捕快一模一样,说起他们所偷之物,却又无实证。水明畅觉得此案顺利地蹊跷,见审不出什么有用的口供,于是便打算押了几人回京,交由刑部定夺。
此案到此似是明白了,但又有蛛丝马迹让人生疑,好在直接行凶者已经抓到了,黛玉还是颇感欣慰地,而水溶只是哂笑,这几个人不过是几只顶罪羊,这件事哪这么简单。
但他不想黛玉为此忧心,故什么也没说,真正的凶手,他日后自会惩戒,此时,安她的心才是最重要地。与此同时,他收到了京城里送来的密信……
葭葭苍苍,白露为霜,一天比一天冷了,三日后,水明畅来找黛玉:“案子暂时告以段落,天也一天天渐寒,这两日,收拾一下,我们也该回京了!”
黛玉想想也是,不过自己此时也无去处,看来还得随着水溶回去。黛玉便吩咐紫鹃二人去收拾,未料水明畅却是没有要走的意思,眉宇微蹙,神情有丝迟疑,看着她欲言又止,黛玉很少见到他这般情形,遂轻声道:“这里没有外人,殿下有话请讲!”
水明畅望着外面不住飘荡的黄叶,收回目光望了她一眼,半晌方轻轻地道:“贾府,被抄了,你的外祖母也去世了!”脸上似有一丝的不忍。
黛玉一惊,虽然也知道贾府早晚会有这么一天,但是她没有想到会来得如此快,按说,元春才小产不久,皇上就如此无情,就对贾府下手了?
最令她意外的是贾母的去世,难道,老人家是受不了这个打击才?见她默然不语,双眉紧锁,水明畅知道轻描淡写的安慰是无济于事的,遂道:“先回京再说罢,一切从长计议,事情已然如此,官场沉浮,再自然不过的!”
清淡的语气中隐含着一丝关切,黛玉默然,但她承认水明畅说得是,事已至此,她是无力挽回的,贾府的事,看来只能听天由命了。
晚间就寝时,黛玉轻轻地剪着烛花,对着摇晃的烛光沉默不语,水溶见她如此,墨眸闪了闪缓缓地道:“水明畅没告诉你,元妃已经薨逝了!”
黛玉更是一惊,她抬起水眸满脸的愕然:“竟有这事,元妃娘娘不过小产而已,宫里的御医医术精湛,哪里会这么快人就没了呢?”这可真是祸不单行啊,水明畅应该是清楚地,不过他没告诉自己,是怕自己更担心罢。
水溶挑挑眉:“听说是产后风,加上心情抑郁,应该是猝死!你的外祖母听了这个消息后,受不这个沉重的打击,一病不起,然后就……”
那么一个鲜艳妩媚,端庄娴淑的元妃,说没就没了?想到贾母享尽了荣华,没想到竟是在生命的尽头为晚辈忧虑担惊。她轻声道:“老太太是在荣府抄家前去世的罢?”
水溶点点头,扶住她柔弱的肩膀,黛玉整个身子仿佛被抽去了所有的力气,一下子便失去了倚靠,她无力地倚在水溶怀中,半晌方道:“幸好,老太太没看到抄家获罪的情形,不然老人家岂不更伤心难过!”
幸耶,不幸耶?生命真是脆弱,世事还真是无常啊!无常非人力可为,可是人的无情罢呢?那更是令人心寒啊。黛玉哂笑道:“我如今真的见识了,皇家人果然冷酷无情,元妃娘娘才去,皇上就等不及了吗?”
“他?他正忙着宠信新人,记得那个高丽公主吗?”水溶讥讽着,黛玉一怔,她当然记得,点了点头:“高丽公主怎么了?”
水溶一挑眉:“刚被封了端妃,此时的那个人,正沉溺在温柔乡里!”
黛玉一哂,果然是,只见新人笑,不闻旧人哭啊,元妃尸骨未寒,这里就鸳鸯又成双,她感到一阵心寒,皇上和他的新宠如何她没兴趣,此时她更关心的是贾府的人:“不知两府的其他人怎么样了,会如何治罪,抄了家,还会砍头吗?”
似是看出了她的忧虑,水溶似不经意地道:“荣宁二府全下狱了,不过,那个人尚念在元妃的情面上,听说不会重罚,命是不会丢的,你放心就是!”
黛玉微微松了口气,想到贾府的所作所为,她叹了口气淡淡地道:“这是他们咎由自取,是吗?”水溶默然不语。
当下无话,翌日一切准备停当,随着水明畅,一路回京。
第十六章 慰藉【文字版首发】
果然如水溶所说,贾府人等被羁在狱中,从候门贵府,锦衣玉食的日子,一下子跌落到阶下囚,一夕之间,天似乎塌了下来。
贾府多年来倚仗着元妃和祖上的功勋,颇有些自大的意思,水晈那里早积下了不少的弹劾的折子了,故在元春去后,那些与贾府有过节的臣子再次上奏,水晈便开始对贾府下了手。
他本是想以儆效尤,从严治罪的,旨在告诫那些臣子们加强自律,借此杀住骄奢之风,但元妃嬷嬷才薨逝,皇上就纳新妃,而且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对贾府下了手。便有言官上奏,贾府虽有罪,但皇上行事如此迅速,会让百官觉得皇上有失宽容,皇家多年来以德为本,泽披四海,还望能体恤一下旧臣。又有太后从中告诫了几句,水晈方打消了念头。
回宫后,黛玉便接受着各色的目光。朝中百官也更是反应不一,不用问黛玉也清楚,墙倒众人推,世情如此,再加上贾府历年来不积德行,安享祖宗基业,不思进取,肆意妄为,故出事后落井下石者更甚。
只可惜一个礼乐簪缨,钟鸣鼎令之家,一夕间分崩离析,呼喇喇似大厦倒倾。所谓德以继世,君子之泽,五世而斩,贾家子孙一代不如一代,不仅未能守住祖宗基业,反而将祖上的世袭功勋也丢了,不能不教人唏嘘。
“北静王妃,你气色还好,还以为遭受这么多事,你会受不住呢!”耳畔是冯可瑶温和的声音,向来说话大嗓门的她,难得这么温柔,黛玉淡淡一笑,尽量地让自己的笑看起来轻松一些。
她刚刚拜祭了贾母回来,现在身心俱疲,冯可瑶能来看望她,说心里话,她有些感动,自从大觉寺那件事后,冯可瑶对她的态度大转,二人尽释前嫌,相处非常融洽。
其实,冯可瑶是个直爽单纯的女子,敢爱敢恨,爱的时候如火,恨的时候如冰,听说黛玉回来了,冯可遥不顾怀孕的身子,便赶了来安慰她。
贾家的事一出,很多人是唯恐避之不及,更有那落井下石者,不经事不知世态炎凉人间百态,人情冷暖不过如此!
在冯可瑶看来,黛玉可真是不幸,是个薄命的女子,不说早早地没了爹娘,单就苏州那一件灭门血案,便足以把人击垮。更祸不单行的是,如今,连她唯一的亲戚贾府也获罪被抄,换作任何一个女子,也受不了这么大的打击和变故啊,其中的哪一件都会让人接受不了。
更可怜的是,这种事一般自己的夫君都会呵护在身旁,可水溶那个样子,根本指望不上。所以,冯可瑶现在对黛玉是非常同情和怜惜。
面对冯可瑶的关心,黛玉感激一笑:“没什么,总一味地沉浸在伤痛中是出不来地,人总得往前看,不是吗?”
冯可瑶佩服地看着她,身经这么多的变故,黛玉没倒下,就便足以让她刮目相看,不想提及她的伤心事,故冯可瑶尽量地捡着轻松的话题:“人生在世,总会有那样这样不如意的事,看开了就好了。快乐是一天,伤心也是一天,对不对?”
见冯可瑶用老成的语气说出这样劝慰的话来,黛玉一笑:“三皇子妃的口气,象是多沧桑似地!”
冯可瑶被她说得有点脸红,不好意思地轻笑道:“我不会说劝慰人的话,你还取笑我。要知道,北静王那样,不能陪你,所以……”
说到此,冯可瑶大概是意识到自己有点失言,赶紧打住,不好意思地笑笑,顺手为黛玉倾了一杯茶,反客为主地递过去:“喝杯茶罢!”
对于冯可瑶的直爽和率真,黛玉也已经见识并习惯了,知道冯可瑶有口无心,故也不怪罪,她执起杯子,慢慢地品了几口。
可冯可瑶心里藏不住话,窥着她的神色,半晌忽然拧起眉头道:“贾家的事,其实你也不必担心,据说不会是死罪,顶多是被革职抄家,留得青山在,人活着就是万幸了!”
黛玉勉强地一笑点点头:“我也清楚,只是,毕竟在荣府好几年,老太太对我还是疼爱的,现在落得这个地步,心里……”
冯可瑶却摇摇头:“贾家的人,好象不允许探望,我哥哥不是和你那位表见贾宝玉平时交情挺好的嘛,前儿想去狱中看看,尽一份朋友之情,但也没得进去呢!只怕,这件事皇祖母也不会同意,我可是听说,她老人家不是太喜欢贾家,贾家骄纵,她老人家崇尚节俭,听说这次抄家,贾家抄出来的东西很让人瞠目,所以……”说着蹙蹙眉,一双亮晶晶地眸子看着黛玉。
黛玉沉吟了一下,冯可瑶提醒得是,她还真是想求了太后,允否准许自己去探望一下的,听了冯可遥这翻话,她打消了这个念头。
看着冯可瑶气色红润,脸上洋溢着幸福的微笑,黛玉很是羡慕,看着她微微隆起的小腹,黛玉由衷地道:“谢谢你,可瑶,你身子现在不便,可要好好地养着,肚子里的孩子重要!”
目光转到她的小腹上,温柔无比,让冯可瑶为自己担心,黛玉觉得心里很过意不去。
听到说起腹中的孩子,冯可瑶眼中顿时泛起异样的光芒,她有些兴奋地道:“哪里就那么娇气了,我身子结实着呢,你放心罢!”
说着微仰起头,大声笑了起来,声音如同欢快的鸟啼:“怀孕对我来说,根本没有任何影响,何况现在他还这么小!”一脸的幸福模样。
黛玉也感染了她的轻松快乐,不由抿起唇,善意地提醒着她:“那也得当心,当了母亲,哪还能那么轻率呢,不然三皇子和淑妃娘娘也不答应啊!”
冯可瑶笑笑,她看着黛玉,忽然心里一转,凑近前来,压低了声音道:“黛玉,你也赶紧怀上一个罢,我们三个可是同一天成亲的,如今,二皇嫂也有了,你没见她成天可小心了。有孩子分你的心,会觉得日子好过一些!”
一句话说得黛玉一怔,随即有些讪讪地道:“你怎么扯到我身上来了,那着什么急呢,你还是先照顾好你自己罢!”
笑容中有几分不自然,自己和水溶,可不象冯可瑶和水岚清,骆惜颜和水墨白,水溶当初本就是想算计报复自己才求太后赐的婚,一路走来,伤害不断,心计重重,虽然现在二人误会解除,相处也比先前客气了许多,二人颇有几分相敬如宾的样子,但总觉得中间仍隔着什么。
至于少了什么,黛玉不愿去深究,自己本就不喜欢待在宫里,水溶又允诺自己自由,二人早晚会离散,似乎没有理由执著,如这般情形,孩子,是多么遥远的事啊!
说到骆惜颜,冯可瑶脸上的表情突然神秘兮兮地,欲言又止的样子看着非常可爱,黛玉知道她心中不装事,即使不问她也会自动地说出来,于是淡笑不语。
果然,冯可瑶终是忍不住压低了声音对黛玉道:“你知道吗,你回南的这些日子,宫里也出了点事……”黛玉便道:“什么事?”
冯可瑶见四周没人,声音更压低了:“是关于二皇兄的……”
“水墨白?”黛玉有些好奇,冯可瑶继续道:“你知道皇祖母寿辰时唱戏的那个蒋玉涵罢,听说二皇兄喜欢此人,据说是想在宫外置宅子让此人居住,但是那顺亲王不肯罢手,翁婿二人闹了点不快。二皇嫂知道了些事,趁机和二皇兄闹了一场呢!”
说着一脸的哂笑。“哦,竟有此事?”黛玉深为纳罕,她忽然想到了当初一件事,那蒋玉涵本是顺亲王的人,当初因与宝玉交厚,顺亲王府的长史还曾亲往荣府来打听要人,这个人?
男生女相,又是优伶,难道又被水墨白相中了?真想不到这二皇子还有这种癖好。
冯可瑶撇撇嘴,压低了声音:“你我是闺阁女子,不清楚这外面男人的事,听我哥哥讲,这种事没什么奇怪地,只是,这二皇子未免做得太露形了!二皇嫂挺生气地,不过最后听说是皇贵妃娘娘将此事压了下去。”
黛玉对这种事没什么兴趣,水墨白,看似很有城府的一个人,竟然出了这种事,还真是想不到。她心中一动:“那皇上知不知道?”
冯可瑶摇摇头:“只怕不清楚罢,这种事,只是私下里传得快,没有人会敢捅到父皇那里去的。更何况,有皇贵妃压着,谁有这个胆子啊!”
黛玉微微一笑,这水墨白看似一个君子一般,却如此行事,看来,有些人和事永远和表面看上去不相符。
逗留了一会儿,冯可瑶告辞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