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望九重烟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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望九重烟火- 第1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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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一定很疼,当年在天牢里你把我踹出血的时候,有没有想过我也很疼?”

跪在地上的季九被绿藤刺得浑身抽痛,闻言却四肢僵硬。

珞姻上仙若然无事地背靠着季九方才造出来的仙障,手持锦纱团扇慢悠悠道:“你一定很好奇,我怎么对你的破铃铛没反应?”

季九的心底,隐隐升起一股令他胆寒的凉意。

“我在十八层炼狱的三百年,哪一日不是百鬼夜行哭号,你知不知道它们的声音,比你的破铃铛要厉害多少倍?”

说不出话的季九浑身颤抖,而后面色灰白地看着珞姻上仙,绝望的口型里传达出清晰的字眼。

他说。。。。。了了。

白嫩的手指转着精致的扇柄,珞姻上仙黛眉微挑道:“真难得,季九哥哥还记得我。”

季九奋力挣扎,只是他越挣扎,那禁锢他的翠绿藤蔓就越亢奋,勒他的劲道也越发重起来,凶狠的枝条啪地一声抽在地上,将泥土抽出一道赫然在目的诡谲深痕。

珞姻上仙拽过这藤蔓的一只碧绿触手,狠狠一拉威胁道:“兔崽子,你要敢勒死他,这些手就别要了。”

碧绿色的兔崽子抖了一下,触手讨好地蹭了蹭珞姻的长裙,很慢很慢地缩了回去,对待季九也瞬间温柔了很多,甚至将伸到季九喉咙里的触手都抽|了回来。

季九终于摊到在了地上。

这只绿藤真不知道有多变|态,它的周身都充斥着极重极浓厚的魔性,间接诱发了季九刚好不久的重病。

季九的脖子和心口处原本结痂的伤痕倏忽爆开,看起来惨得像是刚被夙恒冥君劈过。

相比之下,碧绿藤蔓的触手倒刺扎在他身上的小孔却是一点也看不出来。

他抱着双臂大口喘气,死死地盯着珞姻上仙声音粗哑地问道:“贱|人。。。。。你到底。。。。。到底要做什么?”

珞姻从乾坤袋里掏出一个瓷瓶,从里面倒出五粒药丸道:“你都快疼死了,还想我要做什么,别想那么多了,我来给你喂几粒忘忧。”

季九后背着地一路向后磨,一边后退一边哭,鼻涕眼泪参杂在一起显得好不狼狈。

一直静静地待在一边的绿藤欣喜地觉得自己终于找到了表现的机会,把所有的触手都伸了过去,直到围成一堵厚实的绿墙,然后移动绿墙把季九推到了珞姻上仙的脚下。

季九惊恐地扭动身子,看着碧绿的触手小心翼翼地托着五粒忘忧,一股脑全塞进了他的嘴里。

绿藤欢喜地奔到珞姻面前邀宠,上仙伸手摸了摸它的触手尖,对着艰难吞咽的季九道:“你是不是在想,忘忧是只对凡人有用的废药,只能让凡人失忆?”

她自顾自地回答道:“确实是这样,但你被冥君废了仙骨,还不把自己当凡人看吗?”

季九费力喘息,一副行将就木的模样,他隐隐约约听到那低脆悦耳的声音缓缓道:“我不会让你死,你还有大用。”

珞姻上仙拍了拍绿藤的脑袋,随即开口命令道:“把他给我用绿叶包起来,甩到歆芙公主的院子里。”

绿藤心里其实一点也不愿意,但是它更害怕所有的触手会被主人剁掉,于是慢吞吞地将暂时昏迷的季九包裹起来,甚至连季九方才甩在地上的玉佩和金线以及破铃铛都捡了起来,其他触手狠狠打着地洞,一溜烟跑没影了。

仙障消散的时候,珞姻一抬头,就看见站在她面前的。。。。。

修明神君。

银纹白衣翩然无尘,容色清俊身形高挺,他站在她面前,却只是默然无语。

她初来天界时备受责难和质疑的时候没有害怕,她掌控不好地狱鬼火反被灼心的时候没有害怕,她炼制嗜血绿藤差点被吞噬的时候也没有害怕。。。。。

可是如今,她却怕得想哭。

三百年前要被罚下炼狱时,她也是像如今这样茫然不知所措。

珞姻很害怕,她后退一步背靠一棵粗壮的大树,看着修明神君无可挑剔的俊脸,连指尖都在微颤。

她怕修明神君会因为刚才发生的事而讨厌她,她怕他会不理她,她更怕他像三百年前那样一声不响的走掉,让她每晚一个人坐在门口发呆。

那时冷风夜夜吹过,冻伤了她细嫩的手,可她觉得只要再多坐一会,再多坐一会就能看到他。

这世间谁不喜欢单纯善良的好姑娘。

可她不是这样的好姑娘,她浑身都充满从炼狱里爬出来势要复仇的强烈意愿。

珞姻上仙本以为在这三十六重天,除了复仇以外,她没有把其他任何事放在心上,可是这一刻她才知道,她不仅把修明放在心上,甚至还扎了深根。

她终于受不住,背靠树干无声地哭了出来。

修明神君踏着一地落叶走到她面前,他不过来还好,他一过来,珞姻哭的更凶,眼泪仿佛断线的珍珠滴滴滚落。

冰肌玉骨的手背搭上秀挺的鼻尖,珞姻上仙抽噎着轻声道:“我好害怕。。。。。”

修明将她抱进怀里,温润低沉的声音道:“我在,别怕。”

☆、第26章 百草流萤

歆芙公主府。

翠鸟齐鸣,锦鲤游曳,晌午之后的日光仍是灿烂得耀眼。

密布绿树浓荫的豪奢庭院里,修剪得当的茂密灌木从边不知什么时候多了个落叶覆盖的人形,那人咿咿呀呀地轻声叫唤着,声音极为细弱低迷。

藤蔓的一只碧绿触角被掩盖在那片木丛中,除非扒开灌木凝神观察,不然很难发现它的存在。

绿藤耗费了一大半的灵力才找到冲破公主府结界的方法,灵力严重受损的绿藤心里十分憋屈,它现在只想尽快返回广烟神殿找主人。

今天它发现了一个秘密,好像大家都有名字,只有它没有名字,主人根本不爱它,触角在地上委屈地画圈圈。

绿藤的某只触角紧紧|箍着一只快晕了的褐黄色信鸟,这只信鸟乃是季九遇到紧急状况时火速告知荣泽云海的媒介,被它机智地一早逮住,一直缠到现在。

歆芙公主的侍女正端着翠银的托盘走在豪奢庭院的小道上,托盘内只有一个盖着盖子打磨精巧的骨瓷玉碗,里面装着刚刚蒸好不久的甜糯芬芳的梅花刀鱼羹。

歆芙公主今天已经尝了好几次鱼羹,每一次都认为甜味不够,于是让侍女拿去倒掉,然后再重做一碗。

不够甜这种事,当然不是加点糖就能解决的,必须要将它倒了,然后再重做一碗才行。

身为天界的公主,稍微挑剔些也是可以理解的。

这位侍女如今端着的,乃是今日的第七碗梅花刀鱼羹,倘若歆芙公主还不满意,她准备立刻辞工不干了。

特么的不带这么折腾人的。

要不要辞工,就看手里这碗鱼羹了。

侍女的心情变得很庄重。

她庄重地看了一眼庭院边金元宝形状的灌木从,见那里似是有个缓缓蠕动的人影,吓得倏忽停住了脚步。

骨瓷玉碗却没和她一起停下,它在托盘上径直往前滑行了一段距离,在侍女反应过来前,摔落在地。

侍女顾不得灌木丛里有奇怪的东西,悲凉地弯下腰,念了个法诀将骨瓷玉碗的碎片都捡了起来,撒在地上的粘稠鱼羹也被侍女念了个法诀聚到一起。

鱼羹和骨瓷玉碗的碎片混合着装满了翠银托盘,侍女带着苍凉悲壮的心情托着这盘东西去见歆芙公主。

这下可不是要不要辞工的问题,而是倾家荡产赔不赔得起的问题。

可她刚迈出一步,就感到脚下被什么东西拖住了。

侍女战战兢兢地转过身,只看到脖子处流着黑血的锦衣男子趴在地上,玉佩金线缠了一身,双手拖着她的脚仰起苍白的脸,声音细若蚊蝇道:“救救我。。。。。救救我。。。。。。”

侍女凄厉的尖叫声划破寂静的蔚蓝长空。

侍卫们将病重的季九扛到花厅时,歆芙公主手中的茶盏被她啪的一声摔在了地上。

“混进来这么大个东西,竟然没有一个看见,我养你们还有什么用?”

“公主府周围的结界是摆着好玩的?随便什么阿猫阿狗都能来游一圈?你们就是这样保卫我公主府的?”

“一群窝囊的饭桶。”

侍卫们噤若寒蝉,跪在地板上不敢发声。

歆芙公主气得发抖,姣好的脸蛋憋涨得通红,她站起来走到季九身边,起初她还没看清他的脸,但等到看清的时候,她却几乎要当场晕厥。

这竟然是。。。。竟然是荣泽云君的长子季九。。。。

荣泽云后那个疯女人,是出了名的溺爱长子,如果闹到她那里去,不管季九伤成这样与自己有没有关系,都不知道会惹来什么恶心的麻烦。

她环视一圈,在场侍卫一共五个,加上左右侍奉的侍女二人,若是灭口要杀掉七个,难保不会被发现。

歆芙公主心底一阵森寒,到底是那个不要脸的混账这样害她。

歆芙公主的生母难产而死,生父为救天帝的长子而死,她的父亲死前托那位殿下照看小女儿,这位殿下因为没有子女干脆把她当成亲女儿,甚至在天帝族谱上为她求得一席之位。

她不是天帝的亲血脉,难道只占一个公主的名头,还会遭人嫉恨。

漫出黑血的伤口奇痒难忍,季九在地上煎熬地打滚,歆芙公主的两只手都握成了拳头,紧闭双眼而后骤然睁开。

歆芙公主的声音很是平静,带着自小被娇养到大从未受过任何委屈的骄矜,一手指着季九命令那些侍卫:“把他杀了,剁碎以后喂给银尾白狮。”

竟是连全尸都不留。

如此一来,季九的七魂六魄都会散灭。

歆芙公主讨厌任何麻烦。

偷偷躲在花厅后那片灌木从中的绿藤狠狠抽了手中的信鸟一巴掌,那信鸟在晕晕乎乎中结结巴巴地重复道:“把他杀了,剁碎以后喂给银尾白狮。”

禁锢骤然消失,迷蒙的信鸟扑棱了两下翅膀,朝着荣泽云海拼命飞过去。

绿藤瞬间消失,它一路往下打着极深的地洞,朝着广烟神殿拼命赶回去。

信鸟的声音虽然不大,却还是给站在花厅角落里的侍女听见了,她思前想后觉得很不对劲,想通了那声音是什么东西以后,她的手心有点发凉。

在侍卫要拖走季九的时候,这位侍女开口道:“公主,方才。。。。。方才窗外似乎有一只会拟音的信鸟。。。。。”

歆芙公主闻言大骇,她跑到窗边拉开厚重的布帘,却是什么都没有看到。

愤怒的歆芙公主转身看着五个侍卫,皱着勾描细致的柳眉冷声问道:“你们听到了什么?”

其中一个侍卫毕恭毕敬地回答:“公主方才的命令,属下听到两遍。”

歆芙公主闭上了眼睛,深深吸气后重重吐出一口气,如此重复七次后方才能开口说话:“不用杀他了,找个仙医好生伺候着,等荣泽云后上门吧。”

她再睁开双眼的时候,眼底都布满了细小的红血丝,带着勃然之怒压低语声说道:“如果让我知道是哪个混账胆敢嫁祸于我。。。。。”

清风夕起,朗月孤照。

在树林里哭得稀里哗啦的珞姻上仙被修明神君抱回了广烟神殿,这个嫁祸歆芙公主的混账在修明的怀里哭着哭着就睡着了,他将她放到了内殿的高床上。

珞姻上仙醒来以后先是叫了声铁栓,然后又叫修明,在神君大人出现以后伸手拽住了他的衣袖。

微颤的浓密睫毛还挂着晶莹的泪珠,白里透红的双颊粉嫩得像是能掐出水来,珞姻抬头看着修明,她既没说不要走,也没说别丢下我,她只是拽着他的衣服,明明才刚刚睡醒,却看起来格外蔫搭搭。

修明摸了摸她的小脸,生着薄茧的指腹在她娇嫩的脸颊上来回摩挲。

他说:“别难过,我不会走。”

珞姻闻言松开了手,她双手抱膝静静地坐着,尖俏的下巴抵在膝盖上,忽然开口问道:“你在那仙障外。。。。。站了很久吗?”

修明神君刚站到仙障外,就看到珞姻上仙那只凶残的嗜血绿藤破土而出,季九的仙障对修明而言形同虚设,他看着那带刺的绿藤缠上荣泽云君长子的脖子。。。。。

却是丝毫不为所动,就像没看到一样。

地上那散乱的一摊里,混着一个醒目的铃铛——鸳鸯醉。

修明神君看到了鸳鸯醉这个没节操的破铃铛以后,觉得若是珞姻养的那只小绿藤勒不死季九,他就一定要搭把手。

季九被绿藤缠上以后,珞姻上仙对季九说的每一句话,修明神君都听得很清楚。

她似乎有很多事不想让他知道,但只要她不想说,他就装作不知道。

所以对于珞姻上仙的这个问题,这个他在仙障外到底站了多久的问题,修明神君是这么回答的:“站了一小会,没看到什么。”

珞姻上仙觉得这话亦真亦假,她往边沿处挪了挪,靠的离修明神君更近一些,说话的声音依旧低脆悦耳格外好听:“其实你想问我什么,我都会回答。但你什么都没有问,什么都没有说,我不知道你是在讨厌我,还是在纵容我。。。。。可无论哪一种,都是我的错。。。。。”

对于修明神君来说,讨厌她是不可能的。

至于纵容。。。。。他觉得自己哪里有纵容她,他只是静静地站在仙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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