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娘那里正给故去的云大老爷做法事,正好是十年的祭日,听说请的是观音院的尼姑!这会儿子想必是送神撤坛了罢!”
黛玉嗯了一声,想想自己父母故去也这么长时间了,因在荣府住着,一直没有单独的机会给爹娘做一个完整的法事,如今便有些触景生情,只是此时自己这个情形,怕要等到孩子出生后了。
紫鹃见她坐在那里有些呆呆地,不知在想些什么便笑道:“王妃又发什么愣呢,且看看我绣的这鞋面怎么样?”
说着将手中的活计递了过来,黛玉接过一看,是两双虎头的,黛玉便笑着夸道:“你绣的,自然全是好地,也不必太多,哪里穿得过来呢!”
紫鹃收了起来笑道:“那两件子抖篷也绣好了,反正闲着也没事!”
黛玉便想去外面走走,透透气,于是披了件厚点的抖篷,主仆二人便走出房门。这片院子与贺氏母子的院落仅一墙之隔,而墙其实只不过是一带篱笆而已,那边隐隐约约有些嘈杂的人声,似乎是贺氏亲自送了几个人出来。
黛玉便想转回,不经意间一扫,那几个人中有一个身着水田袍的在她眼前一晃,黛玉下意识地看了几眼,这时紫鹃遽然惊呼:“那不是妙玉妙师傅吗,她怎么会在这里?”
一面又下死眼打量了几眼,没错,是妙玉的形容,紫鹃更纳闷道:“她不是在京城吗,竟然又来到此处,这可真是奇了!”
黛玉心里一动忙道:“紫鹃,你且快去请了妙玉师傅来一叙!”紫鹃忙答应着,一面转身去了。
黛玉站在那里细想了下,当初妙玉说想回南,没想到她没回姑苏,竟是来到杭州不成?自己还有个疑问待妙玉来解惑呢,再想不到天赐良机。
慢慢地折回身回到房间,不一会儿,紫鹃引着妙玉冉冉前来。双方一见不由微微一笑,黛玉便道:“果然是你,人生何处不相逢!”
妙玉微微一笑:“人是地行仙,聚散皆是缘,我说过,随缘便好!”
黛玉笑了笑:“想不到妙公如今也出关做这些凡俗之事了?”
妙玉正色道:“这些事我本不情愿地,但这位云老爷不同,他是杭州的先知府,口碑甚好,也是位居士!”
紫鹃端上茶来,黛玉便笑道:“我的茶,自然不如妙公的清雅,且将就着尝尝罢,是贺夫人送的龙井!”
妙玉细细地尝了,只不评判,黛玉知她性子一笑也不多言。
一时茶毕,妙玉突然道:“与潇湘子一别,竟是转眼数月,记得当日你问起那位静仪师太的事,说起来竟有些蹊跷。”
黛玉的手一颤,杯中的茶差点倾了出来,她放下杯子,有些紧张地道:“怎么个蹊跷?”
妙玉似是没注意到她的异常,思忖道:“静仪师太来自姑苏的观音院,但我来杭州前,途经姑苏,特意前往观音院拜访,但听院中的人讲,她早已经于数月前圆寂了,你说,这是不是很蹊跷,那我京城所见的那位又会是谁呢,难不成有两个?”
黛玉心里一动,妙玉的话让她想到了什么,观音院的人是不会乱讲的,那个静仪?
心里顿时如同开了一扇窗一般豁亮,一阵轻松,不自觉地唇边便有了丝笑意,二人聊了一会儿,妙玉便告辞,黛玉便命紫鹃送了出去。
人生何处不相逢,随缘聚散,能在此处得遇故人,倒也是人生一大快事。此时黛玉心中却不断地回响着妙玉方才的话,由此她可以断定,自己在牟尼院见到的静仪,绝对是有问题,难道是?
想到宝玉,黛玉心中一震,这也许又是水墨白所为罢?
既然他能让甄宝玉假装成贾宝玉来哄骗自己,让人假扮静仪来混淆自己的视听,也完全有可能,如果真是他所为,水溶并没有骗自己……
黛玉心头如释重负一般,当时自己情绪纠结不堪,因此失却了细心和该有的警觉,竟然因此误会了水溶,想到此,黛玉心里油然而生一丝的愧疚,抚着小腹,轻轻地触摸着,感觉到腹中孩子的反应,黛玉轻叹道:“娘错怪了你爹了,是娘不该不信任他!”
一时思绪游离,不知此时水溶怎么样了,何时能还朝呢,战况如何,他,有没有想自己和孩子?
时间一点点地过去,黛玉的心情有些莫名地紧张,毕竟是头一胎,虽然太后早已经将一应诸事准备妥当,但她心里仍没底,亏了有贺氏在身边充当了长辈一职,一些要注意的事情悉数教授于她,黛玉心中方踏实了些。
这一日,正在屋中闲坐看书,却见一青衣男子款款而来,黛玉一看,不是别人,竟是太医苑的太医傅青风。
他不在京城好好地待着,跑到杭州来做什么呢?
见她一脸的惊骇,傅青风风趣地道:“怎么,看到我很意外,我可是奉旨而来,太后她老人家知道王妃即将临盆,她不放心,所以专门派了我前来,她老人家可是千叮咛万嘱咐的,所以,臣下不敢不从!”
黛玉松了口气,想到太后对自己的关爱,自己的出宫一直让她老人家惦记不已,遂轻声道:“皇祖母她老人家,可还好?”
傅青风毫不见外:“好,太后的身子骨硬朗着呢,就是想念她的小曾孙……”
黛玉扑哧一声笑了出来:“还没生呢,就……”傅青风忽而脸色一正,瞅着她道:“谁让你非得出宫呢,走得远远地,你当初的出宫,不是那么简单罢?”
黛玉淡淡一笑,她是后来才知道,傅青风和云中鹤是师侄关系地,难怪当初水溶手中有玉肌膏。
被他说中了心事,黛玉不动声色地道:“我离开是因为孩子的命格与皇宫犯冲,所以,才会出宫,你怎么会想到王爷身上去!”
傅青风似是不经意地道:“如果我告诉你,那个女人是水墨白安排地,你信不信,这一切,与逸涵无关,水墨白要的就是你的动摇!还有,水明畅的死,想必你对逸涵也有误会,也是水墨白透露给凌若男的,所以,她才会抓了你,以此去试探水明畅!如果水明畅去救你,那么,水墨白便可将你和水明畅的事公之于众,这样,堂堂的大皇子和北静王妃名声便会一败涂地,而逸涵,暗中将这一切化解了,致使水墨白无把柄可抓!而也由此,更令水墨白对其生了疑……”
黛玉的手紧紧地绞着手中的帕子,心头一阵震撼,说不出是欣喜还是别的情绪,亲口听傅青风说出来,事情完全与水溶无关,她心里无异于卸去了所有的负累,原来,这一切均不关水溶的事,可是想到自己由此产生的误会和抵触,黛玉有些百感交集。
傅青风淡淡一笑道:“逸涵率军大获全胜,很快就会凯旋回来了!”
这时,紫鹃手中托着一只托盘走进来,一眼看到傅青风,俏脸立时浮起惊讶的神情:“傅太医,怎么是你,你怎么会在这里?”
一面放下托盘,不置信地看着傅青风,傅青风挑挑眉梢,看着这个俏丽爽利的丫鬟,脸上浮起一丝笑容:“怎么,大老远地就这副脸子迎接我,我可是奉旨前来的!”
紫鹃看了看黛玉:“奉旨?”
黛玉笑不丝地瞅着二人只不答言,傅青风便道:“你家王妃快临盆了,太后可是一直惦记着,所以,派了我前来,这下明白了?”
紫鹃莞尔一笑,瞥了他一眼,撇撇嘴道:“哦,我说呢,不过你一个大男人,能帮什么忙呢?你又不是女人,”
夜深沉,繁星闪烁,黛玉却在枕畔翻天覆地睡不着,脑子里还想着傅青风的那些话,水溶快回来了吗,他要是知道自己离宫了,会怎么样反应?
第五十章 允她自由
夕阳映照着竹林,一片飘红,绮丽绚烂;雨送一抹清凉,虹结窗棂。美丽的西子湖畔,日渐黄昏,一抹炊烟袅袅,竹林间,有孩童地欢快地嬉戏玩耍。
雨后初晴的黄昏,山间竹林轻烟缭绕,一抹灵动的倩影正冉冉而来,身着一袭清绿的衫子,眉宇间一丝淡然,眉目如画,不施粉黛,天然一段风韵,顾盼间风华尽展,见之忘俗。
她旁边走的是一位俏丽机灵的紫衣女子,二人边走边说着什么,绿衫女子听到不远处那一声声清脆欢快的童声,脸上露出一丝笑容。
二人正是幽居于此的北静王妃林黛玉和她的侍女紫鹃。此时她正呼唤着自己的一双儿女回家用晚膳。
她轻启唇轻声地唤着:“诺儿,言儿,时候不早了,该回家了!”
这时,从竹林深处蹦跳着跑出来五六个孩童,其中一个女童眉眼弯弯:“是娘来了呢,娘在喊我们回家呢!”“嗯!”一名男童应着,然后摆着小手向其他的孩子道别,两个人蹦跳着来到黛玉身畔,脸上含笑清脆地唤道:“娘!”
黛玉望着一双儿女嘴角噙笑:“晚饭已经备好了,又玩得忘了饿了罢!”一面宠溺地看着面前的两个小儿。
粉妆玉琢的小女娃忽闪着一双黑亮的大眼睛,有些撒娇地拽住她的胳膊道:“哪有,娘,我早就饿了呢,是惜言他,非要和阿牛捉什么蟋蟀,你看,他弄了一身的泥呢,娘看我,是不是干干净净地!”说罢有些得意地瞥了惜言一眼。
惜言却微微一撇嘴并不理她,转过身向着黛玉道:“娘,我们回家吧!”说着又一脸笑容地向着紫鹃开口道:“不知紫姨今天给我们做了什么好吃的?”
紫鹃一笑道:“当然是你们最爱吃的了!”两个小人儿欢呼一声,这俩人最爱吃紫鹃做的菜,黛玉含笑,一手一个挽起一双儿女,脸上温柔无限。
四个人一起朝回走去,清雾袅袅,冥色加深,有如人间仙境一般。
惜诺左顾右盼,忽闪着一双黑溜溜地的大眼睛道:“紫鹃姨,青风叔叔呢,怎么没见着他?”
紫鹃一挑眉道:“他呀,是只在此山中,云深不知处!不定什么时候回来呢,天黑了最好迷了路才好呢!”
黛玉含笑不语,这时惜诺却调皮地眨眨眼睛:“紫鹃姨口是心非,要是青风叔叔回来得晚一点儿,紫姨就担心地在屋里坐不住了,那天我可是亲眼看到你在门口溜跶呢!”
被惜诺说中了心事,紫鹃有些脸红地瞪了她一眼:“诺儿懂什么,紫姨才不是等他呢……”
话未说完一旁的惜言慢吞吞地开口道:“紫姨那是在给青风叔叔的那株药草浇水呢,那可是青风叔叔从山中挖来的宝贝,紫姨平时最精心的了!”
听着两个小人一唱一和地,黛玉莞尔一笑,紫鹃被这娘三个闹得有些不好意思,遂一面走一面道:“不和你们说了,我得看看饭菜凉了没有!”说着加快步子赶到了前面。
娘三人相视一笑!
一个长相斯文的男子此刻正蹲在山间,仔细地观察着路边的花花草草,突然,一丝笑意浮现,他伸出手小心翼翼地将一颗带着黄色不花的植物移到旁边的背后篓里,然后背起竹篓踏上晚归的路。
湖畔那一栋清幽的院落,沐浴在夕阳中,静谧安详。院中,传出孩童清脆的笑闹声,男子脸上溢起一丝笑容,他加快了脚下的步子,他知道,那里,有人在等着他呢。
此时,肯定会有一桌丰盛的铁菜正飘着诱人的香气,让人垂涎欲滴。他,傅青风,五年前因奉太后之命来到杭州。五年间,发生了太多的事情,当时,北静王妃黛玉正待产,他奉命前来。
不负太后厚望,黛玉竟然诞下了一对龙凤胎,而当时,身为北静王的水溶也远征突厥大获全胜,随即马不停蹄赴杭州探望妻儿。但出了满月后,黛玉却是执意不想回京。
傅青风对二人的倔强深为了解,但最后,水溶拗不过她的性子,只得自己先行回京,毕竟京中尚有太多的事需要他去料理。
不久后,水溶继承大统,但是身为他妻子的黛玉却是一直不肯回去,水溶对她亦是无可奈何,为此皇后之位一直空悬。依他看来,水溶此举,已经是非常难能可贵了,从没见过他为谁而改变过,而黛玉是第一个能令他改变心意的人。
水溶登上大保前,傅青风一直暗地里帮了他不少的忙,如今功成身退,本无意官场的他便从此谢绝了高官厚禄,自此便在西子湖畔定居下来。开了一间医馆,悬壶济世,自然,有水溶的嘱托,但也有他自己的私心,那就是,黛玉身边那个俏丽的紫衣女子,已经不知何时,一行一动都牵动了他的视线。
傅青风沉浸在自己的思绪中,脚步并没有停止。来到竹院,还没放下背娄,便见两个小人儿齐齐地跑了出来,跑在前面的惜诺调皮地冲着他眨眨眼:“青风叔叔回来了,又带回来了什么稀奇的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