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他对政治、王权根本就是漠然。人生很美好,昆塔斯喜欢住在自己意大利南部乡村的庄园里,和人类棋手切磋国际象棋,或者约上几个美女到米兰或马德里的酒吧里不醉不归。迪伦和杰埃让已经僵持了数百年的时间,他觉得,只要别在自己活着的那几百年里发生战争,谁统一血族,他根本毫不关心。
当父王提起要选拔下一任亲王时候,他原本准备弃权。但在某个晚宴,他和几个哥哥们聊天,他发现哥哥们都十分激进,每个都想着统一血族后,就要扫平人类世界,减少他们的数量,夺取剩余人类的智商,将他们作为粮食圈地养殖。昆塔斯觉得这是一件极端愚蠢的事情,为了阻止这样被人笑话的惨剧发生,昆塔斯决定自己继位。
决斗的过程对昆塔斯来说十分轻而易举,没想到胜利之后,自己的兄长们都被处死了。
继位后的昆塔斯,没有父亲、亦没有兄弟。但这忧虑只持续了一天,他觉得那群野蛮的兄弟根本就是连人都不如,而父亲活了四百年,去世也算是喜丧。他喜闻乐见地将家族事务全部推给长老们处理,继续自己下棋喝酒美女相伴的日子。
杰埃让家族初次挑衅的时候,昆塔斯觉得很麻烦,就让一位长老去处理。长老集结了一批强大的纯血种,带着数十亿的军火资金,势在必得。三个星期后,这位长老战死了。
很快该隐的势力从北部开始大肆向南部渗透。昆塔斯知道没有办法了,他只好勉为其难地挂帅上阵,从自己南部舒适的庄园,搬到中部的古堡里,指挥着双方的对抗。他成功地阻止了该隐吞并的脚步,这件事却大幅缩减了他下棋和与美女约会的时间。中部的气候和南部没的比,想到这里,昆塔斯就觉得很麻烦,反而更加生气,只想着快点结束战争。
血族氏族间的战争持续了千年,昆塔斯也没有想出更有创意的方法。在这个时候,他也只好跟从父亲,以及父亲的父亲他们一直以来的做法——杀败杰埃让。
但该隐的实力比昆塔斯之前遇到的任何一个人都要强大得多。昆塔斯根本无法在短时间内击败、甚至撼动该隐。当这件事情逐渐演变为持久战时,昆塔斯腻了。
他已经有很长的时间没有下棋、没有悠闲地搂着几个美女在酒吧里狂欢了。他看了看蝙蝠送来的战况,目前双方的冲突转入了胶着状态,他留在这里似乎也没有什么特别大的帮助。他随即决定溜到米兰,好好玩一个晚上。昆塔斯的属下虽然害怕长老抓狂,但更害怕昆塔斯。于是只好为他安排专机,又把他留在西西里的几个女孩一起叫了过来。
天色暗去的时候,女孩和飞机都到了。昆塔斯换上了深蓝色套装,在左边的口袋里塞了一块丝绸的手绢,正考虑用什么袖扣的时候,女孩们花枝招展地涌进了屋子里,带着热吻、香槟,甜腻腻地往他身边涌,簇拥着他向外走去。昆塔斯想,这才是人生,一天到晚打来打去真是衰毕了,遂对杰埃让的痛恨更加深入骨髓。
出了古堡,天色已暗,外面淅淅沥沥地下着小雨。院子里一片昏暗,昆塔斯却发现旁侧的矮灌木里好像藏着什么东西。迪伦家族中部的古堡设立在一个鸟不拉屎的地方,最近的村镇离这里超过一百里。昆塔斯甫一搬过来,就让长老把周围的结界铺了起来,除非是大军带着火箭筒杀过来,杰埃让的探子根本没办法靠近一步。昆塔斯想,那或许是个什么动物,但又觉得空气里的味道不像。
昆塔斯皱皱眉头,本着绅士的风度让仆从们先用车送女孩儿去后面的停机坪登机,自己则让仆从撑着伞,亲自到那边看看,心想如果有什么麻烦直接弄死,省得晚上出了什么事儿又把他临时叫回来。
他让仆人扒开灌木,随即挑了挑眉头,伸手把倒在里面的“东西”拎了出来。
看起来是个人类孩子,浑身泥土,闭着眼睛,身上带着各种细碎的伤痕,手里紧紧地抱着什么。昆塔斯拎着它转过来,吩咐说,“扔给厨房吧。”
仆从应了一声,接过孩子转身就走,却又被昆塔斯叫住,“等等。”
仆从转回来,昆塔斯托住下巴,看着孩子手里紧紧抱着的东西——一副很简易的折叠象棋棋盘。他侧着头沉默了几秒,又改变了注意,“先洗干净,绑在客房里。”
处理完了这件事,昆塔斯快乐地向飞机走去。
【3】天 赋
昆塔斯在米兰玩得没收住,当晚没有回去。长老们第二天发现了,不顾头顶的阳光,大白天就派了飞机直接杀到四季酒店。迪伦家族黑衣的仆从们直接敲碎了上面的玻璃,跳进屋子里,把昆塔斯从醉得七荤八素的四、五个女孩的胳膊里捞了出来。一路上,长老对着昆塔斯耳提面命,那三十分钟的飞机让昆塔斯痛苦得几乎想跳机。总算以战时不再离开古堡为交换条件,暂时逃离了长老的教训。
在外面的花花世界爽得一塌糊涂后,昆塔斯刚回古堡的两天,随即被无聊淹没了。直到第三天晚上吃晚饭的时候,他才一拍大腿,想起了几天前那个抱着棋盘的人类小孩。三天了,一直没空理会它,可千万别饿死了。昆塔斯快速地向客房走去。
昆塔斯临走时,没有吩咐要怎么对待它。仆人们就以为亲王要喝它的血,孩子被洗得干干净净地,换上了白色、无领的衣服,绑在客房的桌子旁边,一旁还体贴地准备好了酒杯和尖刀。没想到昆塔斯把这事儿忘记了三天,它就这么在那里放着,饿得奄奄一息。
昆塔斯让人出去寻觅了点面包和果汁,他们半塞半灌地总算把小孩给弄得有了点生气。
但它的眼睛还是闭着的,被绑在桌子旁,像只小狗一样瑟瑟发抖。
昆塔斯于是好奇,“你怎么总闭着眼睛。”
“我看不到。”
“看不到,看不到你抱着个棋盘干什么?”
“我会下棋。”孩子顿了顿,“我想当棋士。”
昆塔斯笑了,“撒谎。你根本看不到棋盘。”
“我没有撒谎。”孩子有点焦急,“我五岁之前是看得到的……那个,我的棋盘呢?”
昆塔斯撇了撇嘴。孩子带着的简易象棋的棋盘是对折起来的,打开里面便是小棋子。昆塔斯的仆人觉得这东西没什么用,就把它顺手扔了。昆塔斯饶有兴味地说,“你和我下盘棋,你要是赢了我,我就送你副新的。”
孩子歪头想了想,轻轻地说,“好哇。不过你要把你的步骤移动报出来。”
昆塔斯笑了。他活了快两百年,谦虚一点说象棋也早就到了国际水准。小时候几个兄弟感情也不太好,大家平日除了练剑学习都是自己找乐子。有人喜欢收集宝石,有人爱上了人类诗词,昆塔斯偏偏放不下的,是黑白棋盘上的那几颗棋。国王稳重,皇后灵活,机动的车马和忠实的卫兵。昆塔斯沉迷于象棋的世界,乐此不疲。从他很年轻的时候,人类抓来给他进食,他都会先和对方下一盘。不会下棋的人,自然是直接被送到厨房,而稍有水准的人,则会让对方活着,直到输给他。
昆塔斯很聪明。那些人没有活过一个星期的。此番开局前,他还心想,晚上已经吃得很饱了,它的血只好先赏赐给其他人。可对局开始后,昆塔斯觉得不妙。小孩的棋路很特别,每一步都与一般人的计算很不同。起先,二人一人一步,非常流畅。到后来,昆塔斯移步的速度越来越慢,可他每每思忖了良久移动的一步,那个孩子就会紧接着移动下一步,就仿佛它早已布下了天罗地网,昆塔斯的每一步都在它的计算之内。
“Check!”
不出一个小时,昆塔斯的王就被将住。昆塔斯又坚持斡旋了一会儿,终于败阵下来。
“再来一局。”
又过了四十五分钟,它又Check了。
昆塔斯有些烦躁,于是再要求复战。就这样,两个人连续下了七、八盘,昆塔斯只觉得自己被对方死死压制,一点取胜的机会都没有。虽然不愿意承认,眼前这个看起来最多十几岁的孩子,在下棋方面天赋秉异。它显然从未接受过正式的训练,但它在对弈上有一种野性的灵感。每次布局都十分不同,而杀招落下又让人招架不能。
他抬起眼,发现孩子在不住地揉着眼睛。
“怎么了?”因为连输数场,昆塔斯的声音里带着急躁。
孩子被吓了一跳,然后战战兢兢地说,“我、我困了……”
昆塔斯这时才意识到,外面天色已经大亮了。仆人不知何时已经把窗帘都挂了起来,他太投入了,竟然完全没有感觉。他想了想,然后说,“好吧,你先睡,明天再来。”
孩子顿了顿,胆怯地说,“那个……”
“嗯?”
“我……一直在这里,不好吧?”
昆塔斯想了想,“只要你能一直赢过我,你就永远吃住喝不愁。”
“但是……我不能一直在这里。”
“别担心,等你输给我就好了。”
“输给你,你就放我走吗?”
昆塔斯眯起他碧湖色的眼睛,嘴角勾起了愉悦的弧度,“别傻了,你闯进了血族的领地,输了,我就勉为其难地亲自动手,吃了你。”
【4】棋 童
仆从们给棋童戴上了一副项圈,昆塔斯到哪里都带着它。晚上他处理军务,把它拴在书房,得空的时候就找它下一盘。白天他在棺材里睡觉,就让它趴在一边的地板上睡了。长老们对这个“宠物”的存在并没有激烈地反对,至少有了它,昆塔斯可以一直乖乖地呆在古堡里。昆塔斯能“安全”和“被找到”,这就已经是最伟大的两个成果了。
逐渐地,昆塔斯开始摸出了棋童的规律。虽然它的棋路百变莫测,但它的思路,却总是有着一些规律可循。它习惯,在早期看似顺应着昆塔斯的棋路,从不正面对决,却步步诱其深入,直到他跳入它的布局,才动手绞杀。万试万灵。发现这件事以后,昆塔斯和棋童每一局对弈的时间慢慢变长了,从四十多分钟,到一个多小时,到两个多小时,到更久。
还是棋童每次必赢,但他们有了更多的时间对话。
昆塔斯了解到,棋童的父母早就死了,它被过继到远亲的家里。因为眼睛看不到,家人对它的态度很恶劣,经常打骂它,更是反对它做棋士。最后的一次冲突里,姑妈用铲草的铁锹劈头盖脸地砸向它,它怕自己被打死,只好带着棋盘跑出来。迷了路,不小心卷入了莫名的枪战里,为了不被伤害,又跌下了山崖,于是伤痕累累,不知怎么就走到了昆塔斯的宅邸。
昆塔斯想了想,前段时间确实该隐的人杀到过这附近。昆塔斯觉得很烦闷,更觉得血族部族间这么打来打去的实在是糟透了,不仅把美好的生活弄得乌烟瘴气,更是让他连下棋的时间都没有了。但除了这么打下去,又似乎没有更好的解决方法,昆塔斯在心里发着牢骚,此时棋童的招数又变得愈发凌厉了起来,不等昆塔斯反应过来,自己就又落入了它的布局。他狼狈地移动着皇后招架,只听到它又喊了一声,“Check”。
皇后被调开,三个方向,王被死死将住。昆塔斯很不爽,他抬起头来看向小棋童,心想若它要是流露出半分得意的神情来他就直接把它扔到厨房。可棋童没有。它看起来像是人类十六、七岁的女孩,短短的深栗色头发,象牙色皮肤,相貌虽然算得上清秀,但和昆塔斯的西西里美少女们比起来又远远不值特别一提。她闭着眼睛,神情好像一个修炼多年的老僧,谁也猜不到她心里在想什么。
起先的不爽好似水泡般缓缓消逝。昆塔斯懒洋洋地往后一靠,轻轻地说,“棋下得不错。”
棋童抬起头,虽然闭着眼睛,但昆塔斯能感到她的聚精会神,她摸了摸棋盘上的棋子,轻轻地说,“你的心里有顾虑,限制了棋路。”
昆塔斯一顿,本来喝了一半的鲜血,也放了下去。
“棋的胜负,取决于‘无’。无欲则无所求,无所求则无畏,无畏则战无不胜。”棋童的声音清脆而明亮,“而你不仅作不到‘无’,你的心里还总是有好几个目的。想要保住皇后,又想保护住其他的臣子,又舍不得放弃进攻的念头,所以输了。若你知道,自己究竟想要什么,其它的事情自然就迎刃而解了。”
昆塔斯看着它好一会儿,突然露出獠牙笑了起来。他的牙齿上挂着丝丝鲜血,那狰狞的样子几乎盖去了他俊俏的模样,他捏着棋童的下巴,拉到自己身边来。它虽然看不到,但却可以嗅到昆塔斯身上的血腥气息,“我说过,你输了我就会杀了你,你不怕么?”
他的声音低沉而听起来充满了食欲,就好象准备进食的狮子发出的低吼,而他也确有此意。一个有趣的玩具,却似乎开始挑战了他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