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静的视线却再度回落在五月脸上。
“草食动物,你还没回答我。”
清清冷冷的声线,听不出情绪。神情微滞,发现云雀先生还在揪着刚才那句话不放,为他如此的不配合而感到既紧张又羞涩,心跳频率又有明显增幅趋势的五月下意识的皱起眉毛。
“有什么好回答的啊,快吃!”
将手中的章鱼烧又向上抬了抬,她的神色和表情就好像是在跟什么人赌气。完全没有因为五月这种有点儿像炸毛猫咪的反应而恼火,云雀恭弥垂下眸光,居高临下的睨了她半晌后,他风轻云淡的开口,语气里隐约带着不易被人察觉的浅淡笑意。
“我也想快,但现在不方便。”
不方便?难道云雀先生也像某电视剧里的男主人公一样,爱车爱到不允许任何人在里面吃东西吗?
染着疑惑的黑眸探究的看向云雀恭弥的脸,怎料,就在五月抬眸对上他的视线时,却从他的眼睛里看到了完全出乎她意料的东西——
那是属于一个男人的占有欲,静谧,认真,却也暗潮汹涌。
几乎就是在这一瞬间,五月猛然意识到云雀先生刚才那句“不方便”的回答根本就是一语双关。乍一听会让人以为他只是拒绝在车里吃东西,可联系他们之前的对话来考虑就会发现,其实他想要表达的根本不是车里不方便吃章鱼烧,而是……不方便吃她。
面前这个男人简直精明到了令人发指的程度,明明说着调戏她的话,可他的用词中又没有一个是不正经的。最可恶的是,始作俑者偏偏还要故意用一个眼神点醒她,明摆着是想看她脸红失措的模样。
云雀先生这是欺负她脸皮薄么?太可恶了!
耳根不可抑制的一阵烧,投给云雀恭弥一个写满谴责的眼神,决定暂时拒绝跟他交谈的少女毫不犹豫地撤回了端着章鱼烧盒子的手。
“……不吃算了,我一个人也能消灭掉。”
言毕,脸颊高高鼓起的五月低下头去,就好像是和家长赌气的小孩般闷声不响的吃起了面前的两盒章鱼烧。
嘴角轻勾,清楚她为什么闹别捏的云雀恭弥没有再说什么,只是静静的看她吃东西,墨蓝色凤眸一派清明。原本就俊朗绝伦的面孔,似乎因为那清浅柔和、带着宠溺的笑意,在这一瞬间,竟显得比平日里还要英俊几分。
……
高级轿车平稳行驶在通往云雀宅的山路上,远离繁华闹市街的郊区虽然没有市中心绚烂璀璨的夜景,但半山的灯光和头顶的月亮却为这里独有的清冷宁静增添了几分圣洁。
兴许是美味食物附带的治愈作用,吃完了章鱼烧的五月似乎也没了方才赌气的心思。习惯性的靠在云雀恭弥的肩膀上小睡了一会儿,待她再次睁开眼时,透过车窗,映入她澄澈黑眸的竟是一片白茫茫的天地。
下雪了。
白色羽毛般的雪花从苍茫的夜空飘落,连天气预报也未曾预料到的入冬初雪,就以这样近乎惊喜的方式赶在平安夜这个浪漫的日子翩然降临。
还不等车辆驶抵目的地,坐在车里的五月就迫不及待的打开了窗户,伸出手去接下落的雪花,脸上兴奋的表情让她看起来就像个未经世事的小姑娘。不动声色的将她的喜悦看在眼里,虽然嘴上不说什么,云雀恭弥本就不错的心情亦跟着惬意起来。
这场雪真的有些神奇,除了时间上的不期而至外,气势也颇为惊人。算起来,市中心的繁华地段距离云雀宅最多不过一个多小时的车程,可当五月从车里出来时,拓展在眼前的云雀宅已然盖上了一层厚厚的白雪。远远望过去,成片巨大的府邸院落,在清冷月华和莹莹灯光的掩映下宛若仙境。
室外的温度冷到骨子里,冰冷的空气更是刺得人皮肤发痛。尽管如此,穿着单薄礼服长裙的五月一下车就跑进了云雀宅积着一层新雪的宽敞院落。随后,当云雀恭弥下车走进来时,她正像只小鸟一样一边张开双手保持平衡,一边轻轻摇晃着身子,一脸开心地在雪地上踩着自己小小的脚印。
在呼气都会变白的寒冷夜里,映在云雀恭弥眸子里的少女长裙翩翩、黑发柔软,就好像一颗璀璨的明珠,在被如水月华倾洒了一片的纯净雪地里,发出润泽而生动的光辉。
事实上,云雀恭弥并不是第一次对眼前的少女生出惊艳的感觉。犹记得在意大利,喝醉酒的她骑着马出现时便算得上一次,今天又是一次,不能简单的说是“漂亮”或者“美丽”,这种感觉有些难以用言语来形容。于是,他就站在离她几米之外的地方,静静地看着,直到沉浸在初雪中的五月察觉到了他的存在,用她那双澄澈乌黑的眼睛望向他,嘴角附送出一个灿若千阳的耀眼笑容。
“云雀先生,好美。”
心脏像是被什么东西以温柔的力道猛然击中,即便是云雀恭弥也因那美好到不像话的笑容有了片刻的惺忪。不过,就在下一秒,他少有的失神就被少女的一声破坏气氛的喷嚏给打断了。
由于骨子里的孩子气,五月兴奋起来根本就不会考虑太多的问题,要不是那个喷嚏,她不知道还有多久才能意识到自己大冬天里穿着礼服长裙的打扮有多么不合时宜。瑟缩了一下脖子,将唯一能够御寒的披肩也拱手送出去的五月将白皙的双手放在嘴边,刚呼出一口热气,一件带着温暖体温的衣服就披上了她的肩膀。
迎面而来的清冷气息令五月抬头,那双她再熟悉不过的墨蓝色眼睛里,只映着她微微愣住的小巧面孔。
“忘带脑子了吗,草食动物?”
抬起修长的手指替五月擦掉了挂在发线上的雪水,云雀恭弥没有意识到口气的宠溺,“没见过这么乱来的。”
被他手指碰到的皮肤引发了一个小小的哆嗦,不过,并不是因为害怕,而是他微凉的手和她微烫的脸,对比过于明显了。 紧了紧暖暖盖在自己身上的西装外套,五月仰视着面前只穿着一件紫色衬衣的英俊青年,眉梢微微垂下。
“我哪有乱来,云雀先生才是,难道你像我一样贴了暖宝宝么?”
云雀恭弥皱眉,“那是什么?”
“……”就猜到他不知道。
看到大冬天仍旧只穿着西服配衬衣的云雀恭弥把仅有的外套披在自己身上,想到他已然不是第一次做这种温柔的事情,五月只觉得心里有什么东西暖融融的化开,流经血脉,将她浑身上下的每一个毛孔都充溢得满满当当。
“突然发现自己就像雪花一样……”
云雀恭弥的面孔清冷依旧,却巨细无遗地隐藏着某种柔和的情感。凝视着贴在他脸颊发梢上缓缓消融掉的雪花,五月垂下长长的睫毛,嘴角浮现微笑,从中轻轻溢出的话语就像是温柔聚合的云。
“成田五月就像雪花一样,已经被云雀先生独有的温柔给融化了。”
“……”
“……”
湖水般沉静的视线定定落在五月脸上,同样的,五月也直视着云雀恭弥的眼睛。漫天飘舞的雪花像纯白羽毛一样落在两人之间,好近好近的距离,近得额头几乎相触,近得能够感觉到彼此的体温和强烈鼓动的心跳。
“有点儿冷了。恭弥,我们回去吧?”
俏皮的歪头,胸口被某种温馨情感涨得满满的五月上前一步,一手拉紧披在身上的西服,另一只手则是放进了云雀恭弥的大手里。
“你走前面哦,我想跟着你走。”
“……”
没说话,云雀恭弥只是回握住搁在他手心里的那只小手,随即,他转过身,以缓慢到有些悠然的步幅向前走去。而跟在他身后的五月就这么被他牵着,沿着他留在雪地上的脚印踩着步子返回,每一步都走得小心翼翼。眼角眉梢,都是无比幸福的笑意。
***
好像就是因为一场毫无预兆的雪,让这个本就称得上美好的圣诞夜多出了一份传奇色彩,也似乎注定了这个夜晚会与众不同。
参考前两周,这种时候的五月应该是舒舒服服的洗过了热水澡,换好了浴袍,然后捧着一大摞和演戏剧本相关的资料跑去云雀先生的卧室。当然了,五月去云雀先生那里并不是为了做什么少儿不宜的事,而是抱着想和他待在一起的目的。一般情况下大致会有两种情况:一种是,云雀先生坐在茶桌前认认真真批改文件,五月跟他面对面坐着认认真真钻研角色;另一种是,云雀先生坐在床上随意的翻看书本,五月猫咪一样靠在他身上认认真真钻研角色。
由于五月是个无可挑剔的好演员,一旦拿起了跟演戏有关的东西,她就会很快进入状态,自然不会有什么奇奇怪怪的想法。而云雀恭弥方面,似乎是考虑到某人一个月前在意大利中过的枪伤没有好彻底,所以即便偶尔动过某些念头,他也会凭借强大的冷静克制下去。哪怕很多时候都睡在一张床上,除了睡前的晚安吻外,云雀恭弥也没有对她做出过什么成人化的事情。
不过,今晚的气氛似乎是有些不大一样。当从剧本中抬起头的五月对上云雀恭弥那道灼灼的视线时,她便毫不困难地意识到了这一点。
一袭墨色和服的云雀恭弥从浴室走出来,习惯性微微敞开的领口坦露出的小部分白皙又结实的胸膛,一向蓬松柔软的鸦羽色发丝尚未干透,隐藏在其中的晶莹水珠时不时顺着发梢滴落,无声地顺着他侧脸的线条滑下……
五月不得不承认,云雀先生的长相绝对担得起“人间尤物”这个词,即便是艺能界也很少有人比他好看。是的,好看,并不是五月词穷,而是这是此刻心中小鹿乱撞的她所能想到的最好的形容词了。
“还是《落日》?”
轻挑了下眉,云雀恭弥悠然的上前,在五月身旁坐下。身体挨在一起的瞬间,他微烫的体温隔着薄薄的衣料传导而来,从恍惚中回神的少女故作镇定的点了点头,拿着笔记本边缘的指尖却微收。
“嗯……不知道黑泽导演什么时候会考核我,所以必须认真准备才行。毕竟他在业界可是出了名的严厉。”
凤眸淡淡睨着五月的脸,从那张巴掌小的精致面孔里捕捉到一丝无措和慌乱,知道那是她因为自己的碰触而做出的反应,不知为何,云雀恭弥心里的某种感觉瞬间被放大了。
仔细看来,此刻的五月和白天里有些不同。她柔软的长发盘在脑后,比平日里添了几分娴静的气质。象牙白的细腻脸上,隐隐渗出润润的红。端整秀丽的眉带出温柔的感觉,还有樱花色的嘴唇,在暖橘色台灯的映衬下,润泽得令他瞬间想起那唇瓣上清新的味道。
这样的她,在任何男人眼里,无疑都是惊艳可口的。深邃的眸光一沉,云雀恭弥的喉咙瞬间干涩。沉默了几秒后,不想令自己失态的他不经意道:
“草食动物,你也有害怕的导演?”
“……准确的说,不是害怕,而是出于对黑泽导演的尊敬。”
目光落在剧本上,五月压下心跳,尽量平稳的回答:“从某种意义上来说我该叫他一声‘叔叔’,因为黑泽导演和父亲大人的关系有些特别,就像是……”她想了想才继续说:“就像是云雀先生和六道先生,虽然年轻的时候老是互看不顺眼,但父亲大人出事的时候,黑泽导演是除了母亲大人和我外最难过的人。”
六道骸……忽然从五月的嘴里听到那个死对头的名字,云雀恭弥的凤眸晃过一丝不悦。而且,听这个笨蛋的说辞,似乎还把他和那个令人不爽的家伙比作了挚友?清俊的面孔微微一沉,云雀恭弥忽然有种想要让她乖乖闭上嘴巴的冲动。
“我也不知道怎么形容,反正即便云雀先生和六道先生见了面就打架,如果他出了事,你肯定会很不爽吧?就是那种……‘只有我才能欺负他的感觉’?”
“……”
没有第一时间察觉出身边之人的不对劲,五月歪着头继续说:“除了有才华之外,这也是我不敢怠慢黑泽导演的主要原因,云雀先生可以试想一下,如果有一天给你个机会考核六道先生的女儿,或者相反,给六道先生考核云雀先生女儿的机会,你们会轻易让她过关吗?就算没抱着故意整她的心理,想必也会更严——”
“这种事情,等有了女儿才知道吧?”
又缓又重的语气,以漫不经心的口吻讲出来,却愣是带着毋庸置疑的强势气息。干脆利落的打断了五月的话,云雀恭弥的手重重的扣上了她细软的腰,作势就将五月揽向自己的胸口。
“还有,‘只有我才能欺负’的人,就在这里。”
突如其来的肢体接触让五月心里微微一惊,反应过来时,两人的身体已经贴在了一起,而云雀恭弥英俊的面孔正低垂着看向她,墨蓝色的眸子投射出不同以往的光辉,带着几分令人心悸的危险,又莫名地让她心跳加速,仿佛被灼热的液体,满满浇了一身。
“恭弥——”
心脏突突地跳着,就像是要剥夺五月思考和说话的权利似的,云雀恭弥一低头,已是重重地吻住了她的唇瓣,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