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世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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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世间- 第2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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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的用心……当下不去理他。
  宋雪宜眼见此情势,心知华危楼或有所动心是什么,当下在鼓声起落之间朗声道:“华老,你击了一世人鼓,什么震天、轰天、掀天、倚天,到头来还得不到一蚌伊小深!桑书云听得心头一热,很想叫宋雪宜不要说下去,宋雪宜却伸出手来,悄悄按住他的手背,这时华危楼气得胡须战张,宋雪宜去加了一句道:“你要是真的英雄一世,为何连个女人都把握不住,嫁了给桑帮主?”
  宋雪宜的用意是激华危楼恨绝,起而攻击桑书云,自己俩人只要支持得一忽儿,让方歌吟毁了“震天鼓”,便不怕他了。
  不料华危楼听了,鼓声稍后,但神态却十分猖狂,哈哈大笑道:“贼婆娘,你少为贼汉子激老夫,姓桑的贼汉虽娶了伊小深,却未得到她的心,她最珍爱的三件宝物,一件也未送给了他。”
  宋雪宜扬声问:“什么最珍贸约三件宝物?”她是意图引华危楼说话分心,在他心神不灵时猝起袭击,却偏首微视,见桑书云神色惨然,心知问话,不尴勾起旧事,心中无限歉咎。
  华危楼恨笑道:“是不是三连三件珍物,也不知道,伊小深那里爱她,伊小深爱的是我!她的对联、古筝、绘像,既未送我,便跟她香消玉殡,永埋红尘去了,岂会交给了这贼汉!·”桑书云听气得全身发抖,宋雪宜从未见过他如此恼怒过,从此可以揣想他对亡妻爱念之深。宋雪宜低垂蛾眉不语。华危楼又敌得数声,桑书云因奋力前行,企图手搏“倚天叟”,所以被震得经脉出血。
  桑书云低哼一声,不理一切,仍然前行,宋雪宜急相扶持,方歌吟浑浑噩噩中,只听得“对联、古筝、绘像”,不禁迷迷悯惜起来,暗忖:莫非是……当下吐气扬声道:“那卷轴绘像,可是一淡装女子,襟佩珠花……”。只听“”地一声,华危楼本是一拳往鼓面击下去,这下声响甚闷,旁人不觉什么,倒反是华危楼嘴角渗出血来。“倚天叟”的声音,像极吃力才问得出来地:“你……你怎知道?……那卷轴……还写些什么?”
  方歌吟努力记忆,道:“那卷轴上写笔势飞动、笔迹犹劲的〔发胡兮若轻云之蔽月,飘飘兮若流风之同雪〕……”华危楼向天惨叫三声:“是她!真是她!丙然是她!”血已从他嘴边咯了出来,他惨笑问:“你……你还见看些什么?”
  ·方歌吟同忆道:,“……还有一架古筝;”华危楼紧接问;“什么颜色的?
  ”方歌吟迟疑了半晌,道:“……朱红色的。”
  华危楼揪然而笑,笑意里似有无限苦涩,道:“她……她送了给人……毕竟还是送了给人……”忽然眼神闪过一线希望,急道:“你在那里逢看了……这些东西?!”
  方歌吟见他如此神伤,心实不忍,照实直答道:“是在龙门急流之,卫掌门遗体之旁……”华危楼一听,斜窜至,拳头不住擂在大鼓上,发出暴石璞瓦般乱响,一面瞪目唇张,呼息困难地喘问:“……是大师兄……她,她,她喜欢的根本还是大师兄……跟我……
  无关……我……自作多情……”神色萎糜至极,简直是若判两人,而且枯颓到不成人形。
  忽尔狂笑起来,挥拳向大鼓击去,一面狂笑问:“那对联……写些什么?”方拌吟你这人祸智疑狂,不忍相欺,答道:“朱弦一拂遗音在,却是当时寂寞心。”
  方歌吟念得一字,华危楼击鼓一下,一边笑一边打,凄恰至极,到得了第十四响,笑声遽绝,鼓声未沓,他仰天倒下,鲜血自嘴边不住溢出,又自悬空寺的石阶上缓缓流了下来。
  原来大凡以魔术心法慑人者,如遇强敌,对方将法力反震过来,自己必反受其害。“忘林”主陈木诛曾以“慑魂迷心功”对付天象,却给天象大师以佛门“狮子吼”所破,因此被震伤了经脉。而今华危楼知数十年陶醉的美梦,尽成泡影,伊小深由始至终,根本没有稍瑕颜色于他,他还以为是对方深蕴含情,不便表达,封不知另有所属,便是大师哥卫悲同。
  这种打击莫可招御,也无可雪怨,他只有状若疑狂,自绝经脉,以鼓声反震,终致绝经断脉而残。
  “倚天叟”一死,其辖下的门徒顿失靠山,都纷纷投诚,桑书云兀自怔怔不语,宋雪宜侧首斜腕,若有所思,正在此时,白影一闪,陈木诛疾扑向宋雪宜,左手执〔苍木庞纹古剑“,右手持”紫虚剑“,这两剑为大风道人所有,虽已被削断,但锋锐非几,他悄知难有逃生之望,见宋雪宜显然是这下群雄的袖领之一,他末与之交手过,欺是她女子,想向偷袭于她,将之击倒,好威胁众人放他一命,所以猝起突袭。宋雪宜本机伶过人,冰雪聪明,若有人施暗毁于她,可谓小偷遇上了大盗,只是她此时心神不灵,神智恍忽,而桑书云、方歌吟他因”倚天叟“死得如此凄厉而忱日惊心,如驾相顾,眼见陈木诛就要得手,突然三道剑光,分三处袭来,一齐刺穿了陈木诛的身子。陈木诛惨嚎半声,便已毙命。这三剑原来是桑小娥、车萤萤、清一刺出的。这三女都是俏皮可再、心细如发,她们三人先后曾在惨拼中遭受饼敌人乍然偷袭,以作要挟,所以特别警醒,陈木诛猝施偷袭时,三人不约而同,一齐抽拔出地上”千手剑猿“所遗之剑,截刺陈木诛,陈木诛本已身受重伤,又变起肘腋之间,满以为一击得手,却枉自送了性命。三妹联手,居然一举杀了强敌,都自喜欢得呆住了,又有些不知所措。宋雪宜抬头柔笑道:“谢谢。你们都很好。
  ”桑小娥笑道:“宋阿姨不要客气。”宋雪宜忽然眼睛一红,向方歌吟招手道:”吟儿,你过来。”
  方歌吟自惭卫护师母不周全,便过来跪下,宋雪宜知他所思,叹道:“我叫你饼来,不是要责备于你。你桑姑娘对你很好……你千万莫负了她。”
  方歌吟一怔,有些更不好意思,连忙说“是”。桑小娥没料宋雪宜会当众这般说出来,两片红云陡地飞红了玉颊。
  宋雪宜依然叹道:“我是说认真的……不要像我和自雪……”又向方歌吟说:
  “让我看看金虹剑……〕手拿金虹剑,仔细抹拭,轻轻弹拂,甚是爱惜。忽然抬头向桑书云一笑,像春雪融化一般悦矜可喜,道:“桑帮主,缘何无杰,悄何伤人心,帮主乃掌握天下正道之领袖,万万要看得开去。”
  桑书云一愕,不明所以,但见宋雪宜她神容甚是奇特,也不敢相询。
  宋宋雪宜微笑看方歌吟、桑小娥两人,道:“今后天羽门,就看你们的了。”
  方歌吟又是一愣。宋雪宜又向桑书云一笑道:“书云,你看我好看么?”
  这边桑书云也断未料到她公然放在天下群豪面前,会出这问话,这时山风猎猎,阳光明嵋,只见她皓玉般的人儿,如此探询,真个姬肠荡气,塞北的风光都为之明迷起来。桑书云本就磊落嵌奇,不拘世俗,当下坦然道:“好看,好看极了。”
  宋雪宜又是一笑,笑脸生春,无限低迷,只听她道:“这话我到黄泉之下,是要说与他听的……”说罢皓腕一翻,倒转剑尖,“啼”地刺入她自己的心脏,金虹剑登时一片血红,血自剑沿流下,流出了宋雪宜雪白的指缝。
  数人齐齐惊叫,人影条错,待要相救,已来不及,大家焦急若焚,但都不敢触及剑,怕拔剑反而速死,宋雪宜身子微曲,手紧执金虹剑,凄然笑道:“我有个请求……吟儿,这把剑就给我陪葬……”说至此句,轻哼道:“生……要能尽欢,死……”,终于香消玉损。
  方歌吟大叫一声:“师母……”创口暴裂,情急之下,竟晕了过去。余人俱不知这恨天教教主因何忽然间自杀而死。桑书云却悠悠出神,心里一直有个声音在喊:她是为了他!她是为了他----“他”便是宋自雪,七年前下落不明的他,今日彷佛仍在山头,或化作方歌吟、或化作宋雪宜,或化作金虹剑始终和大家在一块儿。
  桑书云却不知道,宋雪宜的死,当然主要是为了宋自雪,只是其中也有为了桑书云的份。自从毒杀宋自雪后,七年来,宋宜宜没沾染其他情缘,天底下她心里只有宋自雪,但见桑书云后,她的心里防垒开始动摇了。
  她开始冷若冰霜,却因桑书云对宋自雪比她想像中更义重,所以牵动了情丝,她是个烈性女子,她一定在自己未变心前,杀掉了自己,以绝这可能的发展,唯有这样,才对得起遭受自己残害的宋自雪。
  到最后,唯有死。
  方歌吟悠悠转醒时,群豪大多已散去,费四杀和钟瘦铃二人,也趁混乱中逸去。方歌吟父仇末报,自是痛心疾首,辛深巷善察色辨容,询及何事,方歌吟一一详版,辛深巷引咎自责,没逮住费杀师徒。
  方歌吟当然表示不关辛深巷的错失。梅醒非却一直留在桑书云身旁,怕他有什么闪失。
  全真子、成问出、徐三熔等调度兵马,安顿后事,方歌吟想起“两广十虎”仗义相救,便想过去拜谢,但遍寻不获,李黑、胡福、洪华、兰俊龙等人,早已去如黄鹤。
  方歌吟谢别了诸人,见桑书云神色甚劣,哀伤含郁,桑小娥一直依假相傍,不耙稍离,方歌吟便也过去,垂手静立。桑小娥一直替他包扎伤口,涂上金创药方,方歌吟只闻衣襟发香,自认识桑小娥以来,东征西伐,一直鲜少有过此等骑旋风光。
  方歌吟一直谨慎相随,桑书云却是心里知晓。这时山岚激吹,衣袂翻飞,桑书云看似胸醉在山河秀色中,浑然忘我,但却忽道:“你用不置碍我。我不会有事的,你不必相伴。”
  说话的声音,方歌吟一时间好像岁月飞逝了许多,桑书云也苍老了许多似的。
  方歌吟自是不肯离去。桑小娥要逗桑谐云高兴,使说:“爹,我们了了此事,不如轻松一下,到书里玩去。”桑书云一笑,却不言语,心里忖念:当日他见伊小深郁郁寡欢,自己也曾经引她说过这话啊,对不料…,·想到清绝秀雅的宋雪宜之死,心中一悲。
  桑小娥见方歌吟楞楞地不会说话,将足一踝,撒娇道:“大哥,你说嘛,到那里去玩啊?”一面狠狠向方歌吟打眼色,方歌吟当然会意,但一是也自伤感中抽拔不出来,随即道:“到峨嵋去…!〕猛才想起,自己听胡福等谈起,大侠萧秋水今年中秋,将到峨嵋的事。天地苍茫、千里回首,他真是想见那人。桑书云这时心中一紧,他毕竟是一帮之主,平日多照顾他人,最知人心里所思,他心里一惊忖念:
  不能因自己的老怀多愁,感染这两个年轻人身上去啊……这时辛深巷也一蹶一拐,艰辛地走过来,低唤了一声:“帮主。”
  桑书云执紧他的手,他的手暖如一颗温热的泪。辛深巷微微道:“帮主忙了这些日子,也该歇歇了,这儿有我和梅二,还罩得住。”桑书云握他的手,声音在喉里硬咽羞,他极力装作没啥事的:“你……你也该歇会儿了。”辛深巷正要摇头,却听梅醒非附掌大声道:
  “对,对,对二帮主和总堂主,都该闲一闲了……”他故意朗声问数千上万长空帮子弟道:
  “帮主和总堂主辛苦了这些日子,他俩随方大侠等云游些时候,让咱们来留守,你们说:应不应该啊!”众人对桑书云爱戴至极,一起震天闹起来,齐声叫道:“应该!”
  包有人说:“是啊!”“好极!”辛深巷在风中被桑书云牵,悄悄低下了头,肩头微微有些抽动,桑书云在如尔的叫好声中,点了点头,又再用力地默了点头,向方歌吟与桑小娥道:“好。去峨峨一趟也好”说完了之后,又再肯定地点了点头。
  于是众人整队下山,各自散去,清一系恒山掌门,只好清目含泪,一一相送,众人见这妙龄女尼力承艰巨,心里都暗下叹息。莽莽恒山,顷刻即回复互古寂寞。
  辛深巷正向梅醒非嘀咕交代些事儿,桑书娄遥望恒山,怔怔出神。
  方歌吟将宋雪宜尸首伴“金虹剑”,葬于恒山绝岭上;少林、武当经此重挫,数十年之内几乎一蹶不振,后来幸得大智圆融的高僧、真人,才得再度名震神州。
  长空帮、恨天教经此大劫,也结合为一体刁方歌吟身兼天羽、大漠、血河三派掌门,而东海劫余岛一门,却因宗主严苍茫之玻,而绝灭于江湖,随“武林三大绝地”、“血河车”、“三正四奇”、“普陀二十神龙”一般,烟消云散,正可谓”三秋一周武林把你迅速忘怀”。 

 
  
  
  
   
第十六章 重 逢

 
 
  却说方歌吟、桑小娥偕同桑书云、辛深巷、车莹莹诸人来到了峨嵋山,这是瀚霜满山,秋高气爽,到得了中午,霜都消融了,俟得了晚上,又结了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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