半是解释地道。
“我想我大概可以理解一点,这个甄家呢,他们在金陵的地位说起来就和咱们在庄子上的那些庄头一样,这个庄头如果一直都很老实忠心,自然什么事也没有,但是如果心大了,忘本了,做主子的还要容忍做下人的这样一手遮天,那就是自寻死路了,若长久如此,哪时候会被下人爬到头上都不知道,皇上身为一国之君,心里最是忌讳这种事情发生,自然不会不明白这等道理,所以这也是百年世家难以长久的缘故,对不对?”贾迎春深思片刻之后,把自己的想法说出来。
“的确可以这么理解。”萧云颇为赞许地点头应道。
两人说话之间,马车已经进了临川伯府,因为要搬下不少东西,所以萧云令人打开大门让马车直接往二门上去。
墨昀叫了几名小厮过来帮忙,刘氏也听到萧云夫妇带着好些东西回来的风声,特地过来瞧个究竟。
“二弟,二弟妹,你们俩这是在做什么?不是说回娘家去探望亲家公吗?怎么又跑去哪儿买回来这些东西?难道你们屋里缺少摆饰了?还是最近有哪户人家又要办喜事,你们打算买来送礼的?不过其实你们也不该浪费这个钱,咱们库房里还有好几件不错的摆饰,二弟妹只要跟我说一声,让婆子带妳过去挑选就行了。”刘氏见从马车上搬下来几件精巧雅致的插屏,心里估算一下,发现都是价值不菲的,便有些不满地数落道。
“唉唷!我的好大嫂,妳可误会我们了,这些都是我父亲从金陵带回京城的,他非要叫我带回来,我拗不过呀,再说反正人家送的,又不要半毛钱。”贾迎春最后一句是贴着刘氏的耳边说的,语气极轻极快。
“哎?!这、这…亲家公不是去那里办差的吗?刚刚太太才问起来呢,问说亲家公怎么才上任还没一年就回来了,只是没想到居然还…上面的知道这事吗?”刘氏显然跟贾迎春想的差不多,只见她焦急地指了指某处,低声询问道。
“好像知道吧?反正二爷都说没事,我也只能相信他啦。”贾迎春瞥了萧云一眼,无奈地叹道。
“是吗?”刘氏听到这句话,她就接不下去了,萧云的本事她也略知一二,既然萧云说没问题,她相信即使再去问自家夫君或问公公临川伯,大约还是一样的答案。
“大嫂放心,皇上确实答应过岳父,只要他肯去金陵任职,不管在那里得了什么东西,全都可以归岳父所有。”萧云这次总算是给了一个确切的答案,可见当初皇帝答应贾赦的事,后来还是有告诉几个亲近的人,萧云虽不算其中之一,但耐不住司徒渊是呀,于是他自然也跟着知道这个‘秘密’了。
“可是那些…好像也太多了吧?难道亲家公把他得来的东西都给二弟妹了?”刘氏不知道金陵什么没有,富商土豪最多,就算一家只送一件,也绝对不止这些东西,她还想着自家府里一年的花费才多少,怕是其中任何一件屏风都买不起咧。
几个人看着小厮搬完东西后,便跟着往扶风院走去,贾迎春走在刘氏身旁,见她的脸色依旧不是很好,大约还是担心自己带回来的东西会不会给府里惹来麻烦,她心底虽有些不快,但却也明白这是人之常情,虽说她可以瞒着临川伯府的其他人,不过贾赦到金陵是奉旨去做官的,可不是去经商的,若说那些东西的来正真的清白,只怕没有半个人会相信,与其刻意瞒骗,等人家事后发现又来质疑,还不如一开始就说明白,何况萧云的消息必定是很可靠的,他都那么说了,自然就不会错。
贾迎春又琢磨着贾赦从金陵带回来的东西,其实就跟土产那种东西差不多,自然是一个地方一个价值,于是听得刘氏还有些狐疑的语气,便笑着对她解释道: “大嫂可能不知道金陵是个如何饶富的地方,听宝姐姐说过金陵那里呀,多的是出手阔绰的富家子弟,而且那些东西也只有咱们京城里的人觉得精贵而已,可是在江南那一带,根本值不了多少钱,说的更白一点,单单一架绣屏,里里外外仅只绣在上头的花样有点价值罢了,所以呢,妳也别太高估这些玩意儿,真值不了多少的。”
“哦…原来是这样,我还想说…。”刘氏虽是内宅妇人,可手里也有一两间小铺子,商家这种买低卖高的手段,她岂会不知道?只不过乍然被眼前的东西惊吓住了,才会一时转不过弯而已。
“对了!大嫂有没有看到喜欢的呀?听我父亲说其中有几件插屏可是在江南那里都很多人抢着要买的,若没有点门路还未必能买得到呢。”贾迎春没有接续刘氏的话,只是故作无意地问了一句。
“哎?那个…屏风就免了,我屋里也用不着,不过我刚刚好像瞅见有一架自鸣钟,若是可以的话,能不能把那架自呜钟给我?妳也知道最近太太把家里的事一件件都交给我负责,有时候一忙起来呀,我都弄不清楚到什么时辰了。”刘氏让贾迎春这么一问,倒忘了心里的那团纠结,很是羞涩地说起刚刚眼馋好一会儿的一个珐琅制的座钟。
“当然可以啦,大嫂也知道我是个爱躲懒的,回来前,我母亲还叫我要把自鸣钟放在房里,这样才可以提醒我多找些事情做,省得我整天不知道都在做什么,我呀!偏偏就不要听她的,说起来没几个人能像我这么好命,出嫁前有嫂子顶着,出嫁一样有嫂子顶着。”贾迎春亲腻地抱住刘氏的手臂,一脸自豪地笑道。
“妳喃的确不能让妳偷懒,最好趁着还没有孩子之前,先帮太太做些管家的事,我晓得妳以前在家里就帮过琏二奶奶管家的,可别想用妳不懂这种理由来敷衍我和太太,便是我依了,太太也不依的。”刘氏好气又好笑地伸指戳戳贾迎春的额头,嗔道。
“唔…行呀!等大嫂哪天再怀个老三,我自然义不容辞,那会儿也是因为我娘家嫂嫂有孕,我才不得不帮她的,所以大嫂和大哥努力些吧?左右现在还有太太呢。”贾迎春太了解这些作主母的心思,越是尝过权利在手的滋味,就不容易轻言放手,她有时候也会贪恋那种感觉,只是说到底还是远不如自由自在的感觉好,再说她又不缺银子,何苦搞自虐?
“妳真是…成了亲之后,这张嘴呀~越发没遮没拦的,去去去!让二弟好好约束妳,没得叫人笑话了。”刘氏被说中了心事,脸色微微一僵,随即像若无其事般地把贾迎春推到萧云身边去。
“哎呀!我这是铁口直断呢,指不定不用多久就有好消息啦。”其实贾迎春也发现自己一时口快,不小心说到刘氏的心结了,不过她却以为自己又没想过抢刘氏的地位,更没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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