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哎哟,头好晕哪,一定是伤寒又发作了,不行,我得早点回马车里头歇歇。”苏洛九按着眉心非常虚弱地开口。
“你说已经好透了。”墨止淡声揭穿她。
“哎哟,那我一定是染上了瘟疫了,你快些离我远点……”苏洛九暗暗翻了个白眼,夸张地嚎了一嗓子,撒丫子奔向了远处的马车。
墨止好笑地看着她不断变小的背影,纵身一跃追了上去。
四人在城外休息了一夜,第二天一大早,收到消息的龙风就把那些还在睡梦中的御医挖出了被窝火急火燎地赶了过来,趁着在城外休息的空档,两人换回了身份,顺带也将墨王身边一直跟着的心腹“洛公子”也换了人。
禹城城主李尧春被墨王突然到来弄得有些措手不及,还来不及把那些尸体都收拾掉,只能让人开了城门,被墨止身上的冷气冻了很久。
城主府。
李尧春是个四十多岁的干瘦男子,看上去很是懦弱,但眼里其实暗暗藏着精光,此刻他跪倒在墨止身前,畏惧得直打颤。
“李城主,还请你带人将所有死于瘟疫之人的尸体抬出城外集体焚烧,其用过的物件全部烧毁,感染了瘟疫还未死亡者,将他们聚集在一处派人把守,跟染了瘟疫之人接触者,聚集在另一处,隔离观察七日。”苏洛九易容后在明处以墨王心腹的身份行走,知道墨止的意思后,向李尧春转述。
李尧春震惊地抬起头来,“王爷不可啊,死者为大,焚烧尸体可是对亡者的大不敬啊!”
“弃尸街头就是李城主对死者的尊敬么?”苏洛九冷笑。
“洛公子有所不知,这瘟疫极其严重,连附近的村镇都有人感染了,城中的侍卫都病死了大半,在下也是有心无力啊。”李尧春连连哀叹。
太医院的院判也不赞同地蹙眉,“洛公子,老夫也以为不妥。”
“王大人有所不知,在下这些年走南闯北也是遇到过瘟疫的,将病死的人焚烧,是彻底地清除了病根,否则尸体腐烂在泥土里,这片土地日后生出来的植物,从地下流出的井水,可都带了疫病了,王大人以为如何呢?”王大人是这一次太医院中唯一自己请命来禹城之人,足可见医者仁心,苏洛九对这样的人也是敬重的,语气也温和很多。
王大人震惊地抬起头,第一次正视起这个一直跟在王爷身边安安静静的少年,心里不得不佩服他想的周到,抚了抚胡子连连称赞,“自古英雄出少年,洛公子见识渊博老夫不得不服啊。”
其他御医也觉得苏洛九说的有理,在旁边小声地议论了起来。
“人还活着就别说什么有心无力,既然你解决不了事情,那现在就请听从墨王的命令,莫要有任何异议。”苏洛九朝王大人温和一笑,讽刺地看向李尧春,直接撂下重话。
李尧春眼里划过狠意,而后又唯唯诺诺地扣了头,领了墨王的命令去调动兵马执行命令了,临走前,回头看了墨止一眼,唇畔露出似有若无的冷笑。
墨止突然抬起眼冷冷地看向李尧春,清冷的眼里划过冰冷的暗色。
李尧春被骇得身子一颤,脚步都有些踉跄,快步地走了出去。
城主府中的管家立刻毕恭毕敬地走了上来将墨止和一干太医领去了城主府后院的厢房休息。
“墨止,你觉得他会怎么算计你呢?”一边走着,苏洛九一边以只有两个人听得到的声音小声问道。
墨止微微垂眸,掩住眼里划过的精光,并不多言,再抬眼时注意力已经放在了四周的花草上。
苏洛九无趣地撇撇嘴,发现一路走来并没有看到墨止和慕容熵所说的那些厉害的机关阵法,微微蹙眉,目光转向那个城主府的管家,还想仔细研究一下这个人,王太医已经凑了上来,向她询问一些有关瘟疫的事情,其他御医见院判都对苏洛九如此礼让,加之他又是墨王的心腹,一个个也凑上前来。
苏洛九笑着回答了王太医的问题,心中却是叫苦不迭,弱弱地瞄了一眼某人已经冷得不像话的脸,开始为王太医和这些个不长眼的势利眼祈祷。
突然,“轰”的一声巨响响起,在众人路过的地方那棵三人合抱的大树猛地乍裂,木屑枝干纷纷砸向随行的御医,一截拳头粗的木头朝王太医飞速砸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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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实,阿止不会这么凶残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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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V15:民怨
“王大人小心!”苏洛九右手直接把王太医拽到旁边,左手直接抓上那飞速而来的木头,微微一使劲“啪”的一声闷响将其捏碎。
“多谢公子!”王太医惊魂未定地擦掉额头上的冷汗,感激地朝苏洛九拱了拱手。
苏洛九含笑点了点头,抬眼看向墨止,就见他并未分出半点注意力给这群被吓得不轻的太医,而是淡淡地看着他眼前飞速移动的几株大树,心下了然,城主府内的确有阵法和机关,只是因他们进来并未开启,而墨止方才远远用内力打碎这颗大树,应该就是发现这颗大树其实就是阵法的开关了。
太医院的太医都是些手无缚鸡之力之人,看到周围不断变化的树木花草,纷纷震惊得变了脸色,就连最年长的王太医也有些心悸,都下意识地朝墨止这边靠过来。
“王、王爷,这、这这……”王太医不知道要怎么形容现在的情况,焦急地看向墨止。
“管家。”墨止抬了抬手,示意王太医不必惊慌,冷漠的目光转向也傻在了一旁的管家,还有那些看似十分慌乱的家丁婢女,精光在眼里一闪而逝。
管家立刻回神,心中挣扎一番再怀疑地看了墨止一眼,也顾不上许多了迳自跑到与那棵炸毁的大树正对面的一棵大树边将手伸进了那个树洞里摸索了一番,四周不断移动的大树立刻停住然后缓缓回到了原位。
“哟,机关阵法什么的在下也只是听过而已,今日倒是开了眼界了,就是不知道城主用这个来招待王爷和一众太医是什么意思!?”苏洛九知道管家已经起了疑心,冷下脸先开口质问。
管家正暗中打量着墨止,突然听到苏洛九的话,立刻从大树那里走过来跪倒在墨止身前,“王爷恕罪啊,这禹城不太平,城主在府内设阵法只是为了府中之人的安全着想啊,绝非对王爷和众位大人有任何的相害之意。”
“既然如此阵法为何启动,那棵大树还破裂了差点伤了众位大人,若太医们有了损伤,这禹城的瘟疫要怎么办?还是你根本就不想禹城的百姓恢复健康!?”苏洛九上前一步更加严厉的质问。
那些受了惊吓的太医闻言也纷纷怒目相视。
“奴才怎么敢啊,这都是……”管家不断磕头求饶,余光瞥见墨止隐有不耐的表情,心中对他的怀疑又少了一分,可是若非墨王和眼前这个洛公子,那些太医手无缚鸡之力也不能这么远打碎那棵大树呀,那今日搞出这一切的人究竟是谁?
突然,城主府府中的侍卫浑身是血地跑过过来,慌乱地朝着管家努力的让声音放到最大,说完就重重地跌倒在地上昏迷不醒,“不、不好了,鎏西苑有、有盗贼潜入!”
“什么!?”管家惊得连礼节都顾不上了腾地从地上窜了起来,急急忙忙跟墨止告了罪,留下小厮带众人去休息,自己则飞速朝鎏西苑赶去。
“这这、城主府中怎么会乱成这个样子!”年纪也不小了的刘太医好半晌才回过神来,瞅着地上半死不活的侍卫,身为一个医者习惯性地就走过去为他诊治了。
苏洛九悄悄松了一口气,抬眼,趁没人注意恶狠狠瞪了墨止一眼,然后跟着带路的小厮,一行人去到他们休息的院落。
等到了给他们休息的清风苑,小厮一离开后,苏洛九立刻从窗户跳出去然后又从窗户跳进墨止的房间,一把揪住静静站在窗边的男人的衣领,虎着小脸问道,“说,你刚刚干什么搞那么大动静,你不怕打草惊蛇?”
“我自有分寸。”墨止淡淡地看着她,由着她揪着自己的领子,双手很自觉地搂住苏洛九纤细的腰肢。
“有分寸?那往王太医那里飞的大木头也是你的分寸么?”苏洛九微微眯眼,改揪着他的领子为搂着他的脖子,磨了磨牙故作凶恶地问道。
“他靠你太近了。”墨止老神在在地看她一眼,清清淡淡的语气很是理所当然。
苏洛九一愣,彻底破功了,趴在他怀里低低笑了很久才抬起脑袋,抬头在他下巴尖上啄了一下,才没好气地说道,“要不是护龙卫救场救的及时,那个管家真怀疑上你了怎么办?”
“护龙卫已经潜入府里,大树炸破是暗号。”墨止揉揉她的脑袋,不再跟她卖关子,一次性说了清楚。
“所以你今天的目的是想知道怎么终止那些阵法?”苏洛九一点就透,想到了管家伸手掏那个树洞的场面。
墨止淡淡一笑,颔首,他们暗中潜入不一定破的了那些阵法,但若知道如何从内部终止那些阵法,他们进鎏西苑的成功率会高很多,护龙卫方才既然已经进了鎏西苑,那就说明那个树洞里的机关能够终止府中所有阵法的,想来今日的收获不算小。
“老狐狸。”苏洛九感叹。
“不必多操心,你在这里好好休养几日,到时候跟我去找那东西便可。”墨止抱着她走到床边将她放在床上,看着她眼底淡淡的青黑,心疼地蹙了蹙眉,洛儿对睡眠的要求太高,这几日在马车里睡得都不好,这几天要好好休息才行。
“我还以为你要我来是为了瘟疫……”苏洛九哭笑不得,她怎么说也是师傅的徒弟哎,能不能有点大用处。
墨止一边帮她除掉鞋袜一边说道,“慕容医术在你之上,太医院的也不是废物。”其实他只是想洛儿一直陪着她,让她陪着自己去冒险找那个东西也不过是因为那个东西只能就地服用他不得不妥协。
“唔,我也能少些麻烦了。”苏洛九也是个懒骨头,由着墨止屈尊降贵伺候着自己,心里有淡淡的幸福,他跟墨止这一路走来,是不是就是不是冤家不聚头呢?
墨止坐在床头陪着苏洛九,等她睡熟了,才给她掖好被子起身离开。
……
太医们虽然舟车劳顿,但禹城疫情实在严重,因此只休息了两个时辰便聚在一起研制抑制疫情的药物,有苏洛九那番话的提点,所有人也一致同意将尸体焚烧,但那些死者的家属却聚集在一起闹事。
禹城外。
“这个命令是王爷下的,本官也不敢违抗,还请大家不要为难于我们……况且这也是为了大家好啊!”李尧春来到被侍卫拦住的众多百姓前面,诚恳而无奈。
“王爷就可以做这种泯灭人性的事情吗?我夫君连死了都不能入土为安,他的心怎么这么狠毒啊!”一个中年妇人失声哭号,其他人也紧随其后七嘴八舌地叫嚷起来。
李尧春规劝不了这些人,只能头痛地朝那些侍卫挥了挥手,“拦好她们。”
那些人见城主不但不听民意,还走了,又急又气,更加用力地冲撞着侍卫。
墨止站在树上,看着远处用太医们配置的药水浸湿过的布遮住口鼻的侍卫来来回回把尸体运送到清出来的一块空地上,终于被那些家属不停的吵闹声烦得微微蹙起了眉,“闭嘴。”清越的嗓音中糅合了内力震得众人心口一痛一个个都闭上了嘴,有些惊惧地四处寻找着声音的主人。
清冷的身影缓缓从树上落了下去,清风掀起他银色的衣角,黑发也微微扬起,宛如神祇乘风而下,容颜无双气质高华,甫一出现无人敢发出一点声响,只怕扰乱了这美好的一幕。
“王爷,您可算来了,下官就说不能烧了这些尸体,会引起民怨的。”李尧春看到救星一般跑了过来,激动地声音都高扬了起来,看到众人回神一个个对墨止怒目而视,眼里划过冷笑。
墨止连余光都没赏给李尧春,只是淡淡地扫了那些闹事者一眼,问道,“谁不服?”冷淡的声音并不严厉,却自有一股威慑力让人不敢违逆他说出一个不字。
众人面面相觑,方才那个妇人突然开口,“王爷,民妇不服!”
“大胆!墨王岂是你可以冲撞的!”李尧春脸色一变着急又担心地看向那个妇人。
那名妇人感觉地看了李尧春一眼,然后神色变得坚决,徐徐跪伏在地,“王爷,民妇虽贫贱,但也不能眼睁睁看着自己的夫君被火焚烧,夫君在天之灵若知自己死无全尸,他死不瞑目啊,民妇恳请王爷收回成命!”
墨止冷冷地看了她一眼,“好。”
众人一愣,一下子不能明白墨止话里的意思,就连那妇人也愣住,下意识地看了李尧春一眼,被他狠狠瞪了回来,才猛然惊醒,又低下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