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点点头表示理解。戴克兰和利特尔一人伸出一只手拉在一起从背后搂着我,又各自将另一只手放在我的胸口扶住我,然后就这样领着我朝巷子外走去。
戴克兰和利特尔是一对奇怪的守护天使。他们推推搡搡,拖拖拽拽,伴着一连串的骂声,鼓励我不歇气的往前走,还不时的踢我的脚,踢得我不由自主地向前冲出一小段。我们走上几分钟就要靠在墙上或者灯柱上休息一下,戴克兰和利特尔几乎累得跟我一样气喘吁吁。他们显然不习惯这么累人的体育锻炼。
尽管已是午夜时分,可小镇上依然闹哄哄的。关于体育场内杀戮事件的消息已经不胫而走,人们愤怒的走上了街头。警车不时地从我们身边呼啸而过,警笛高鸣,警灯闪烁。
我们在警察和愤怒的居民的眼皮底下明目张胆的走着,但是没有人注意到我们。戴克兰和利特尔扶着我,我看上去跟他们俩一个样儿,就像一个醉酒的流浪汉。还真有一名警察停了下来,冲我们吼着,让我们别在街上瞎溜达——难道我们没有听见出事儿了吗?
“是,警官。”戴克兰嘟囔道,不大正经地向警察敬了一个礼,“立刻回家。别想让我们搭便车。”
那警察不以为然的哼了一声,转身离开了。戴克兰抿着嘴笑了笑,然后领着我们继续往前走去。等我们走到一个无人听见我们说话的地方,他问利特尔:“你知道发生啥事儿这么乱糟糟的吗?”
“我想,跟足球比赛有关吧。”利特尔说。
“你知道吗?”戴克兰又问我,“你知道人们为啥这么大的火气儿吗?”
我摇了摇头。即使我想告诉他们实情,我也说不出来。身上的疼痛比以前更厉害了。我只得紧咬牙关,这才没尖声叫出来。
我们继续走着。我几乎是在希望我能再次晕过去,好让我失去对疼痛的知觉。要是戴克兰和利特尔不愿意拖着我这死沉的身体一起走,把我扔进路边的沟里淹死,我甚至都不在乎。但是我的脑子是清醒的,即使算不上彻底的清醒,但受到催促的时候,我还是会甩动两条腿往前走。
我不知道我会被他们带到哪儿,我也不抬起头去记我们所走的路,我们终于在一栋外立面是棕色的老建筑前停了下来,利特尔冲上去打开了一扇门。我想抬头看看门牌号码。但是即便这么一点小事我也感到无能为力,我只能半睁半闭着眼睛盯着地面,任由戴克兰和利特尔拖着我走进一间屋子,把我放倒在一张硬板木床上。
利特尔留在我的身边看着我,戴克尔去了楼上。他们刚才是让我侧着左身躺着的,但是我一翻身仰面躺在床上,眼睛瞪着天花板。我可以感觉到我意识的最后火花正在噗噗熄灭。在我瞪着天花板的时候,我的眼睛捉弄起我来了。在我的想象中,天花板上微光闪烁,就像微风中波光粼粼的海面。
我听见戴克兰跟另外一个人在向楼下走来。他正在急急的说着话,虽然声音不大。我试图转过脑袋看看他叫来的人是谁,但是天花板上的美景太吸引人了,我实在舍不得移开我的目光。现在我看到了小船,微风涨满了风帆,在我周围的海面——天花板上转着圈儿游弋。
戴克兰走到我的身边停了下来,对我做了一番检查。然后他退到一边,跟他一起的那个人弯下腰看着我。这时,我知道我真的松开了我紧握的双手,因为在我的谵妄中,我以为那人是黛比·赫姆洛克,我以前的女朋友。我无力地笑了笑,嘲笑着我这荒诞的念头,我怎么会在这儿遇见黛比呢。随后,这个站在我身边的女人惊叫了一声:“达伦!哦,我的——”
接踵而来的只是黑暗、寂静和梦幻。
第十三章
“哎呦!烫啊!”我被烫得一缩身。
“别跟个娃娃似的。”黛比笑着把一勺热气腾腾的热汤送到了我的嘴边,“这对你有好处。”
“要是烫伤了我的喉咙就坏了。”我嘟哝道。我把热汤吹凉了,一口咽了下去,然后冲黛比笑了笑,她又把勺子伸进碗里准备舀汤。哈克特一直守在门边。我听见爱丽丝·伯吉斯正在屋外跟他们这一伙流浪汉中的一个人说着话儿。我躺在屋里,咂摸着热汤,感到安全极了,似乎这个世界上再也没有任何东西能够伤害我。
自从戴克兰和利特尔·肯尼把我救回来之后,已经过去五天了。前几天我是在一片混沌中度过的。我一直被疼痛和高烧折磨着,意识混乱,噩梦连连,幻觉频频。我总是认为黛比和爱丽丝是我的幻觉。她们和我说话的时候,我总是哈哈大笑,一心认为这是我的脑子在跟我开玩笑。
但是等到我高烧退去、意识恢复了之后,这两个女人的面孔并没有从我的眼前消失。等到最后我终于意识到那是黛比的时候,我伸出双臂紧紧地将她搂在怀里,差一点儿又昏了过去!
“你想喝点汤吗?”黛比问哈克特。
“不想。”哈克特回答说,“不饿。”
黛比还没来得及告诉我她和爱丽丝在这儿干什么,我就叫她快把哈克特和高先生叫来。等我那焦急的朋友赶来的时候——高先生没有来——我把斯蒂夫和他那伙人的事儿跟他说了,还说到了斯蒂夫是达瑞斯的父亲。听我这么一说,哈克特那双圆圆的眼睛几乎瞪大了一倍。我想叫他去联系吸血鬼将军们,但是他没听。他说他得留下来保护我,在我康复之前他不会离开我。我跟他为这件事儿争了起来,但是没有用。自那时起,他一直没有离开过这间屋子,除非偶尔出去方便方便。
黛比把最后一勺汤送进了我的嘴里,又用餐巾纸擦了擦我的嘴巴,然后眨了眨眼睛。我们分手已经两年了,可她几乎没有丝毫变化。依然是那叫人悦目的黑皮肤,一双美丽的棕色眼睛,丰满圆润的双唇,剪的短短的头发。但是她比以前显得更苗条更结实了,身上的肌肉一块一块的,行动酣畅淋漓,带着几分优雅,好像一个战士。她的眼睛时刻保持着警惕。她根本没有绝对放松的时刻,似乎一有风吹草动,她随时就会作出反应。
上次我们见面的时候,黛比和爱丽丝是在去吸血鬼圣堡的的路上。她们为吸血魔和光头吸血魔人的崛起而忧心忡忡——她们认为一旦他们赢得了这场疤痕大战,接下来他们就会将矛头指向人类。她们认定吸血鬼应该创立他们自己的人类部队来抵抗那些使枪的吸血魔人的威胁。他们计划向吸血鬼将军们提供援助,希望集结一支小队伍与吸血魔人战斗,好使吸血鬼没有羁绊地对付那些吸血魔。
我认为吸血鬼将军们不会接受她们的建议。吸血鬼总是与人类保持着距离,我认为他们自然会拒绝黛比和爱丽丝。但是黛比跟我说塞巴·尼尔——就是吸血鬼圣堡里的那个军需官,也是暮先生和我的老朋友——为她们说了好话。他说时代已经变了,将军们必须与时俱进。吸血鬼与吸血魔都曾发誓永不使用射击性武器,但是吸血魔人没有发过誓。现在许多吸血鬼就是被那些卑鄙的光头们给打死的。塞巴说为此必须采取点措施,这样他们才有机会与吸血魔公平的战斗。
作为尚在世的年龄最大的吸血鬼,塞巴备受吸血鬼的尊敬。由于他的推荐,黛比和爱丽丝被接受了,尽管有些勉强。一连几个月,她们按照吸血鬼的方式接受了训练,主要由我以前的指导老师老弗内兹·布兰来指导她们。那个双目失明的吸血鬼教她们怎样战斗,怎样按照夜行生物的思维来思考。这并不容易——如果你身上缺少吸血鬼的热血,终年寒冷的吸血鬼圣堡本来就是一个难以生存的地方——但是她们彼此鼓励坚持着,甚至赢得了那些一开始对她们抱着怀疑态度的将军的敬佩。
按照理想的结果,他们本应该训练几年,学习吸血鬼的作战方式。但是时间宝贵。吸血魔人的数量正在增长,加入战斗越来越频繁,杀死的吸血鬼越来越多。黛比和爱丽丝刚一完成基本训练,她们跟一小支由吸血鬼将军组成的临时队伍出发了。黛比告诉我说,塞巴和弗内兹本想跟她们一起来,最后一次到外面的世界里品尝一番历险的滋味。但是他们在吸血鬼圣堡中的工作干得最出色,所以他们就留下了,继续为吸血鬼一族忠实的服务到最后。
我房间的门打开了,爱丽丝走了进来。爱丽丝·伯吉斯以前是一个警官,她看上去甚至比黛比更有战士的风度。她个头比较高,长得更加膀大腰圆,身上的肌肉块块更加突出。她一头的白发剪的更短,尽管她的皮肤特别白皙,但从她身上看不到丝毫温柔的劲儿。她看上去脸色苍白,充满杀气,好似一场雪暴。
“警察正在附近搜查。”爱丽丝说,“要不了一个小时他们就会来这儿。达伦还得再躲起来。”
这栋房子很旧,曾被一个行为可疑的牧师用做了教堂。他在这儿开辟了两间秘密房间,人们要想发现这两个房间几乎是不可能的。这两个房间里空气污浊,给人的感觉很不舒服,但是很安全。我已经在其中的一个房间里躲了三次,躲避警察的搜查。自从体育场上的杀戮事件发生以后,警察们展开了一连串的搜索行动。
“万查送来什么消息没有?”我一边问一边坐了起来,把盖在身上的被子往下掀了掀。
“还没有。”爱丽丝说。
作为另外一个还活着的吸血鬼杀手,万查·马奇是除我之外唯一一个可以无条件杀死斯蒂夫的人。黛比和爱丽丝跟这位王子没有直接的电话联系,但是她们给许多比较年轻比较前卫的将军配备了手机。有人会把这儿的情形告诉万查的——最终会的。我只是祈祷它不要来得太迟。
招募一支队伍说起来容易,可做起来要难的多。没有哪个吸血鬼确切的知道吸血魔是怎样把那些吸血魔人纠结在一起的,但是我们可以想象他们的招募策略——寻找那些意志薄弱、内心邪恶的人,然后再许以超凡的能力贿赂他们。“加入我们吧,我们会教你怎样战斗和杀人。等到时机成熟的时候,我们会给你换血,让你变得比任何人都更加强壮。成为我们的一员后,你将会活上几个世纪,你想得到什么就会拥有什么。”
黛比和爱丽丝面临着更加艰巨的任务。她们需要招募那些好人,他们必须愿意为正义而战,他们必须已经意识到吸血魔人以及其主子为人们带来的威胁,他们还必须希望改变在这个被一伙杀戮者统治着的暗夜世界中的生活前景。奸诈狡猾、贪得无厌和内心邪恶的人易得,诚实可靠、为他人着想、富有自我牺牲精神的人可就难求了。
她们找到了几个,是在警察和士兵中找到的——爱丽丝在她当警察期间跟他们曾有过很多交往——但是远远不足与吸血魔人的威胁抗衡。半年过去了,她们几乎或根本没有什么进展。她们甚至产生这是浪费时间的念头。后来黛比看到了希望。
吸血魔的数量在增加。他们一边招募吸血魔人,一边一反常态的给更多的吸血魔助手换血,扩大他们的数量,争取以数量上的优势赢得疤痕大战。因为他们比平时更加活跃,所以他们需要吸更多的血,以确保他们的能量供应。而且吸血魔吸血的时候,他们总是得把人杀了。
那么那些尸体哪儿去了呢?
吸血魔已经存在六百多年了,这么多年来,他们谨慎进食,从来不在一个地方杀太多的人,总是小心的掩藏那些受害者的尸体。他们的数量一直不是很多——在疤痕大战前,他们在人类面前保守他们存在的秘密还是很容易的。
但是现在他们的数量在增加,成群结队的进食,每月都会杀害成千上万的人,人类就这样不明不白的死去,但这样频繁的失踪不可能不引起人类大众的注意——除非那些被吸血的人在官方看来本来就不是大众的一部分。
流浪汉。街溜子。游民。乞丐。人类对那些无家可归的人,那些没有事业、没有房子、没有家庭或者没有安全保障的人有一打的称呼。给了很多名字——但不是给了很多关注。无家可归的人是多余的人,是有问题的人,是人们的眼中钉。不管“普通”人对他们是同情还是厌恶,不管他们在遇到有人行乞的时候是递给他们零钱还是直径走过去,但是有一点他们大多数人是相通的——他们知道无家可归的人的存在,但是很少有人真正注意到他们。哪座镇子或城市里能有人说出在街头流浪的无家可归的人到底有多少呢?如果这些人的数量减少了,谁会知道呢?谁又在乎呢?
答案是——几乎没有人知道,几乎没有人在乎。只有那些无家可归的人自己,他们知道什么地方出问题了。那些无家可归的人愿意倾听、援手和战斗。即使不是为了吸血鬼,就算是为了他们自己——他们是疤痕大战的牺牲品,要是吸血魔获胜了,他们只能眼看着失去自己快乐的时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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