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见过承安后,涟依心里更加坚定,承安的性子太过单纯根本不适合坐上太子之位,说来承安养成这样的性子她和姐姐都有责任,到现在她都不明白,在这后宫中她和姐姐将承安保护起来,不让他看见后宫中的腌臜事,究竟是对是错。
现下皇后自身难保,此后三皇子怕是会一直呆在沈贵妃身边,还不知会被教成什么性子,二皇子年龄大一些,现在已经有了自己的宫殿,不需要其他妃嫔的管教,而且心性已定,不会那么容易受他人影响,日后若真发生夺嫡之事,也唯有将二皇子推上太子之位才是对承安最好的,以承安自小与二皇子的感情来看,想来二皇子也会善待承安。
几日后,朱钰突然在御书房召见了涟依和两位贵妃,涟依隐隐约约猜到了是与立嫡一事有关,果然,到了书房后,朱钰也不饶弯子,直接问道:“三位爱妃,爱嫔,朕这三个皇子中,你们觉得哪一个最好。”
一时,房中的空气似乎凝结了一般,没人敢先回话,朱钰也不催促,端起一杯茶,细心品着,一双眼睛却放在三人身上,不愿放过她们脸上的一丝表情。
涟依见两位贵妃都不发话,她自也不会傻得去当那个出头鸟,只管低着头看着自己的鞋面。最后还是沈贵妃先开了口,毕竟三人中她的资历最大,由她先开口最好不过。
“三位皇子自都是好的,只是二皇子年长一些,又自小由皇后亲自教养,自然样样都是拔尖的。”
朱钰似笑非笑地看着沈贵妃:“你真是这样想的。”
沈贵妃回望朱钰,一脸惶恐道:“自然是臣妾的真实想法,臣妾怎敢欺瞒皇上。”
涟依眼中闪过一丝了然,沈贵妃的话说得很聪明,她所说的也算是事实,旁人也挑不出错处,却暗地里给朱钰上了眼药,自古以来样样拔尖的皇子未必会得了帝王的宠爱,特别是在皇上还年轻的时候,自是怕自己的位置会被自己能干的儿子抢了去。
朱钰转过头看向宁贵妃:“你又是怎样想的呢?”
宁贵妃娇笑一声:“皇上问这样的问题未免太为难臣妾了,臣妾没生养过孩子,又没和三位皇子接触过,怎么能说出谁好谁坏呢,臣妾只能说在皇上心中哪一个是最好的,在臣妾心中亦是最好的。”
朱钰眼神闪了闪,但一张脸明显缓和不少,最后朱钰把眼光落在了涟依身上,看涟依一副事不关己的模样,挑了挑眉,这三个妃嫔中就只有她身边养着皇子,难得她听见自己的这番话还能平静下来,便不由想再刺激她一下。
“在朕心中,承安与朕小时候长得最像,朕也甚是喜爱,只是朕事务繁忙难以抽出时间去陪陪他,不知在贤嫔心中承安是不是朕最好的孩子呢?”
涟依扬起嘴角,缓缓抬起头,让朱钰能看清她的眼眸:“在臣妾心中,姐姐的孩子自是最好的,承安性子柔和,又是个善良的孩子,都六岁了,还连一只蚂蚁都舍不得踩死,臣妾稀罕得紧。”
朱钰眼眸黯了下来:“是吗,朕竟然不知道安儿还有这样的一面,这性子倒是与朕不像。”
涟依心里悬着的一颗心总算是放了下来,承安的性子注定其难以成为一个杀伐果断的帝王,看来朱钰是不会考虑承安了。
“三位爱妃,爱嫔知道最近朝堂之上吵着立嫡之事吗?”冷不叮的,朱钰又丢出了一枚炸弹。
这次却是宁贵妃先开的口:“自是知道的,皇上还真以为臣妾是两耳不闻窗外事的妇人吗?”
被宁贵妃这样一堵,朱钰非但不生气,还笑了出来:“那说说你们的想法吧。”
“这是皇上您的事,您想什么时候立嫡便什么时候立便是,何必在乎他人的看法,再说臣妾这些妇道人家懂些什么,难不成还妄想左右您不成。”说到最后宁贵妃眼睛时不时就瞟向沈贵妃。
涟依算是明白了,这是朱钰在借宁贵妃的口警告沈贵妃,自己也是莫名躺枪啊。
朱钰笑出了声来:“还是爱妃懂朕,朕还这般年轻,那些个老匹夫就天天逼着朕册立太子,也不知心里在打着什么算盘,难不成想造反不成,看来是在朝堂上呆的太舒服了,朕不介意让他们去边疆历练历练。”
涟依在一旁眼观鼻鼻观口,反正朱钰这话不是说给她听的,她乖乖站着就好。
而沈贵妃却比涟依想象得平静得多,似乎没听出皇上这是在警告她一般,还淡笑着接了一句:“朝堂之事本就该皇上处理,臣妾们只要帮皇上打理好后宫便是,哪还有精力去管其他事。”
沈贵妃的回答算是让朱钰满意了些,挥挥手就让三人离开了。
回到蒹葭宫后,沈贵妃便屏退了所有宫人,独坐在梳妆台前,露出之前藏在衣袖中的手,手掌心上的指印还清晰可见,沈贵却视若不见,抬起手抚摸自己的脸庞,今年她已有二十五岁,从她十五岁入宫至今已有十年,自己最美好的年华就这样蹉跎在了这深宫中,如今她早已不复当年鲜嫩,也不再像当年那般单纯,什么青梅竹马,什么帝王宠爱都是假的,唯有握在自己掌中的权力才是真的,朱钰既然你不仁就别怪她不义了。
☆、最好的一切
“娘娘,这些活还是交给奴婢来做吧。”锦年走进内室,看见涟依正在做鞋面,如是说道。
涟依放下绣针,端起茶水轻抿了一口,笑道:“承安不在身边,本嫔实在无聊,便想闲着无事给承安做双鞋。”
时间已经过去了两年,当年沈贵妃得了朱钰的警告后,不敢将三皇子强留在身边,朱钰便安排其与二皇子同住,朱钰也在承安过完八岁生辰后下旨命其搬离了兰林宫,如今和其他两位皇子一起住在勤英阁,涟依也明白朱钰的用心,与其将皇子交给某些不了解的妃嫔抚养,不如让他们独立生活,以免被教唆做了些蠢事。
其实涟依对这种情况还算喜闻乐见,三位皇子住在一起,只要身边没有不怀好意的人教唆,感情会深厚许多,这样日后也能互相扶持,不至于闹到兄弟相残的地步。
这两年来,后宫的格局也没什么太大变化,依旧是沈贵妃与宁贵妃掌管大局,端妃年前生了一场病,至此就一直未能下得了床,两年前新晋的那些秀女,过得最好的是珍昭仪,她在一年前诞下了一个小公主,朱钰对这个小女儿还算宠爱,每月都会去看上几回,还有一名琪美人,做的一手好菜,颇对朱钰胃口,近一年朱钰对其也是宠爱有加,只是一直未传孕事,现下两人正斗得欢,只要不是闹得太过分沈贵妃和宁贵妃都任她们去闹,因此涟依难得过了两年的清闲日子,只是涟依心中有些隐隐不安,如今的安静似乎是在等待着一场暴风雨的来临。
“娘娘,娘娘!”
锦年的声音将涟依的思绪拉了回来,涟依看了眼窗外,想来这个时候承安已经回了宫,便吩咐锦年准备了些吃食,打算送到勤英阁。没想到没走几步就在御花园碰到了朱玦,涟依已经有好一段时间没见到他,乍一见面,心里难免有几分激动。
克制住自己的心情,涟依看似平静地开了口:“王爷是进宫来见太后的吗?”
朱玦收回之前打量着涟依的眼神,笑着回答:“我是来与太后辞别的。”
闻言,涟依垂下眼眸,淡淡道:“原来王爷又要出京。”
“皇上派我去江北办点事,怕是没有一年半载是回不来的,还请娘娘保重。”
涟依不由握紧了手中的丝帕:“王爷不必为本嫔担心,王爷应该多为自己打算才是,王爷如今也有二十二了,该娶个贤惠的妻子为自己打点一切。”
朱玦眼神倏地变冷,脸色也僵硬了许多:“劳烦娘娘挂心,只是本王只愿娶合自己心意的女子,在没找到那个女子前,本王没有娶亲的念头。”
涟依鼻子一酸,强忍住泪意:“世事又岂能尽如人意,王爷又何必勉强。”
“这就不老娘娘费心了。”
涟依心头一堵,知道朱玦不会听从自己的劝告,也不再多言,行了个礼便离开了,已经走了很远,涟依耳边还在回响适才从朱玦身边走过时朱玦低声说的话——“那句话,唯有你说,会让我心碎。”
可是,朱玦你可知道,唯有你,我注定要辜负,我希望你能幸福,即使给你幸福的的那个人不是我。
到勤英殿的时候,恰好殿里只有承安在,承安见到涟依展开笑颜,忙迎了上来:“姨母若是有事寻承安,支个宫女过来叫我去一趟兰林宫便好,怎么亲自过来了。”
涟依给承安整理了一下衣衫,发现承安的身量又高了许多,不由心中感叹时间的流逝,如今承安自是比以前成熟懂事了许多,但他对自己的两位皇兄仍是抱着敬畏之心,也并未对太子之位流露出一丝的渴望,这也是涟依最欣慰的地方。
“姨母没什么事,只是叫人准备了些吃食给你送来。”
承安裂开嘴一笑:“儿臣正想念锦瑟姑姑做的糕点呢,没想到姨母就给安儿送来了,安儿有姨母太幸福了。”
涟依轻轻刮了一下承安的鼻子:“嘴巴这么甜也不知道和谁学的。”
“三弟怎么站在门口不进去?”殿外突然传来二皇子的声音,涟依转过头来,却见三皇子正站在殿外和二皇子说话。涟依站了起来,待两位皇子进殿,涟依才笑道:“可是本嫔打扰到了三皇子。”
三皇子脸一红,诺诺道:“贤嫔娘娘并没有打扰到我,只是看到贤嫔娘娘和六弟的相处,便有些想念母妃。”
“是吗?三皇子倒是个孝顺的好孩子。”涟依笑容不变,但看三皇子的眼神却多了分审视。
被涟依这样一说,三皇子的脸变得更红,连耳朵都变红了几分,埋下头,低声说了声告退就离开了。
涟依望着三皇子离开的背影,不由眯起眼睛,以前都没注意到,三皇子何时养成了如今这般怯懦的性子。
“还请贤嫔娘娘莫怪罪三弟,三弟性子羞涩,只是有些不习惯娘娘的夸奖。”
涟依收回眼神,不在意地笑了笑:“本嫔怎会与三皇子计较,看二皇子从殿外进来,可是去凤仪宫见皇后娘娘?”
皇后虽然被禁足,但朱钰还是允许二皇子偶尔去见见皇后。
二皇子点了点头,涟依又问道:“皇后娘娘最近安好否?”
“劳贤嫔挂心,母后现在每天都在吃斋念佛,少了后宫的繁杂事务,日子倒是悠闲。”
涟依又附和了几句,然而心里却在猜测皇后的用心,比宁贵妃还深不可测的皇后真的就打算这样在凤仪宫过一辈子?就算她不在意位分名利,但她总得为自己儿子打算吧,中宫之子,坐不上皇位那下场就只有死,皇后她不可能不明白这个道理,可是这两年来凤仪宫确实没有任何动静,皇后她究竟在盘算些什么?
还未到兰林宫门口,涟依就看到言画正在殿外张望,见到涟依的轿撵,大大地松了口气,小跑过来:“娘娘,您可算回来了,皇上已在殿内等待多时。”
涟依眉头皱起,心里寻思着自从承安搬离兰林宫后朱钰便极少过来了,今日来她这里到底是所谓何事呢?
心里虽然这样想着,但涟依还是急忙进了殿,看到朱钰正坐在上首捧着茶杯细细品尝,涟依脚步快了些许,上前行礼。
朱钰抬抬手,示意涟依站起来回话。
“你去看安儿了?”
涟依抬头看了一眼言书,言书正埋着头似乎没听到朱钰的话,涟依收回目光,淡笑着回答:“嫔妾闲来无事就准备了些吃食给六皇子送去。”
朱钰脸上露出一个笑容:“安儿有你照顾,朕也能放心许多。”顿了顿,又叹了口气,接着说,“朕有时在想,若朕不是皇上,只是一个平常人,也许就能多陪陪他们,偶尔还能陪他们出门游玩,他们也不必从小就养在这深宫中,连宫门都未曾踏出过。”
涟依没有接话,而是看了一眼言书:“皇上的茶快凉了,你去换一杯,锦年锦瑟也一同下去罢。”
言书等人福了福身子,便退下了。
朱钰眼带深意看了涟依一眼,却没有追问,涟依这次却大大方方地说:“嫔妾想着有些话还是莫让她们宫女听见,所以才自作主张屏退了她们,皇上莫怪才是。”
朱钰摇摇头,表示自己并不在意反而夸奖了一句:“还是你想得周到。”
涟依抿嘴一笑,想了想,才说:“皇上其实不必内疚,能成为天子的儿子,是皇子们的福气。”
“你呀,永远口不对心,在朕面前没一句真话。”语气柔和,让人擦觉不到他是否生了气,涟依心里一惊,不知道朱钰是什么意思,只能忍住心中的恐惧,低头不语。
而朱钰似乎并没有要怪罪涟依的意思,又回到了之前的话题:“朕记得天儿(即二皇子)出生的时候,朕只有十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