桑子墨的脸色有些难看，宫茗羽的每一句话都像针扎在他的心上，埋藏得很深的心事被挖了出来，生生的敲碎了外面的坚壳，霎那间鲜血淋漓。
“墨墨？”慕小楼注意到这边的动静，蹦蹦跳跳的跑了过来，“你怎么了？”她检查了一下他身上的伤口。有毒，但是并不麻烦，她利索的帮他祛毒疗伤，将一些不能马上恢复的伤口做了包扎，“你先休息一下，师父那里好像有审问出什么。我去看看。”说着，她就准备离开。
桑子墨一把捉住她的手腕，宫茗羽的话语在他的心头不断的重复——你确定她真的需要你？他不知道，不知道答案，也不知道他为什么要拦下她……耳边传来宫茗羽的嗤笑。桑子墨恼羞成怒的让人堵了他的口，然后将人押走，他不能再被他影响了。
“你想问什么？”慕小楼眨了眨眼睛，她第一次在桑子墨脸上看到这种不确定的神情，像是想要确认什么一样。
“我……”桑子墨张了张嘴，却不知道该怎么问，问她在她心里他否是重要？还是问她需不需要他？“当年，你为什么要救我？”这个世界上没有无缘无故的爱，也没有无缘无故的恨，他绝对不相信那个时候慕小楼会是一时善心大发！
“看你长得帅。”慕小楼很认真的回答道，她有点疑惑，不懂桑子墨为什么要把这种成年旧事挖出来。
然而桑子墨却是不由自主的抽了抽嘴角……帅？那个时候他的意识虽然已经陷入混沌，但至少还记得，那时候的他绝对已经被无色琉璃火焚烧成了骨头架子，顶多还有一些内脏或者腐肉挂在身上，这么个形象，能看出他长得帅？
慕小楼似乎知道他不信，想了想，“也许是此生第一次见到人类，也许是顺着命运的指引……随便你怎么想都好，反正那个时候莫名的就觉得你应该长得不赖，然后就心动了。”也许当时还有想养个童养婿之类的念头吧？反正她已经记不清了。
桑子墨小小的纠结了一下，觉得自己问什么都是白问，也或许这就是一种感觉，就好像他也说不清自己为什么会觉得慕小楼很总要一样，要说什么救命之恩，他成就圣君三千年，救过他的人绝对不止慕小楼！
“你想好了再问吧，回去之后，什么时候都可以。”慕小楼看了看他，轻轻挣开手腕，径自去找应宗岚。人和人是不同的个体，有交流必然就会有怀疑。这是她重生了四世才明白的道理，她不介意桑子墨怀疑，因为时间和经历会证明一切……尤其人心。
桑子墨只是略一迟疑就点了点头，他不该怀疑她的，他喜欢她，宠着她，把她放在重于性命的位置上，这只是他的决定，和她的想法并没有一丝一毫的关系。
“我以为，你至少会解释一下。”钟离别雪在慕小楼的怀里翻了个儿，轻轻巧巧的出了声。
“必要的时候我会解释的。”慕小楼并不怎么在意，“人和人之间的感觉是非常奇妙的，可以怀疑、可以不忿、可以憎恨，但在危机关头，他们遵从的却依旧是本心——墨墨或许有疑惑，但他毕竟活了三千多年，这点小疑问，很快就能想通。”
“你就这么相信他？”
“是的，其实他怎么想，和我又有什么关系？”慕小楼笑道，“我喜欢他，是我的事情，我愿意帮他，找苍浪过来帮忙，四处交换人情，奔波、冒险……这些都是我的事情，我没指望他能够理解，或者回报，我做这一切只是为了一个我所中意的、叫做桑子墨的男人，和他是不是大圣君无关，和他是否坐拥仙界也无关。”
“你就不怕别人说你？”
“嘴长在他们身上，我也管不了，再说，他们怎么说，和我又有什么关系？”慕小楼轻哼一声，几世重生，她早就学会了不为别人的目光而活，说好听点儿是我行我素，说难听了也不过肆意妄为，尽管那种评价都算不上褒义。
别人的评价与我何干么？钟离别雪不出声了，原来只是这么简单的道理，可笑他被封印了十亿年，都没有相同——他们说你是妖族唯一的大帝，你要负担起妖族的兴盛！他们说你身为帝尊，要以身作则！他们说……他们说了很多，但是他们谁也没发现，那些，都不是他想要的……
“狐狸？”慕小楼挠了挠钟离别雪的耳朵，见他有些懒洋洋的样子，不由道，“你这是在生气么？”
“……”钟离别雪不吭声，只觉得小姑娘太聪明真心不是什么好事——他确实是在生气，气自己蠢，虽然也不能说蠢，当年很多事情他事先都有察觉，只是不愿意相信罢了，可是最后落到这样的境地，自己还是要付大半责任的，于是回想起来，难免也会有些自我厌弃。
慕小楼见他不说话，也懒得安慰他，径自逮了应宗岚问起了情况。
俘虏的审问方式是慕小楼提议的，当然最终做决定的人还是应宗岚，将所有的人分开审讯了一遍，得到的有用消息也不算多，最大的收获也不过是得到了这帮人事成之后的接应地点，慕小楼甚至把审讯记录重新过了一边，也没有发现什么重要的信息。
“师父觉得要怎么做才好？”慕小楼想了想，出声问道。
“接应的人应该还不知道消息，我觉得可以放一部分投诚的俘虏回去，可以把战况形容的惨烈一些，否则这么多人一个都没有回去，也很让人起疑心。”应宗岚见慕小楼的神态，心知她是有了主意的，“就怕所谓接应的人员，其最终目的不过是杀人灭口。”
“那也要人来杀，”慕小楼咬了咬牙，“把他们身上东西收缴上来，全部毒哑，然后全放了，再派人衔尾追击，逼他们和接应人员接触。”
“会不会太冒险了？”一旦消息走漏，他们可就被动了，应宗岚觉得这事儿牵扯太广，而他的消息来源则太窄，“要不然，征求一下大圣君的意见？”
第188章：圈套，将计就计（五）
慕小楼至今为止的所有行动都是出于自己的意志与判断，但这并不意味着她准备就此把桑子墨排除在外，所以面对应宗岚的询问，她也就抱着无所谓的态度点了点头，她想做的事情已经结束，至于之后事情会发展成什么样子，她并不十分的关心。
应宗岚和桑子墨在讨论问题，残余的护卫和狼群一起守护着左殇与阮红师，慕小楼则骑在变成巨狼的银月狼王身上，在岩林中上蹿下跳，肆意奔驰，等她回去的时候，应宗岚和桑子墨已经商讨完毕，只是两个人的脸色都有些凝重。
“楼儿，”看到慕小楼回来应宗岚就迎了过来，“少了两个人？”
“嗯？”慕小楼不是很理解，狼群如果少了的话，苍浪肯定是会去找的，所以肯定不是狼群，而桑子墨他们一行带过来的护卫并没有跑散，到也不至于连这点人都逮不着，那么，是那些黑衣人？
“是那些黑衣人。”应宗岚有些焦急，如果这里的消息被传递出去的话，后面的事情会很麻烦，但是心中也隐隐的感到有些奇怪，就算很麻烦，那也是桑子墨的麻烦吧？就算要头痛，也应该是慕小楼去头痛吧？他到底是在为谁焦急啊……
“找不到么？搜索了没有？”慕小楼有些诧异的问道，抱在胸口的狐狸挠了她一爪子，她愣了一下，随即想了起来，“唔，我想起来了，之前看到他们追着阮红师的时候，过去调戏了一下，有两个人被我埋在了地下，你们有挖出来么？”
请不要用则么无辜的语调说出他们被你活埋了的事实好么？应宗岚和桑子墨的眼神同时表达出这个意思，不过有了方向，狼群倒是很快将两人给挖了出来。
棺材……桑子墨馒头黑线的看着放在面前的棺材，华丽、唯美。可是正常人会在身上放这种东西么？婴灵气境以上，仙境一下的修士因为肉身不够完美，死亡后，身体会被灵力分解化作尘埃。而仙境之上，肉身凝视，即便死亡，也能保证灵力不散，尸身万年不腐，可以被后来者炼制成身外化身，但即便如此，也没有谁会想要把尸体装进棺材，随身携带吧？
被埋在棺材里的两个人，昏着的依旧昏着。而没有昏迷的那个，精神已经濒临崩溃，应宗岚带下去随便问了些问题，就把什么都说了，没有人忽略他看到慕小楼时略显惊恐的眼神。却只有桑子墨注意到，刻在棺材盖子上的繁复的阵法。
“调皮了啊。”桑子墨屈指弹了弹女孩儿的额头，语气中透着纵容与无奈。
慕小楼则是笑，放任自己的身体赖进他不算宽阔的胸膛，然后被紧紧的环抱住，她抬手去捉桑子墨额前的碎发，捏着发梢。不轻不重的扯着，“想办法撬开这些人的嘴巴，然后放出你重伤的消息，这几天你就不要露面了，按照宫茗羽的计划，三天之后。他们就会开始总攻。”
“我知道了。”桑子墨点了点头。
“阮红师……”慕小楼偏了偏头，“你准备拿他怎么办？”
“不知道。”说起这个桑子墨也有些头疼，他是不愿意怀疑阮红师的，但是……阮红师这次跑到这种地方来，却也显得非常的蹊跷。要说宫茗羽都反了，那么和他走得几近的阮红师若说毫不知情，他也完全没办法这么说服自己。
“行动上肯定是要限制的。”慕小楼想了想，“交给我吧。”凤仪殿宽敞的地下室是很适合用来囚禁的，当然，慕小楼原本是打算把那里改造成比较让他怀念的现代蜗居的，如今大部分已经完工，倒是没想到最先却是用作囚室。
“好。”
又等了好一会儿，左殇那里终于替阮红师疗伤完毕，后者此刻仍很削弱，苍浪贡献了一头巨狼，用作代步，以及……监视，当然之后可能还要兼顾陪慕小楼玩耍，以及满足女孩儿各种有理、无理要求之类的事情。
桑子墨简单向左殇和阮红师介绍了一下情况，左殇的神色瞬间戒备了起来，显然也想到了阮红师可能是苦肉计的关系，而后者则没做任何说明，也许他也很清楚，这个时候说什么都是借口。
“你们……打算怎么处置我？”过了好一会儿，阮红师才开口问道，他的声音里透出浓浓的疲惫与虚弱，还有一种心灰意冷的感觉。
“这个问题……”
“关起来，等事情结束，然后你可以去任何你想去的地方，或者……想留下来也没有问题。”慕小楼打断了桑子墨预计出口的苍白的安抚，“接下来你的一切将由我安排，你不需要做什么，也不需要证明什么，因为最后决定你是否有罪的人是我。”
左殇有些疑惑的看了桑子墨一眼，见他没有反驳，便也就没出声，而阮红师只是默默的点了点头，银月狼王并没有选择同行，他会先护送应宗岚去与李浮生汇合，然后他会带着自己的族人回到现今的聚集地去，等待慕小楼的下一次召唤。
龙庭内部，人们各司其职，对与西山峡谷发生的事情，没有任何人察觉，左殇带着护卫们与众人分开，急匆匆的回到军营，然后立刻召集部下开始备战会议，桑子墨回宫之后立刻宣布要闭关，将所有的事情交给了左殇和慕小楼。
慕小楼也不居功，只说会好好辅佐左殇，也没有任何接手的意思，宫茗羽被秘密关押起来，阮红师则同样被秘密的送进了凤仪殿。
“你打算怎么处置我？”被慕小楼领进地下室，阮红师重于按捺不住的再次问道。
“你做错了什么嘛？”慕小楼一脸奇怪的神情，她见阮红师默不作声，紧接着便反问道，“既然没有做错什么，我为什么要处置呢？”
阮红师依旧沉默，他不觉得自己做错了什么，他和宫茗羽交好，是佩服对方的谋略，两个人在一起讨论的不是占据便是棋艺，但是眼下发生这样的事情，他确实是被利用了，这种情况下，说什么都显得无力，都像是在为自己辩解。
“墨墨并不觉得你背叛他了。”慕小楼推开墙壁上隐藏的遮板，露出后面硕大的夜明珠，房间里的布置尽数展现在两人的眼前——柔软的榻榻米床铺，蓬松的靠垫，摇摇晃晃的椅子，很多很多的书……怎么看都不像是囚室的样子。
阮红师顺着架子看过去，书架上的书涉猎的范围很广，除了桑子墨和慕游贡献的各种典籍之外，还有慕小楼记忆中的一些文献资料，“他是怎么说的？”过了一会儿，阮红师终于还是带着几分希冀的问道。
“没说什么，只是觉得你是被利用的。”慕小楼想了想，还是解释道，“不过对外他还是需要表现出一个你就是叛徒的意思，至少需要给人一种这样的暗示，而这也是宫茗羽希望的，不过左殇大概是有点怀疑你的，但是也并不确定。”
“你需要我做什么？”
“待在这里就可以了，大概也就需要四五天的样子吧，另外把你身上所有的储物道具都给我，包括收入丹田中的那枚吊坠，当然如果里面装了什么不能交给我的东西，可以先拿出来，虽然事后会还给你，但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