沁芳苑内苑,清清静静,一进屋子,只听一声娇软的“喵呜”,雪白的波斯猫儿仰着毛绒绒的脑袋,乖巧地迎上来,弄月“噗嗤”一声,蹲下把宠物抱了起来。
蓝宜茜这才舒了一口气,伸手把点心盘子捉过来,放到三个女孩子都伸手就能抓着的地方:“公主,不生气最好。”
“她压根儿就没气。”黛玉无奈叹一声,伴驾多年,“大公主闹脾气”见得多了,也辩得清楚,不由劝道,“不管真的假的,这可是你的生日,何苦闹得不痛快。”
“是有人先让本宫不痛快的。”弄月搓揉着猫,翻白眼儿,“分明是他自己想留着那中山狼做把柄、牵住贾敬,偏要拿本宫做噱头。”
不管那典妾、逃妾的事儿是真是假,贾家与孙绍祖之间的龃龉,怎么说都是牵着贾敬的一个把柄,虽说小了点,但聊胜于无——护是护着、用也是用着,可若说她皇祖还全无怀疑地信着贾敬,那她真得去检查检查,皇祖有没有被什么脏东西魇住了。
子系中山狼,得志便猖狂。肖想那,侯门绣户、金闺花柳;殊不知,暗箭藏袖,生死难求。
黛玉依旧记得,前世迎春那般凄凄惶惶、悲悲惨惨,被五千两银子的“典妻之契”折磨致死;到这世,在这番谁都不敢信谁的污浊漩涡之中,孙绍祖却毫不自知地将自己的生死“典”给了别人,典给了朝廷的暗斗,典给了掌权者相互之间的利用与防备。
真是,懦弱被蛮横欺凌,愚蠢为精明垫脚;而在权势的漩涡之中,有能力者盘算争抢,无能者,只能成为别人盘中之餐。就如,据说逃了,不知身在何处的迎春与探春一般……弄月告知过,这是元春最后的一搏,望她们平安。
思及此,黛玉不由双眸盈盈;弄月看她发呆,忍不住伸手掐了一把,笑问:“怎么走神了,该不会,想太子殿下了?不巧,兵部今天呈上一堆关于疆域的折子,一堆官儿吵得不行,父皇让他出去调停了。”
“才没有!”黛玉被她说得脸红,赶紧把话题扯开,“你进来有一会儿了,外头可都在巴巴地等着,真不出去看看?”
“没关系,让她们等。本宫这般受宠,皇祖宁愿自己被落面子,都不舍得本宫受一点委屈,她们能奈何?”弄月得意洋洋地胡搅蛮缠一通,却又扶着脑袋坐回了软榻上头,揉啊揉,“趁机歇一会儿,那么多人,真闹得头疼。”
“你没事吧,要不要请太医来看一下。”黛玉看她脸色真有些不好,不由担心。
“看什么啊。”弄月撑着眼皮儿,有点蔫蔫的,“昨天才请过平安脉,没事,就是累了些。”
拗不过公主殿下,黛玉便想要帮她揉了揉穴位放松,蓝宜茜却已经捋起了袖子,自告奋勇:“我来吧,我力气大,你揉一会就得手酸了。”
蓝宜茜松骨头的技术果然不错,弄月被伺候得挺舒服,也挺得意:“噗,本宫果然谱儿大,让两个县主伺候。”
黛玉替她倒了茶,吹凉了才递上,笑着打趣儿,“看在你今天过生日,才伺候你的,不准拿乔,赶紧精神起来,乖乖的,知道不?”
弄月果然有了精神,蹦起来就要去挠她:“你还不是本宫的嫂子呢,就开始教训了!”
黛玉慌忙要躲,谁知道弄月根本没跳起来——蓝宜茜果然力气大,一伸手就把公主殿下整个儿搂了回去,按在榻上“上下其手”,还板着脸儿教训:“松骨头得做全,要不然,软一半僵一半,更难受!”
黛玉顿时笑弯了腰,弄月则被摁得龇牙咧嘴:“蓝丫头,你也学坏了!”
蓝宜茜才不理她,继续“伺候”着,弄月只得对着黛玉磨牙儿:“你个小兔子,过几天就是你生日,看本宫不欺负死你!”
“自己的生日,别动不动死啊活的,不吉利!”黛玉再次把茶捧给她,笑得眼儿弯弯,“赶紧养足了精神,我过生日,还指望公主殿下来撑场面呢!”
哼,这句话还算入耳,勉强接受“恭维”好了。至于掐还是挠……等那天,看本宫心情。
作者有话要说:薛蟠、孙绍祖之类都会得报应的,但是在政斗漩涡中,命也是要算计的,死也不是那么简单的~要死得其所,死得有价值~
在云珪世子看来,开国所封的四个异姓王,如今只有北静王尚可一看,于是——
云珪:北静王,考虑一下,一起造个反?
水溶:不考虑。
云珪:为何?
水溶:去年刚被甩,心情不佳。
云珪:……
宝钗:_(:3∠)_求不躺枪,被射成筛子了!
林霁风:【蜡烛】你居然去问他原因……
萧若繁:【蜡烛】已经掉坑了,节哀……
第107章 偶然牵挂解前愁并蒂芙蓉待玉候
弄月之后,便是黛玉的生日。
十五岁;将笄之年。且前世的林黛玉;根本没有活到十五岁。
柔兰公主作为林家唯一的女性长辈,当然得亲自为侄女操办生日宴。黛玉早早备好了幽雅的小楷请帖;邀了弄月、蓝宜茜两个“小青梅”;还有年宴时认识的几位县主姑娘——当然,东平王府做的事儿实在不地道,穆芳楹也很自觉,提早送了份礼物过来,又说微恙、到时候不能来祝贺云云。
除了这几个,黛玉也不知道该请谁;便由柔兰公主做主,邀了些勋贵官家的闺秀;皆是素有端庄规矩声名的。侄女的生日宴,可不能被轻狂的人随意搅了。
皇宫是个黄圈圈,京城更是个富贵圈圈,其间交错着各式各样的小圈圈。圈子就像围城,外头的人想进来,里头的人想出去,不同的圈子很难有交集。
黛玉的生日宴请的都是闺秀,湘云前去卫家“冲喜”,算是“嫁做人妇”,自是不能来的,湘云也如穆芳楹一般提前送了礼物,是一个五色璎珞项圈,不贵重,却很精巧。
生日宴的前一晚,黛玉拿到了这份璎珞圈儿,捻在手里,细细看着,久久沉默。
康嬷嬷端着一碗燕窝粥进来,看到心事重重的姑娘,不由叹了一声,放下粥,盖好盖子,防止放凉了。
春莺等丫鬟接到康嬷嬷的眼色,都悄无声息地退了出去。
康嬷嬷这才过来,劝着黛玉:“前几日,侯爷又让公子拿了些药材去卫家,还听那边说,卫将军已经能下床了。虽然有些不中听,但……不仅卫府,那一条街的人都在传着,史姑娘真是个福星,卫将军能好起来,全亏了这趟‘冲喜’。”
湘云已经成了“卫夫人”,没有喜宴拜堂,没有洞房花烛,甚至没有一色明红的嫁衣。湘云去卫府,竟然就带了翠缕一个陪嫁丫鬟,再无其他。就连嫁妆,也是“过府”三日后,保龄侯府觉得实在没脸,才趁夜偷偷摸摸补过去的。
“这些话,应该是卫将军派人传出来的,为了……云妹妹。”黛玉知晓,湘云那位犯了左性的婆婆过几日就要从寺庙中回家,定不会善待儿媳妇;卫若兰才选择先放出风声,努力想将母亲心目中“灾星媳妇”的执念拧过来。
康嬷嬷叹了一声,缓缓道:“卫将军挨板子那日,以为自己将要不好,硬撑着提前写了退婚书,说不能拖累史姑娘一辈子……但后来,看到史姑娘脖子上那圈儿伤,又把退婚书撕了。他还与侯爷说,他怎么都得活着,要不然,才是真害了史姑娘。”
“云妹妹嫁去卫家,本是一桩平常的婚事,如今,却成了‘破釜沉舟’,真是造化弄人。”黛玉小心地将璎珞圈放回盒子中,脸上终于浮出一丝笑,眼底却还带着忧,“幸亏,卫将军真是个可以托付终身之人。”
差点被保龄侯夫人活活勒死,湘云与那个“家”,真是彻底撕破了脸。再回去,又能如何?人是柔兰婶婶救走的,保龄侯夫人未必敢再勒一次,可作为长辈,逼死一个侄女,有的是时间,也有的是机会。
所以,湘云选择了不回家,直接前去卫家“冲喜”。
康嬷嬷替姑娘收好璎珞圈儿,在心里轻叹一声,有些话,真不想与纯净如玉的姑娘说:史姑娘独身前往未婚夫家,是卫将军要了,才是“夫人”;若卫将军不要,可就是明明白白的“淫奔”。
不过,若是卫家不要,那“淫奔”的还是保龄侯府的姑娘——史姑娘是赌了自己一条命,若活,自是幸运;若死,也是拖着保龄侯府那道貌岸然的名声一起去死!
保龄侯府也是明白,隔房的嫡长女被逼上了绝路,再无顾忌;为了家里还未出嫁的几个小姑娘,再不敢为难什么,又灰溜溜地补齐了嫁妆。
这些,黛玉又如何不明白?不由想起去年韵华斗艳时湘云所做的牡丹诗,“情烈万斛火,零香醉红昏”,再一世,湘云依然是如此,爱得浓,恨得更烈。
“姑娘,歇着吧。”康嬷嬷把燕窝粥端来,用勺子搅了搅,劝着,“明日是您生日,要闹上一整天,早些睡,才有精神。”
“嗯。”黛玉接过粥,稍稍喝了几口,就上床去睡了。
还是瘦如笋儿的“娇身软骨”,明天少不得又要被那小公主欺负。幸运的是,今世不再是气血不足,也终于能一夜睡到天明。只是,梦里又浮现前世,海棠诗社、桃花诗社。
桃花盈红颜,海棠凝清皙。
燕子咿来去,沾湿新年泥。
蕉下已无客,紫菱空枰棋。
枕霞黄粱惊梦起,蘅芜傲雪谁来惜?
尽凋零老农叹真干净,藕榭里又借来佛经。
潇湘妃子长嘘唏,前路长歧,须得再仔细!
因为梦境如幻又如真,黛玉睡得很沉,直到娇嫩的脸颊边浮起一阵轻微的痒意,才蜷了蜷身子,睁开眼儿——映入眼帘的,竟然是弄月眯着眼儿的笑脸。
黛玉“腾”地一下坐起来,紧张不已:“你都到了……我睡迟了?”
“没有,早着呢,我先到了。”弄月又伸手,搔了搔黛玉光洁的小下巴,一副拈花惹草的纨绔子弟样儿,“啧啧,快从被子里出来,给我好好瞧瞧,你到底有多瘦!”
公主里头怎么会有你这种“色狼”!黛玉又好笑、又觉得羞得慌,连连推搡她:“快走快走,今天我才是寿星,才没有让你的道理!”
“我就不走,你能怎么着?”弄月可是胡搅蛮缠的好手。
黛玉眼儿一撇:“那我就跟柔兰婶婶告状,你昨晚又在外头过夜了!”虽然宫门三更就开了,可那是为了上朝;后宫的那几道禁门可不会这么早就睡饱,弄月定然不是从宫里出来的。
弄月扑过去掐她:“你个小没良心的,我是为了谁啊,才又在太子行宫里住了一夜!”
“真的假的?”黛玉一边躲一边反问,云涯会容忍她再次整夜不归?别又是扯谎蒙人的。
“太子殿下可是有求于人,当然得乖乖让我住。”
看着弄月促狭的笑容,黛玉后知后觉地红了脸,却又牙儿一咬,手一伸,直接问:“他让你带什么了?给我!”
“呦呵,不害臊了?”
黛玉咬了咬唇儿,含情带怨的小眼神可爱的紧:“你就是个从来不知道害臊的,我何苦对牛弹琴!”
这嘴真是越发的毒了!弄月恨恨地咬牙,想要挠一通,却盘算盘算又算了,今天是黛玉的生日,暂且放过寿星,咱们秋后算账——公主殿下从身侧拿出一个小盒子,递给黛玉:“喏,云涯给你的生辰礼。”
黛玉接过,小心翼翼地打开盒子,就见一朵白玉芙蓉花,澄澈明亮,光滑流转间自见一番纯净,高洁如许,暗自吐芳。
芙蓉花虽然洁白如雪,却是暖玉所制,捧在手心,尽是温润之感。就如云涯给她的感觉一般,清冷若谪仙,却时时处处细心温情,细水长流间,自己这只胆小的兔子……真的就被人捉住了。
黛玉本是细细抚摩着芙蓉花,却忽然想到弄月在跟前,不敢太过表情,赶紧要放下,却摸到盒底有一层垫厚的,不由好奇,将之揭开,才发现,还有一张图纸。
似是雕玉的图纸,其上的并蒂芙蓉相依相偎,亲密如许。
黛玉愣了愣,然后立即翻过那朵白玉芙蓉花,只见花柄处有一个小小的环扣,玲珑而精致,不仔细看,根本看不出。
黛玉只觉耳边更加烧得慌,瞥着眼儿,低声问弄月:“这定是一对。另一朵……是不是在他那儿?”
弄月的回答很模棱两可:“算是吧。”
——什么叫“算是”!
不等黛玉带着小脾气瞪人,弄月就悠悠然地解释:“本来是一对白玉璞,是云涯养母留下的嫁妆。芙蓉玉雕图也是他自己画的,却只雕了一半;他说把图纸给你,等将来迎娶的时候,再雕另一半。”
将来,迎娶的时候……
黛玉看着手里那朵纯洁无暇的芙蓉花,双眸含情,嫣红也渐渐染上了细白的脖颈,弄月看得赏心悦目,终于不再作怪,任由她静思了半晌,又看着黛玉将小心翼翼地芙蓉花收起。
之后,弄月又要“围观”黛玉的身段,弄得黛玉又羞又怒,气得差点叫一句“关门放狗”……终于,救星来了,蓝宜茜仗着自己力气大,硬是把色狼公主从人家闺秀房里头拽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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