指芯酰蝗幌
失了!
他也立刻叫道:“血止了!”
他一面叫,一面揭开了盖在伤口上的纱布来。血止了,没有血再流出来,只是一个伤口,看来十分可怕。这样的一个伤口,完全没有血流出来,这也是绝对怪异的事情。
就在这时候,走廊之中,有一个身形十分肥胖的女工经过。那女工是一个土着印第安人,胖得在走动的时候,全身的肉在不断地顫动。
她刚好经过古托的身边,在医院的走廊之中,医院的女工走来走去,是十分平常的事,谁也不会注意的。跟在古托身边的医生,也只是以十分讶异的神情,注视着伤口。可是那女工,却突然之间,发出了一下极其惊人的尖叫声来!
那一下尖叫声,真是惊天动地。已有确切的科学證据,證明胖子能发出比常人更尖銳的高音来,这是为甚么女高音歌唱家身型都很肥胖的原因。那个肥胖的女工,这时所发出的那一下尖叫声,简直可以将人的耳膜震破。所有的人,要在一两秒钟之后,才能够从这样可怕的叫声所造成的震骇之中,定过神来,向声音的来源看去。
他们看到那女工盯着古托腿上的伤口,神情惊骇莫名,张大了口,像是她口中含着一枚滚 C的鸡蛋一样。她的双眼,突得极出,身子不由自主在发抖,以致她两腮的肥肉,在上下像是波浪一样地在顫动。
一个医生在定过神来之后,叫道:“维维,甚么事!”
那女工喉间又发出了“咯”的一声响,有两个人怕她再次发出那种可怕的尖叫声,立时掩上了耳朵。可是她没有再叫,只是騰騰騰地后退了几步。由于她的身躯是这样沉重,当她在后退之际,甚至于整个地板都在震动。然后,她双手掩着脸,以想像不到的高速度奔了开去,转眼之间便转过走廊,看不见了。
幸而在她急速的奔跑中,并没有撞到甚么人,不然,以她的体重和奔跑的速度,被她迎面撞中的人,非折断几根肋骨不可!
这个女工的一下尖叫和她奇异的行为,在当时,并没有引起多大的注意。至于古托后来,特地又去拜訪这个名字叫维维的女工,那是日后的事了!
伤口的血已止,虽然情形很不寻常,但总算是一种好现象,大家都松了一口气。古托被送进手术室,等候X光照片洗出来之后,就可以开刀把鎗弹取出来。可是在十五分钟之后,当准备实施手术的医生,盯着送来的X光片看的时候,他的神情,就像是看到了他的妻子,在大庭广众之间进行裸跑一样。
根本没有子弹!
子弹如果还留在体內的话,通过X光照片,可以清楚地看出来,就算深嵌入骨骼之內,
也一样可以看得出来。可是,根本没有子弹!
根本没有子弹,子弹上哪里去了呢?不会在古托的体內消失,唯一的可能,是穿出了身
体。可是那一定要有另一个伤口,因为子弹是不会后退的,但是在古托的腿上,只有一个伤口。
手术室中的所有人,包括古托自己在內,在呆了将近两分钟之后,一个医生才道:“我
们‥‥‥判断错铡耍磕遣皇擎j伤?是由其他利器造成的?“
这时,心中最骇异莫名的是古托自己。
古托根本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受伤的。他和芝蘭靠着阳台的欄杆,在一大簇紫蹋m前面站着,然后转身准备走回大厅去,就在这时候,两个保安人員发现他在流血。
在这样的情形下,他受伤的唯一可能,是有人在相当远的距离之外,向他射击。而且,他腿上的伤口,也正是子弹所形成的伤口,所以谁也不曾怀疑到这一点。可是如今,根本就找不到子弹!
古托隐隐感到,自从自己开始流血起,不可思议的事越来越多。他心中的骇异,比起其余人来,不知道强烈了多少倍,因为事情发生在他的身上!
当时,他只觉得喉头乾涩,勉强讲出一句话来:“既然没有子弹,把伤口‥‥‥縫起来吧!”
几个医生一起答应着。没有子弹在体內,这是不可思议的事,也许他们每一个人,都对
这种怪事有自己的看法,但是却没有人把自己的看法讲出来。或许是由于他们的看法,和他们所受的科学训练,完全相违背的缘故。
伤口的縫合手术在沉默的情形下进行,局部麻醉使古托一直保持着神智清醒,当他从手术室被推出来时,芝蘭急急向他奔了过来。但在这以前,古托看到她和一个身型十分健碩的男人在讲话。
芝蘭的神情,充满了关切。古托立时握住了她的手,道:“没有甚么事,一星期之后,我一定可以打马球!”
芝蘭松了一口气,指着那个男人:“这位是保安机构的高諾上尉,他说你受的伤,不是鎗伤。真是荒谬,他们自己找不到鎗手,就胡言乱语!”
古托怔了一怔,那时,高諾上尉已向古托走了过来。他样子十分严肃,有点令人望而生畏之感,他先自我介紹了一下,才道:“我不是胡说八道。两位,虽然我们找不到鎗手,但是我却检查了古托先生换下来的长裤,在长裤上,全然没有子弹射穿的痕跡!”
古托又震动了一下,高諾又道:“子弹是不可能不先射穿古托先生的裤子,就进入古托先生的大腿的,小姐,是不是!”
芝蘭蹙着眉:“当然是!”
高諾攤了攤手,道:“这件事真奇怪,照我看,只有两个可能。一个是当古托先生中鎗的时候,正把裤脚捲起来,好让子弹不弄破裤子,直接射进他的大腿之中。请问一声,古托
先生,当时你──“古托悶哼了一声:”当然不是,不必追究鎗伤了,X光片證明,根本没有子弹!另一个可能是甚么?“
高諾“啊”地一声:“另一个可能,是你在当时捲高了裤脚,有人用利器在你腿上刺了
一下!“
芝蘭狠狠地瞪了高諾一眼,古托缓缓摇头:“当然也不是!”
高諾的双目之中,射出凌厉的目光来:“古托先生,我推理的本领,到此为止了!请问,你究竟是怎么样受伤的?我有责任调查清楚。”
古托剎那之间,感到十分厌恶:“我也不知道,而且,我根本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受伤的。发现我在流血的那两个人,是你的手下?”
高諾“嗯”地一声:“我问过他们,然而他们的话,像是謊话!”
古托苦笑了一下:“不,他们没有必要说謊!”
高諾的神情仍然十分疑惑,他来回走了几步,才道:“对不起,我真是不明白,怀疑一切是我职业上的习惯,我真的不明白。”
古托挥着手,表示不愿和他再谈下去:“我也不明白,真不明白!”
古托双手抱住了头,声音发顫:“我真不明白!”这句话,他一连重复了七、八遍之多。
原振侠也不明白。在古托的敘述中,他甚至找不到问题来发问。那并不是说他没有疑问
,而是他明知问了也不会有答案。
古托是怎么受伤的?连古托自己都不知道,世上有甚么人会知道?
原振侠并不怀疑古托敘述中所说一切的真实性,古托绝没有任何理由,去編造这样一个无稽荒唐的故事来欺骗他。可是古托的敘述,却将原振侠带进了一团濃稠莫名的迷雾之中!
当古托的敘述告一段落之际,原振侠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古托在过了一会之后,才慢慢
抬起头来:“我的话,把你带进了迷宮,是不是?”
原振侠立即承认:“是的,而且是一个完全找不到出路的迷宮!”
古托苦涩地笑着:“任何迷宮一定是有出路的,只不过我还没有找到。我在这迷宮之中,已经摸索了好几年了!”
原振侠不由自主,乾嚥了一口口水,声音显得极不自然:“这伤口,真的已超过了两年?”
古托哼了一声,自顾自道:“在迷宮中摸索了两年,而且还是黑暗的迷宮,连一丝光明都看不见。我已经完全绝望了,不想再追寻下去,我‥‥‥”他讲到这里时,略略转过头去,发出极度悲哀的声音:“我不想再摸索下去,就让我带着这个謎死去好了!”
他的双眼空洞而绝望,原振侠不是第一次接触到这样的眼光。他在第一次时,就感到这种眼光十分熟悉,直到这时,他才陡地想了起来!
是的,这种看来全然绝望的眼光,在小宝图书馆大堂上,那几幅畫像之中的盛远天,就有着这样的眼神!几乎是完全一样的,充满了疲倦和绝望,对生命再不感到有任何半丝乐趣的內心感受,所形成的眼神!
原振侠呆了片刻,才道:“以后呢?当时,伤口不是縫起来了么?”
古托像是在梦囈一样:“以后‥‥‥以后‥‥‥”一直到深夜,芝蘭才离去,古托当晚,连半分钟也没有睡着过。
那时候开始,他的心中已经有了一个謎。不过,那时候他心中的謎很简單,只是不明白
他腿上的伤口是怎么来的。
如果要讲现实的话,绝没有可能他腿上的伤如此之重。那么显而易见的一个大伤口,流了那么多血,可是,他的裤脚上却一点破損都没有!
不论是鎗伤也好,是刀伤也好,要弄伤他的大腿,就必须先弄破他的裤子,这是再明白不过的道理了。可是裤子上一点也没有破損,只有血跡。那么,伤口是怎么来的呢?
理智一点的分析,似乎是可以达到一个结论了:伤口是由他的身体自动产生的!
然而,古托这时,已经可以说是一个医生。他知道,人的身体是不会无缘无故,突然出现一个这样深的伤口的!
那么,伤口是怎么来的呢?
怀着这样的謎,古托当然睡不着,一直到天色将明,他才朦朦朧朧有了一点睡意。但是,就在他快要睡着的时候,伤口上一阵轻微的声响,把他惊醒了。他陡然坐了起来,一时之间,实在不知道发生了甚么事,但是的确有声响自伤口传出来!
古托紧紧地咬着牙,忍住了要大叫的冲动,极迅速地把里紮在伤口上的纱布解了开来。
当他解开纱布之后,他整个人都呆住了!
他实在没有法子相信自己眼看到的事实,但是,他却又清清楚楚地看到了这个发生在他眼前,发生在他身上的事实!
他看到,他腿上的伤口,像是活的一样──这样的形容,或者不是怎么恰当,应该说,他伤口附近的肌肉,像是活的一样──这样说,也不妥当,他腿上的肌肉,当然是活的,可是由于他眼前的事情实在太怪异了,他实在不知道如何形容才好。
总而言之,他看到他腿上,伤口附近的肌肉,正在向外挣着,想挣脫縫合伤口的羊肠线。羊肠线相当坚韌,并不容易挣断,伤口附近的肌肉,看起来像是頑固之极一样,竭力在挣,有一股线断了,另一股线,把肌肉扯破,血又滲出来。
他从来也没有看到过肌肉会进行那么頑强的挣扎,更何況那是他自己的肌肉,他腿上的肌肉!
人体上的肌肉,有随意肌和不随意肌之分,腿上的肌肉是随意肌,那是他的神经系统可以控制它活动的肌肉。可是,这时候,那部分的肌肉,看来完全是自己有生命的,根本和他一点关系也没有。他看着自己的大腿,像是看着完全不是在他身上发生的事!
那些肌肉,向外扯着、翻着、扭曲着,目的只是要把縫合伤口的羊肠线挣断!
古托全身发着抖,在看到了这样的情形之后,不到一分钟,他的全身都被冷汗湿透了!
他想叫,可是张大了口,却一点也发不出声来!他实在不想看自己腿上的肌肉,那么可怕而丑恶地在蠕动,可是他的视线却盯在那上面,连移开的力量都没有!
他不知道经过了多久,直到肌肉的挣扎得到了成功──縫合伤口的羊肠线,有的被挣断了,有的勒破了肌肉,脫离了肌肉,顺着他的大腿,滑了下来。
古托可以清楚地看到,他大腿上的肌肉,在完全挣脫了羊肠线之后,就静了下来。在他腿上的,仍然是那个很深的伤口,像是鎗弹所形成的伤口一样。
又不知过了多久,古托才突然哭了起来,他实在不知道在他的身上,发生的是甚么事,他希望那只不过是一场噩梦。但是,他的神智却十分清醒,清清楚楚知道,那不是梦,那是事实!
古托陷进了极度的恐惧之中,不知道该如何才好。事实上,任何人有他这样的遭遇,都会和他一样,在极度的惊惧之中,不知如何才好。
他只是盯着自己腿上的伤口,身子发抖,流着汗,汗是冰冷的,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