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她一双琥珀般又大又清澈的眼睛正可怜兮兮的看着他,包着两包泪,期盼无比。
王老板扭过头,虽说他第一次见这么可爱的姑娘,也不能心软,现下大家都是泥菩萨过河,自身难保,哪里来的这么多善心。
一炷香后……
那一小团人儿移到了放着包子的架前,深深吸了口气,表情陶醉饥饿得像几年没吃过东西般。又默默站了良久,见没人来买包子,她小心翼翼道:“可不可以,给我五个包子啊?”
王老板一边忙活一边斜眼瞟她:“小姑娘,我这里不是慈善堂,若每个小乞丐来我都给她五个包子,那我这生意还怎么做?”
悦児被堵得一句话都说不出来,只得委委屈屈站在那里。
她好饿,手脚都发软,没有一点儿力气。可是,踏宇哥哥还在庙里发着烧,他们三天没吃过东西了,身上又没有钱钱。她连最基本的打猎都不会,偷偷跑到破庙旁的山上蹲了两天,连一只蚂蚁都没抓到。
她好想吃包子吃包子。
悦児站在架前,望着眼前一笼笼香气腾腾的包子,都快要掉下泪来了。腿一软,她整个人都坐了下去,再站不起来。
王老板此刻正受着良心的权责,看着已经饿倒在地上的小姑娘,实在不忍心,拿了两个包子递给她。
悦児两眼泪花花,小手接过眼前的包子,狼吞虎咽的吃起来。
王老板看她一点儿都没形象的吃相,实在有点儿心酸,看起来倒也像大户人家的姑娘,怎的还至于沦落到这种地步?
悦児吃完两个包子,歇了许久,才扶着木架站起,软软糯糯的声音都是乞求:“可以再给我三个吗?”
王老板见她还是苍白着小脸,只得又从笼子挑了三个最大的给她:“小姑娘,若是要乞讨,到那江州去吧,宁家坐镇在那里,比我们这里富庶不知道多少倍。”悦児一双小手小心翼翼的用一块干净的布包好三个包子,听了王老板的话,感激道:“我们正要去江州。”
王老板疑惑的看着她包好的包子:“小姑娘,饿了便吃饱了才有力气走。”
悦児摇摇小脑袋,苍白着小脸甜甜一笑道:“谢谢你,你会有好报的。”说完便飞快的消失在这不长的街上,王老板摇摇头,迎来了今天的第一个客人。
踏宇昏昏沉沉中醒来,手往旁边摸,没摸到悦児的小身子,心中顿时一惊,悦児呢?谁抓走了她?
破庙外一阵脚步急急响起。踏宇一只手摸上旁边的剑,警觉起来。脚步声到了佛像旁便已经放轻,踏宇提起呼吸,一双平时如春水般的眸子此刻都是冷意,定定等着敌人的到来。
悦児小心转过佛像,一道剑光忽然袭上来,她心一惊,已经下意识的往旁边的地上滚去。
踏宇放下手中的剑,看着敏捷滚到一旁的悦児,满是心疼:“悦児……”
听到踏宇的声音,悦児惊喜的抬起头,三下两下的爬起来,扑倒踏宇怀中,害怕至极:“哥哥,你终于醒了……”
踏宇把悦児小脑袋抬起,轻轻替她抹泪:“哥哥睡了多久?”
悦児勉强压下心中的惊喜,喜笑颜开:“三天。”
踏宇眼神微沉,他竟然昏睡了三天!那悦児是怎么过的?她什么都不会,吃什么?思量间便见悦児急急跑到一旁,捡起地上的一团东西,小心翼翼打开,拿了个递到他手上:“踏宇哥哥,吃包子。”
看着手上还冒着热气的包子,踏宇瞬间便明白悦児出去做什么了,压下眼中的泪意,踏宇把包子递到悦児嘴上:“悦児吃。”他最宝贝的妹妹,身为楼国最尊贵的姑娘,却为了一顿饱餐出去乞讨。
悦児急了,见踏宇还要她吃,小手捏着包子就往他嘴里塞:“哥哥吃。我吃过了。”
无奈踏宇怎么也不吃,悦児急得快掉眼泪了。踏宇无奈的看着她:“……哥哥还没洗漱……”
悦児收回眼眶的泪,默了许久才将包子重新收好,往踏宇脸上砸去:“哥哥是大坏蛋!”
又过一个月。
踏宇牵着悦児,飞快的穿过两旁高大的树木和荆棘,后面紧随而来的,是数位元婴巅峰修为的人。
踏宇怎么也没想到,自从那次破庙的平静之后,在离江州最近的地方,竟遭了暗算。
数个月的逃亡,已经把他们弄得身心俱疲,特别是悦児,她本身便没有修为,如今还跟着踏宇一直从帝都逃亡至江州,相当于跨国了楼国的半壁江山。
踏宇回头,看向越来越近的追杀者,这几个月他的伤势已经好上许多,对付几个元婴巅峰修为的人,也是不难,只是悦児……
他们似乎都知道悦児是他的弱点,几乎都不正面与他交锋,只拼命攻击着悦児。
悦児气都快喘不过了,踏宇将她拉到一棵大树后,低声道:“悦児,你先到山下的草地里藏着,哥哥等会儿来接你。”悦児乖乖的护住脑袋,身体一趟,便从山坡上层层青草滚去了。踏宇回身,手上的剑舞得飞快。
悦児好容易停住身形,躺在一片草地上,动都不敢动,只侧着头看五里之外的江州城门。
江州城门早已经紧闭,不允许任何人进去,城上守卫比平日多了数倍。
此时已经近是太阳当空,凝神听着山上刀剑的打斗声,心中越来越紧张。哥哥没事吧?
她正想着,人滚过草地的声音立刻传到耳里,悦児心中一惊,连忙从草地里探出小脑袋,却见踏宇的身影上方而下,随即而来的是数位杀手。踏宇稳住身形,提剑又杀上去。
他怎么能让他们发现悦児?
踏宇且战且退,将数人引了开去。
悦児窝在草丛里,一双大大的眼睛装满泪,她好像除了哭就只会哭。
国破家亡,几个月的流亡,要不是有踏宇哥哥,她早就不知道要死多少遍了。
山上不知何时又来了三人,应是前面数人放消息通知的,立刻又将踏宇围在中间。
悦児心中一惊,本来四人的话,哥哥好像还有把握,如今又加了三人,纵然哥哥很厉害,也会因为体力不支而倒下的!
她小贝齿咬咬红唇,心中已经有了主意,小身子连忙在地上缓缓移动,终于爬出这片草地。悦児看着数里开外的城墙,倏然站起,拼命往那个方向跑去。
没了草丛的遮掩,悦児才跑不过一里,便被与踏宇交战的黑衣人发现。
踏宇回头望来,只见悦児小小的身影正快速向江州城移动,便知道悦児想做什么,当下拼死拦着准备追上去的黑衣人,手起剑落,已经两人毙命。
其余人心中忌惮至极,这踏宇公子看起来就是个多情书生的模样,没想到这么能打。刚刚在山上已经折损了四位兄弟,如今又挂了俩,他们虽然忌惮,却也愤怒至极,加快身法,完全没有一丝留情的往踏宇身上刺过去,。
踏宇却体力透支,只能勉强招架。
悦児头也不敢回,飞快的往江州城门而去。
黄沙滚滚,宁可瑾坐在城墙最高的阁楼上,冷眼看着往江州城奔来的小身影。那抹小身影在半途中摔了数跤,立刻又爬起来往城门跑。
呵,这小公主,也有这般狼狈的一天?!她优雅的喝杯茶,极目望去,她心心念念的踏宇正在一群人的围攻下渐渐力乏。
踏宇殿下啊踏宇殿下,等下若我带了士兵出去,你还不对我感恩戴德?
至于这个……她的眼神移向正拼命赶来的悦児,嘴角一抹冷笑。
城门守卫拉起弓箭:“来者何人?”
悦児此时喘不过气来,咳嗽几声急道:“哥哥,救哥哥!”
城门守卫看着下面的小姑娘,觉得实在可笑,她哥哥是谁啊?不过他还依然问道:“来者何人!”
悦児恍然明白,又大声喊道:“我是悦児公主,踏宇哥哥在城外大约六里的山上遇到袭击,请求支援!”
城门守卫冷笑一声:“这几日,不知道有多少位‘悦児公主’和‘踏宇殿下’来了江州。你一个乞丐般的小姑娘,也敢冒充金凤凰?”
悦児气极,哥哥危在旦夕,一个小小的城门守卫却在这里废话:“少废话,若是踏宇哥哥出了什么事,诛你九族!”
城门守卫心中有些松动,却仍然道:“待你是真的公主再说!”
悦児跺跺脚:“叫你们这里最大的官来见我,叫辰时哥哥过来!叫可瑾姐姐出来!”这群死脑筋!
城门守卫见她叫这江州掌权者宁家的少主与大小姐的名字这般亲密,从这里往下看,依稀看到这小姑娘一身贵气,确实不一般,便派人去请示坐镇在城门上的宁大小姐。
宁可瑾看着悦児在下面又急又气的样子,嘴边的笑意更浓了,什么悦児公主,父皇死了,除了踏宇,谁还把你当宝一样捧在手心?!如今我就好好羞辱你一番,看看踏宇还要不要你这样的妹妹!
宁可瑾优雅的喝口茶,方才道:“听闻我们楼国皇族背上都有一个类似向日葵的印记,且让这小乞丐拿出些证据来。可懂了?”城门守卫被宁可瑾表情的阴狠吓到,连忙战战兢兢的退了下去。
其实只不过才一刻时间,那边黑衣人已经往这边而来,踏宇只得一边退一边抵挡着攻击,他的手臂上都是潺潺的鲜血,腿上也不知道何时竟受了重伤。
悦児连连抬头看着城门,只要等一下,她和踏宇哥哥能进城,就好了,那样便有救兵了。
城门守卫收到命令,道:“我们楼国皇族背上都有印记,若你真的是悦児公主,且拿出你的证据来。”说完他都觉得有些不可能。楼国皇族背上有印记,是男子还好,当众脱衣验证又何妨?可是若真的是金枝玉叶的公主,又怎么会受当众脱衣之辱?
女子当众脱衣,等同妓女无异。
一生清白,尽数全毁。
宁可瑾,当真是个狠角色。可惜,可怜的悦児又怎么知道别人的心思,她咬咬牙,再回头看看那边正在与数人搏斗的踏宇,却见一把剑趁他应付不及的时候,已经刺上他的肩。
悦児低下头,又是一滴滴泪水涌下来。
哭哭哭,有时候她真恨自己这般没有,不学无术,逃跑也尽给哥哥拖累,若不是她,哥哥也不会落得这般地步。
若是没有哥哥,她还活着做什么?
悦児小拳头握紧,转身,在那一刹那已经做出决定。
江州城墙上,数千位守卫,都静静的看着她,他们不相信这小姑娘会有什么举动。
当然,他们也看到了不远处的踏宇,那般风姿卓然,只看战斗的背影,便使人信了这小姑娘的话几分,踏宇殿下与悦児公主,这两位完全让他们信服。
可是,上面的命令却是,小姑娘不脱衣,不准开城门!
悦児转过身,手颤抖着解下自己的衣带,轻轻将肩上的衣服往背后褪下。
正是正午的太阳,直直照在比白玉还晶莹剔透上几分的肌肤上,折射出一片迷人的光晕,看得守城数千位将士都眯起眼来。
白如凝脂的背上,赫然一朵金灿灿的向日葵,妖娆的缠绕盛放着。
踏宇在回头间,心神俱裂:“悦児!”
他们楼家的儿女,何曾被逼到这个地步,踏宇心中郁结,一口血便喷了出来,不知道哪里来的力量,手起剑落,又是一人毙于剑下。
城门在此时轰然打开,悦児小手拉起背上的衣服,满脸是泪,对着踏宇的方向喊:“哥哥,快进城!”
他们的身份得以验证,又是楼国高贵无比的太子殿下和公主,当即城中飞骑出数十人,替快虚脱的踏宇解决掉了所有人。
踏宇却再管不得其他,冲上来抱着悦児,喉间是一直汹涌的血,噗一声,再次喷出来。
这位八尺男儿,这位楼国的太子殿下,这位风流多情的翩翩书生,在这处于风雨飘摇之中的楼国领土下,在这寄托着楼国最后崛起希望的江州,在数千守城将士的铮铮明目下,抱着他此生最疼爱的妹妹,呕血成伤,潸然泪下,痛哭出声。
他一直以为可以保她平安,一直以为可以护她无忧。
楼国将倾,他却没有丝毫抗争,他真的好自私!
他怎么敢告诉父皇,怎么敢告诉他的妹妹,他竟因为想带着她归隐山林,什么努力也不肯做!
而这数个月的流亡和无数的追杀,他给了她什么?
他最宝贝的妹妹,在他晕迷不醒的时候去乞讨,去为他偷来薄薄的被子被暴打,以为他不知道,一直小心翼翼的将那伤痕累累的小手藏在衣袖。
而今日,却还要在这众目睽睽之下放下作为一个楼国公主的尊严,放下作为一个女子的尊严,只为了他。
他错了,他从来未曾给她什么。
他真的错了,若要历史重来一遍,他再不会抱着与她归隐山林的想法,放下这楼国江山,又如何护得起她?
没有了楼国的江山,他能给她的,只是无穷无尽的悲苦和凄凉。
可偏偏,她还这么一心一意的信任依赖着他。
悦児听着踏宇伤心的哭声,一时之间,有些恍惚,她张开小嘴想叫哥哥,却已经被咸咸的泪水侵蚀。
城上的士兵,看着抱着公主痛哭的那个高高在上的男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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