村雨敲了敲门,小心翼翼的禀报:“小姐,少主让您去见他。”
过了很久,久到她以为若羽已经休息时,才听到里面传来三个低沉的字:“我睡了。”
缭纱与村雨面面相觑,若羽这样直白的拒绝轩流还是第一次。
“可是……”
缭纱阻止了村雨接下来的话,向她摇了摇头。
“我去和少主说吧。”
当她委婉的将若羽的话转告后,轩流意外的没有多加追问,缭纱退出来的时候只觉得那个黑暗中的背影透出一股森冷一股寂寞一股悲怆。
若羽蜷缩在被子里,脑子里一直回荡着简添下午的话。
新的生活……重新开始……全新的未来……
她是心动的,可她并不冲动,知道自己的一个决定所带来的后果,所以她选择了妥协,选择了这一如继往的生活,然后当她要下定决心时却听到哥哥要见她,顿时吓出一身冷汗,直到此刻她才猛然觉悟,自己竟比自以为的更加不敢面对他,她好怕,怕他会对她做出同上次一样心神俱裂的事来!
逃。
这几乎成了她心中唯一的念头。
她要离开这里,远远的,离开这里。
翌日清晨,若羽起了个大早,在缭纱来之前匆忙的将必要的证件放进书包,然后若无其事的用过早餐准备和缭纱一起去上学,她已经计划好等下到学校支开缭纱后就直接去机场,有秀在她并不担心缭纱会有生命危险。
但毕竟,她还是太天真了。
在经过茶室时满腹心事的她没有注意到里面的人影,而缭纱则惊讶的伫足停在远处。
“这么迫不及待的要去哪?”轩流跪坐在榻上,端着一杯香茶品茗,慵懒的开口,成功唤住了她的脚步。
“哥、哥哥……”她做贼心虚的苍白了脸,“我,我去上学。”
“今天是你生日,就不必去了。”他没有看她,依旧敛下眼帘喝着茶。
“不,不用……只是个生日罢了……”她虚弱无力的拒绝。
“今天可是你成人的日子,从前不是吵着要在这天好好庆祝吗?”
她挤出个勉强笑容。
“那晚上吧,等放学后。”
轩流竟点点头,很好说话的同意了。
“我的宝贝原来这么爱读书,真是让我欣慰啊,既然如此就快点去吧,别迟到了。”
若羽一得到首肯立刻就要离开,可轩流接下来的话却让她僵在原地,再维持不了笑脸。
“什么时候你们学校规定上学还必须携带护照?”
若羽猛的看向他,却见他仍然波澜不惊的闻着茶香。
“若……”他将满满的杯子搁在桌上,未洒出分毫,“还记不记得我教过你,诚实,是种美德。”
说完,轻挑眉毛斜觑她。
若羽只觉得瞬间如坠冰窖,书包掉在地上砸上她的脚,她却茫然无所觉。
“怎么这么不小心呢,”轩流站起身走近她,柔柔抚过她颊边散发,“疼吗?”
她没有回答,只是侧过头避开他的手。
轩流的身子也紧跟贴上,手牢牢搂过她的腰,鼻尖凑近她的,作势要吻。
“哥哥!”她惊呼,“这样,这样是不对的。”
“哦?为什么?”他嘴里问着,手却不安分的在她背上画着圈圈。
“我们……”她咽了咽口水,“我们是亲兄妹啊。”
“亲兄妹,亲兄妹就不能相爱吗?”他表情无辜,仿佛问的不过是今天的天气如何。
若羽目瞪。
“当然不可以!”
“原来是不可以的呀,”他状似恍然,反过来指责若羽,“坏若若为什么以前不制止我呢?让我现在越陷越深。”
诡异的氛围,诡异的情景,诡异的轩流和他那诡异的表情,一切的一切都让若羽觉得脊梁蹿起冷彻心扉的寒意。
“我,我并不知道哥哥是……”
“嘘。”他将食指放在她的唇上,反复摩挲,“宝贝,我说过,好孩子是不能说谎的,否则会被打屁股哦。”
她的脸更加没有血色,几乎透明。
“乖乖,告诉我,你是真的不知道吗?”在她发怔之际舌头舔拭她的红唇。
她想立刻回答,却发现话到嘴边竟怎么也说不出口。
他欢愉的笑了。
“呵呵…我的宝贝这么聪明怎么会到现在才发现呢。”他的笑容越发灿烂,“其实你心里什么都清楚,只是安心享受我的宠爱却又不想有所负担。”
“不是的!”她大声否认,速度快得像是欲盖弥彰。
他也不反驳,只是再不容她逃避的抵住她的额头,两人近在咫尺,都能从对方眼睛里看到自己倒影,他斜着笑容,一字一字反问:“真、的、不、是、吗?”
这句话就像魔咒,一下子扎进她心底,血流了出来,连带的许多一直被忽视被压抑的情绪也翻涌而出。
她真的不清楚哥哥对她的感情吗?即使儿时无知,可随着时间流逝她真的没有一点感觉吗?她是懵懂单纯但不是愚蠢,普通的兄长是不会对妹妹做那些举动的!最熟悉他的她又岂会不明白背后真正的深意?她只是刻意的去遗忘去忽视,只因为,他是她在这个家唯一的好!没有了他,恐怕她连生存都是问题!所以她只想牢牢抓住他,不管他是出于什么目的什么感情。
原来,她也是如此自私。
她不该忘了,她身上也流着伊藤家的血,伊藤家的人都是恶劣的魔鬼!
她的目光越来越沉寂,瞳孔的颜色变的越来越暗淡,他明白这些话一旦说出必定刺破遮掩直达真相,她,承受不起!他不想逼她的,可她却反过来逼得他不得不这么做!
他伤了她,可她却不知道他为这道伤口所要付出的代价远比她多得多!伤人者必自伤。过去温馨美好宛如前世,他们,再也回不去了。
“自私的孩子。”他捏捏她的鼻子,继续无情诉说,“永远都罔故所有关心你的人,任性的去做自己想做的事。难道你就没有想过你这一走会牵连到缭纱牵连到简添牵连到无辜的人?你啊,不是没有想过,只是跟这些比起来,你的自由更为重要,为了这个你甚至不惜陪上所有人的性命。”
她已经不知道该怎么思考,本能的听他道出自己赤裸裸的真实想法。
“宝贝啊,过了今天就是大人喽,以后做事可不能再这么卤莽了。”他整理着她被风吹乱的发,仿佛对着个无理取闹的孩子,“不是想去机场吗?走,哥哥亲自送你去。”
机场大厅内简添左顾右盼等待着那个娇弱身影的出现,他知道她一定会来!因为当他说出要带她走的时候,清楚的看到了她眼中的光芒。
可随着时间一点点临近,他的坚信也逐渐动摇,想打电话找她才发现,自己根本没有任何能与她联系的方式,不知道她的家在哪里,不知道她的电话,不知道她的生活背景,除了学校,他和她,没有任何相交点。
他沮丧的坐在椅子上,低垂着脸,懊恼的抓着头发。
广播里传来甜美播报声,催促着旅人尽快登机。
简添看了眼时间,苦涩的扯动了下嘴角。
看来她是不会来了。
就在即将放弃之际,他的眼前出现一双熟悉的黑皮鞋,猛的抬起头,竟然是他心心念念的人!
“若羽,你终于来了!”他欣喜万分的站起身拉住她的手,“怎么现在才来?飞机马上就要起飞了。”
她立在原地纹丝不动。
“怎么了?”他不解的问,此刻才发现她脸色异样苍白,身子竟在微微发抖,原先雀跃的心一寸寸冷' 。。'冻下来,“出什么事了?”
她紧咬着唇一言不发。
“若羽!”他的心一阵发慌,强撑起笑容,“我们走吧,不然要误了班机了。”
“…我……”她艰难的挪动唇瓣。
“是啊,再不走可就走不成了。”斜次里传来个突兀声音。
简添朝来人看去,是个仪表非凡的男子,全身散发着股让人不寒而栗的阴冷,脸上却挂着人畜无害的戏谑笑容,他走到若羽身旁,手自然的环住她的肩,简添留意到若羽眼里闪过一丝微不可闻的惊慌。
“你好,简先生,我是伊藤轩流,小羽的哥哥。”他落落大方的自我介绍,口吻谦逊有礼。
简添十分意外他的身份,却也平和的回礼。
“初次见面,我是简添。”
“听说你要带小羽走?”他淡淡的问。
简添略显尴尬的轻咳了声,正当他以为伊藤轩流要斥责他,准备了一套说辞要开口时,轩流却和蔼的出人意料。
“那可真要麻烦你了,我们小羽从小任性惯了,今后可要劳烦你多加照顾。”
态度俨然是父母托付儿女的模样。
简添一愣,虽觉得有些怪异,但也欣然点头应承。
“我会的,请放心。”
“那快走吧,飞机可不等人。”说着推了把若羽,将她推到简添面前。
简添揽过她的腰提起行李,向轩流颔首。
“不!”若羽突然如惊弓之鸟般猛推开简添,躲进轩流怀中瑟瑟颤抖,嘴里喃喃不断,“不要,不要,不要……”
简添面色难看的僵在那里。
轩流始终保持着微笑,像看戏一样看着眼前一切,神色不变连眼都没眨。
“不,不……”若羽揪着轩流的衣服苦苦哀求,“哥哥,我们回家吧,我们回去……”
语调里带着浓浓鼻音,竟似快要哭出来了。
“不和简先生走了?”他挑眉斜觑了眼简添,继续无情追问,“你不是很想离开的吗?”
“我不走了,再也不走了。”她拼命晃着脑袋,“哥哥我求你,我们回家吧,我再也不想见到他!”
简添不可置信的愣愣看着若羽。
“小羽,”轩流居然困扰的皱起眉头,“你不是喜欢简先生吗?这么说可会伤了他的心。”
“不!我不喜欢他!一点也不!”她大声叫道,近乎尖锐。
简添握着行李的手收的死紧,青筋暴凸。
“这样啊…”轩流拖着声音慢悠悠的看向简添,“那么不好意思了简先生,我想你们之间可能有点误会,祝你一路顺风。”
他低头在她耳边呢喃:“乖宝贝,我们回去吧。”
再不看简添一眼,搂着若羽转身走出机场,将她塞进车子里,自己则面无表情的对站在车子旁的人吩咐:“香港那边的人撤了吧。”
“是,少主。”
他点了点头也坐进车里。
“回家。”
一路上没有人开口说话,气压低得吓人,车子到达后若羽任轩流牵着她的手直奔樱舍,左右侍从侍女无不弯腰行礼避在旁侧。
行至卧室门口,他猛然止住步子回头。
“从今天开始,但凡小姐有一点差池,你们都给我自行去邢堂领罚!”
所有人全部吓得跪在地上,齐声应道:“是!”
“滚!”直到此时他压抑的怒气才爆发出来。
一阵杂乱声后整个樱舍只余他们两人。
轩流把若羽拽进房里,转身就走。
“哥。”她沙哑的唤道。
他迈到门边的身影停顿,阳光照了进来,在他全身绣上一层光晕,她半眯起眼望着他融入光亮中的背影,却和他奇%^书*(网!&*收集整理一样觉得越来越冷。
“我恨你。”她平静的说。
“那就恨吧。”他无所谓的回答。
说完走出卧房,反手缓缓将门关上。
若羽看着光芒逐渐被阻断,直至完全被黑暗湮灭,如同她的世界。
一道门,隔开的是两颗伤痕累累的心,再难到达彼岸。
轩流倚靠在门上,眼眶涌起陌生的涩意,一声微弱叹息飘向天际,不到片刻便已消逝无踪。
“……如果不能爱我,那就恨我吧……”
========================上部完==========================
番外 之 轩流篇
自我有记忆开始,我就是由爷爷抚养,“母亲”“父亲”这两个单词对我而言只是种符号,没有丝毫感情,或者说,我根本没有感情,即便是对爷爷。
爷爷是伊藤家的族长,他对我说过,我是伊藤家再度兴盛的希望,而后来的事实也证明他预计的没错。
所以我从童年开始便接受各种训练。当我还懵懂时他就强迫我面对血腥。他让人毫不避讳的在我眼前用最残酷的方式杀人然后分尸。第一次目睹的结果是吐到胃里没有一点残渣,吃不进任何东西。可或许真如爷爷所说,我生来就继承了恶魔的血统,没过多久,我对这些把戏就变得木然,看的时候连眼都不眨。爷爷很满意,他开始安排我接受其他全方位训练,他的命令是:只要不把我弄死,怎样都行。所以我经常训练到只剩一口气,被抬着去就医,也因为这种如野兽般粗暴的生存,让我从七岁以后便被人惧怕。
是的,他们都怕我,包括我的父母。他们害怕我的眼睛,害怕我的一言一行,害怕我的不动声色,害怕我的一切。
只有一个人例外。
伊藤若羽,我同父异母的妹妹。
我根本预料不到这如绵羊般任人欺侮打骂不懂反抗的小小人儿会走进我的世界,带来唯一的温暖。
当她第一次拿着食物来给我时我只是觉得可笑,笑她的愚蠢,以为这样就可以讨好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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