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日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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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日约- 第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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放弃这个任务。可想起躺在家里的马尔斯,她又不得不振作起来。
  而就在此时,门外响起了恭敬的敲门声。
  玛丽松开了艾美,对她点点头,然后转身躲进了暗室。
  房间里是一片如死的寂静。
  门口的侍者没有听到回音,于是又礼貌地敲了敲。
  艾美紧张地看向门的方向,许久,她轻声说,“请进。”
  典雅的法语、得体的用辞,这是艾美作为法国皇后说的第一句话。
  她穿上了令人窒息的束衣、沉重华丽的宫装、拿起了精巧的扇子,随着侍者们向舞厅走去。路易十六在走廊的另一侧等待着她。艾美第一次近距离见到法兰西的统治者,她的双腿在裙子下猛烈地颤抖着,她几乎要踏不住自己的高跟鞋,歪着摔倒下去。可随着与国王的接近、他相貌逐渐变得清晰,她突然产生了一种奇妙的想法。
  这位就是法国最位高权重的人吗?
  除了华丽的服装、前呼后拥的侍从,他看起来其貌不扬、甚至有些木讷,还不如街角卖面包的阿叔。
  如果他穿着平民的衣服,在市井的街头讨生活,他还是会享受到他人的尊敬吗?
  若是如此,现在穿着华丽服装、被其他人前呼后拥的自己,怎么就没有抬头挺胸的资格。
  想到这里,她突然不再惧怕。她挺直了腰板,模仿着玛丽日常的微笑,用自己纤细的手挽住了路易十六的臂弯,协调着步伐,与他一起缓缓踏入了硕大的舞池。
  弗朗索早前的话还在她的耳边回响——一旦被发现,玛丽皇后将会撇清一切关系,被处死的只有她一个人。
  为此,她绝对不能露出马脚。
  国王带着假扮皇后的艾美进入了舞厅,那一刻,乐队停止了演奏,在场的所有贵族都恭敬地起身,让开了一条颀长的通道。随着二人脚步的前进,人们依次恭敬地弯下腰去,向他们致以最崇高的敬意。
  国王带着她走到了舞池前方正中、为国王与皇后准备的椅子前,小心地扶着她,与她一并落座。舞厅内全部的人都转向他们,以视线对他们致以崇高的敬意。路易抬起左手,轻声而不失威严说,“继续。”
  大厅里再次响起了轻柔的音乐,随着众人如常的翩翩起舞,艾美心中的惧意逐渐逝去。
  过了半晌,路易终于转过头来,对她说了第一句话,“我想早点回去,你玩尽兴。”
  玛丽说过,路易是一个很老实的人,他不会跳舞、不喜社交,只喜欢在房间内造锁。遇到他说这样话的时候,就放心地随他去吧。艾美于是柔顺地点了点头。
  一刻钟后,路易提前离开了舞厅。
  而舞蹈还在继续着,弗朗索不知何时来到了她的面前,依照着使臣的礼节恭敬地邀请她与自己共舞。艾美知道,这是他对自己的试炼,如果自己出了丑,他会毫不犹豫地揭穿她的身份,阻止玛丽离开王宫。
  她看着弗朗索,那一刻,她感到前所未有的勇气,她毫不犹豫地将手递了出去,这让弗朗索也有点小小的惊讶,那一刻,他似乎都有些分不清楚眼前的人到底是皇后玛丽,还是纺织女工艾美。
  众人将舞池中央的位置让出来给了皇后和她的舞伴。在弗朗索的配合下,艾美跳着玛丽最擅长的舞步,她轻盈的身形和步伐引起了全体贵族们的注意。但这一切都很成功,她几乎可以听到人们轻声地赞叹着,“殿下的舞姿实在是太美了。”弗朗索的脸上仍旧死板地没有表情,但是从他的眼中也可以读出几分微妙的讶异。
  是的,艾美骄傲地挺着自己柔软的背部,她的皮肤在精心的护理下展现出白瓷一样的光芒,现在的她是法兰西的心脏、凡尔赛宫的焦点。
  一曲完毕,众人鼓着掌,以眼神表达着对她的赞美,艾美对弗朗索微微颔首,随即走到了舞池一边。几名贵妇见她过来,连忙起身行礼。艾美微微抬起下巴,靠着自己的记忆力,叫出她们的名字。
  在皇家舞会,皇后不主动开口问候,其他人不能先开口和她说话。
  她的问候使得她们喜上眉梢,连忙与她攀谈了起来。艾美尽量少说话,只是含蓄地微笑着,却更是被她们赞得优雅。艾美在会场里问候着重要的贵族、和他们轻声地交谈一两句,看着平常那些遥不可及的人对自己毕恭毕敬、满口夸奖,她的心情变得极好。她表面上礼貌地应对着,内心却在高唱着胜利的凯歌。
  就好象,她已经征服了凡尔赛宫!
  就这样过了一个多小时,没有人识破艾美。她屏退了跟着自己的侍者,来到了外面的露台上透气。她的脸上还泛着兴奋的红晕,她贪婪地吸收着仲夏夜清爽的空气,竭力压抑着自己狂乱的心跳。
  “怎么样,感觉不错?”有些冰冷的声音从她身后响起。艾美猛地回过头去,银发少年靠在护栏旁,慵懒地看着她,“我是来好心提醒你的,你到明天,可就要死啦。”
  艾美反应了一会,突然想起了六天前在巴黎的那个充满阳光的下午。
  疯狂的马车、玛丽惊恐的容颜和绝望的叫喊骤然回到了自己的脑海。这六天魔鬼式的训练竟让她把这件事情完全地抛在了脑后!她看着眼前的少年,颤抖地说,“你、你到底是谁。”
  少年依旧是淡漠地笑着,“我是谁不重要,重要的是明天若还不能杀死那个最后出现在你脑海里的人,你就要永远告别这个人世了。”
  “杀、杀人……”艾美恐惧地摇着头,“不、我怎么可以杀人……”
  “杀不杀当然都在你。”少年微微扬起他美丽的下巴,看向舞池里衣着光鲜的贵族们,“贵族的舞会永远不会停止,就算他们昨日打断了一个平民的腿,今日也一样可以穿着这华丽的衣服、在这灯火辉煌的宫殿里翩翩起舞。”
  他看向脸色发白的艾美,不高不低的声音像冰冷而沉静的水脉,静静地诱惑着动摇的少女,“是玛丽撞死了你,但你死了,她会继续无忧无虑地当她的皇后,而你的弟弟马尔斯,却会死在你们破旧的家里,不,可能会因为下个月的房租交不出来,被赶出来而死在街头。但……如果皇后玛丽死了,这一切就都是你的了——金币、华服、美酒、凡尔赛宫,还有作为法国皇后的人生。”
  艾美久久没有说活,而她再抬起眼时,蓝色的光芒坚定而透彻。
  “我是为了马尔斯。”
  银发的少年不置可否地挑起嘴角,随即带着一丝诡异的微笑在夜色里隐去了自己的身影。
  (5)选择
  艾美临死前最后出现在脑海里的影像,是皇后玛丽。
  她们的面容是如此相近,这样的印象太过鲜明,以至于她没有机会去思考其它的事情。夜已深沉,舞会渐至终场。艾美被侍女们簇拥着回到了皇后的寝宫,更衣完毕,她回到卧房,再摒退左右,皇后玛丽兴奋地从暗室里推门而出,“艾美,你太棒了!简直是毫无破绽。”
  艾美抬起头,玛丽看到她的面孔,不由有些惊讶,“你怎麼了艾美?你的臉色为什么这样苍白。”
  艾美頓了頓,虛弱地說,“殿下,我有話想和您說。”
  “那便在这里说吧。”
  “殿下,在这里,我担心会有侍女来打扰。”
  虽然贵为法兰西最高统治阶层,法国皇室的自由与隐私却从极大程度上被限制着。服侍皇后玛丽的几十位侍从无时不刻地在她唾手可及的地方待命,比时钟还准时地出现在她的身边。玛丽分不清这些人究竟是在照顾自己,还是看管自己。而这一切于艾美看来,不过是一种过份的奢侈。她穿着皇后玛丽的华服,而玛丽则穿上侍女服,遮掩着自己的容貌,跟着艾美,向外面走去。
  月色垂落下来,玛丽带着兴奋地轻声说,“公文、路线都准备好了,我明日便随奥地利的使团出发。但我会将弗朗索留下来给你,这样就万无一失了。”
  艾美没有说话,她迈着步子走在玛丽前面。
  身旁柱子的影子交替地落在二人身上,很快她们就来到宫殿后面最高的露台。
  玛丽说,“这里很隐蔽啊……”
  “殿下,”艾美的声音异常冰冷,玛丽讶异地抬起头,艾美正没有表情地看着她,“我和您拥有着截然不同的人生。而我们的经历拼到一起,却正巧是法国的两面。”
  玛丽怔了怔,不解地歪过头,眨了眨她纯洁美丽的大眼睛,“什么?”
  “我在纺织厂工作一年的时间,大约可以挣得三个路易,而我的弟弟马尔斯在腿断之前做两份零工,送报和送花,他一年大约得到一个路易。四个路易可以勉强让我们缴纳房租并且每天喝上热汤。我的弟弟比贵族的小孩矮很多,也瘦弱很多,他很聪明,我却没有办法他去读书。如今他的腿被贵族打断,我却连带他看医生的钱都没有……甚至,连想给他买两条新烤的面包都不可能!”
  玛丽礼貌地听着,随即难过又不解地问,“这真是太可怜了艾美,你们的家庭医生没有帮到你们吗?如果吃不到面包,那么蛋糕呢?面包皮蘸酱也可以?”
  艾美眼中的光芒慢慢地黯去,她靠近了玛丽几步,将她逼迫到了露台的一角。
  “而殿下,您的人生,是法国的另一半。在您的人生里,镶嵌着羽毛的帽子是五十枚路易,华丽的宫裙是两百枚路易,而一个像今天这样光华典雅的舞会,可以让我们一个街区的人舒舒服服地生活一辈子。但您从来没有考虑过这样的问题,您甚至不知道。”她的眼里再也没有犹豫,“你不配做法国皇后。”
  艾美说完这句话,她的双手向前推了过去。
  玛丽没有反应过来,她几乎来不及尖叫、她就穿着侍女的裙子,这样迅速地向下坠落了过去。
  艾美剧烈地呼吸着,胸口起伏了好一会,她才从上面小心地探过头去,那样高贵、单纯的皇后玛丽,已经摔得血肉模糊,在夜色里了然没有生气。艾美下意识地按了按自己的脸——但她们的长相忆旧依稀可辨。艾美双手端起一旁巴洛克风格的花瓶,对准了玛丽的头,随即松开了手。
  (6)另一种人生
  清晨再次来临,奥地利的使团即将离开巴黎。
  弗朗索依照约定,来到皇后的会客室,皇后被侍女们簇拥着来到了房间,这与二人早前说过的并不一样。而当皇后抬起头来看向弗朗索的那一刹那,他似乎什么都明白了。他震惊地看着堂而皇之坐在自己对面、接收着自己拜礼的艾美,气愤地浑身发抖,恨不得就要冲上前去,直接将她从那座位上撕扯下来。
  艾美平静地喝着茶,带着微笑地说,“弗朗索男爵,请您转告我的母亲,我在法国的生活很幸福。我作为法奥两国和平盟约的枢纽被嫁到巴黎,我一定会谨守母亲的教诲,做好法国王妃,为法兰西带来更好的未来。”
  此言一出,身旁的法国侍从们都露出了会心的微笑。而弗朗索明白了,他强忍着即将涌出的眼泪,带着哽咽地行了一礼,低沉地回复道,“陛下听到您这样说,一定会很开心……请您多保重,我会再来探望您。”
  艾美掀起唇角微微笑着。是的,他必须再来,而且他还要成为她的共犯、护她周全。如果有天法国发现奥地利远嫁而来的公主是伪冒的,那奥地利是无论如何都难撇干系。
  她看着弗朗索走出门去,放下了茶杯,又笑着说,“我想送一些金钱食物给巴黎的平民,你们安排一下。”
  艾美心想,自己拥有了一切,玛丽没有做到的事情,她想做到。玛丽如此奢侈浪费,那么她可以改变这些,将钱财分散给那些需要的人们。但这样单纯的想法,很快被无情的现实击毁。虽然玛丽贵为王后,又深得路易十六喜爱,由于奥地利与法国微妙的关系,玛丽被完全地隔离在这个国家的任何政治活动之外——包括送一些食物给巴黎的平民。这涉及到王室的形象却也与阶级等级制度不相符,艾美说出了这个愿望,竟然引起了激烈的讨论,想要快些救济自己街区的同伴一事,却远远比想象得困难。
  甚至有大臣怀疑艾美是与弗朗索接触后,得到奥地利女王的授意来收买人心。
  艾美发现,自己周围的侍从又变多了。
  那些侍从围绕在她周围,日夜无休。这一刻,她似乎理解到玛丽的痛苦,在诺大的宫殿里,她没有任何一个可以依靠的人、甚至没有一个可以与她说话的人,所有的侍从都是法国人,他们尊敬她、满足她一切的要求,可另一方面却也看着她,注意着她的一举一动。无论这瞩目是来自好意,还是出自防备,艾美作为皇后,没有一日可得自在。
  至于马尔斯,她担心着他,却找不到理由去见他。而她却也不能派人送钱回去给他——她怕马尔斯会说什么,她怕因为马尔斯而招致怀疑。她小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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