兰家族代代通婚,到现在双方的血统早已密不可分。现在的法兰大公妃就是皇帝陛下的亲妹妹,而皇帝陛下又只有皇太子一个儿子,所以法兰子爵本身既是大公的继承人,也拥有位于前端的皇位继承权。而法兰子爵同父异母的妹妹虽然只有十三岁,却已经和皇太子订婚,是这个国家未来的皇后。
除此之外,法兰子爵还是曼德烈大魔导师的弟子,大陆上最年轻的魔法师,而这些荣耀并不是他的血统给他的,是来自于他本身的才华。对任何一个国家来说,这样年轻出众又拥有不同凡响出身的魔法师都是莫大的财富。
要到这样一个大人物身边做贴身护卫,肯特觉得无比荣幸,却又有巨大的压力。虽然没有人在他面前明说,可是某些流言还是传入了肯特的耳中:据说法兰子爵是个非常难相处的人,短短的时间内,他似乎已经开除了五位侍卫长;又据说法兰魔法师阁下沉迷古怪的魔法试验,他身边的侍卫和侍从往往成为他的实验对象……
自己凭什么能得到这个职位?
这个问题肯特·海兰斯已经反复思索无数次,可是依旧得不到答案。
因为自己能力出众?肯特暗地里虽然也对自己的能力自豪,可是在人才济济的军中,“能力出众”这个词汇用在自己身上,肯特只会觉得可笑。因为自己忠诚?可是法兰公国世世代代对大公忠诚不二的武将家族多如牛毛,他们当中的青年子弟哪一个不渴望成为下一任法兰大公的侍卫长。
总之,肯特·海兰斯对于自己得到的这次任命百思不解,但他还是下定决心要用生命效忠自己新的侍奉对象——即使完全不认识也不了解对方,这也完全不影响肯特·海兰斯的忠诚。
从眼睛可以看到奥兰城堡开始,肯特·海兰斯又纵马奔驰了一个小时,才来到奥兰城堡大门附近。望着戒备森严的内城城门,肯特·海兰斯下马,大步走了过去。
外表看起来严厉的奥兰城堡守卫们其实非常随和,肯特·海兰斯向守门的士兵出示了自己的证件后,士兵们立刻就放他进入城内。其中带领众士兵的小队长,还十分热情地握住肯特的双手用力摇了一下,语重心长地叮嘱说:“欢迎你来到剑锋城堡……保重啊,一定要保重啊!”
“……”肯特·海兰斯完全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他从来没遇过这样热情的陌生人,幸亏小队长很快就放开了手,并且示意他可以上马继续前进。
肯特进入城门后,看到那个小队长还频频向自己挥手,而且耳边似乎还听见士兵们窃窃私语:
“这是第六号了吧?”
“第七、第七。”
“我怎么记得是第六。”
“第八才对。”
“你们这些蠢货,明明就是第六号,你们把大公为伟大的魔法师阁下选派的两个侍卫长也算进去了——他们可是没有上任就离职了,不算。”
“那么你们说说六号怎么样……”
“这个六号……”
“六号嘛……”
……
进入外城之后,肯特·海兰斯要做的,首先是到政府所在地替自己的新职务备案,毕竟他是皇室派遣来的官员,从某个角度来说,可以视为对法兰公国独立的官员任免制度的挑衅,这就是为什么出面任命他的是山立德大魔法师——作为师兄对自己同门师弟的关心当然会比皇室对法兰大公继承人的关心更能服人。但是即便如此,肯特也必须在大公府换取法兰公国的正式任命,才有资格走马上任。
法兰公国的最高行政机构分为两部分,一部分位于奥兰城堡内城的大公办公室,是法兰大公处理日常事务的地方。另一部分位于奥兰城堡外城,对外称号是法兰公国事务管理处,其实是对公国内繁多的事务再做过滤、整理的工作,把那些枝枝节节的琐碎事务整合之后再呈送大公的机构。肯特·海兰斯初来乍到,自然要先到这里报到,等待大公召见。
法兰公国事务管理处的所在地是奥兰城堡外城的中心地区,建筑呈碉堡状,据说这里当年是奥兰城堡外城的防御建筑之一,后来外城一再扩建,这座建筑因其特殊功能所以一直没有变动,只是随着其重要性、机构的增加,而不断在周边扩建附属建筑,使得整个建筑群看起来不伦不类。
由于这些建筑分属于不同时期、不同风格的建筑,走在其中不仅令人感到眼花缭乱,还有极强的迷惑作用,不熟悉的人贸然走进来,就会像肯特·海兰斯一样彻底迷失,像无头苍蝇般找不到方向。
肯特·海兰斯在建筑群中摸索了很久,终于在一位好心人的指引下找到了处理军队官员任命的地方。
出面接待肯特的是两位年长的男子,他们带着明显出身自军队的气质,一个威严、一个精干,一看就知道不是一般人物。面对这两位军官,肯特恭敬地递出了自己的任命书和履历。
“肯特·海兰斯,你来得比我们想象中还快。”其中一名官员接过肯特的任命书,随意扫了一眼就扔在桌上,这种动作让肯特紧张起来:虽然已经有了要被刁难的心理准备,可是真正面对时就会发现,再多的心理准备有时也是不够用的。
“放在哪了呢?”另一个官员自从肯特报出姓名后,就看都不看肯特,开始翻着大大小小的抽屉,嘴里还自言自语着。
另一个官员看他忙碌地乱丢那些档案,终于看不下去,撇开肯特上前帮忙。“我记得就放在下面抽屉里,你翻上面的柜子干什么,那里面的东西好多年没动了……”
被冷落在一旁的肯特耐着性子等了大约十几分钟,看他们依旧没有停止寻找的意思,忍不住开口问:“请问我的任命书什么时候可以……”
“不要着急,再等一下就好了!”那个年轻的官员有些不耐烦地转头说。
肯特站在那里默默等待着,对他而言这只是开始,来到法兰公国后,短期内这样的局面恐怕会经常上演,焦急并不能帮他解决问题。
那两个官员翻找了一通,终于从桌子下一只箱子里摸出了几张纸,拍打一下上面的灰尘,扔给了肯特:“总算找到了……签上名字就行了。”
肯特急忙拿起来仔细看,发现那就是自己此行的目的:法兰公国的军官委任状。这张标明了职位为:法兰子爵专属卫队侍卫长的任职书。上面已经盖讫了所有公章印鉴,就连法兰公爵大人的签名和私人印章都已处理妥当,唯一的空白处就是未来侍卫长的姓名。也就是说,这张委任状上不管填上什么人的名字,那个人马上就会成为法兰子爵的侍卫长。更令肯特惊讶的是,一模一样的委任状还有一大叠。这代表即使自己现在马上卸任,不管谁是新的侍卫长都可以在一秒钟内继任。
肯特对这种状况感到惊讶不已,在他看来,法兰子爵身分尊贵,身边的人即使是一个马夫也该仔细考察来历,怎么可以用这么不负责任的态度去决定他的侍卫长人选——即使那个侍卫长是自己,肯特也觉得这是一种对于子爵大人安全极不负责任的态度。
看到肯特手里拿着笔却呆了半天签不下去,两个官员误会了他的犹豫,在旁边劝说起来:“快点签吧,签了之后你就是堂堂的侍卫长了。”
“是啊是啊,伟大的魔法师阁下的侍卫长享有的各种待遇,比公爵大人的侍卫长还好呢!”
“只要签了名,你就是剑锋城堡最值得尊重的人了!”
“子爵大人可是未来的法兰大公,现在就跟在他身边的人,将来可都是法兰公国最显赫的贵族!”
……
在这两个官员滔滔不绝地推销“侍卫长”的职位期间,肯特·海兰斯的眉头皱得更紧了,他这个人虽然有些固执,但是并不傻,更何况在这种情况下就算是傻瓜,也听得出来,这张委任状简直和卖身契没什么区别——签名前种种好处说得天花乱坠,一旦签下名字,就只有给人家做奴隶的命了。
肯特·海兰斯为了自己效忠的对象不介意做奴隶,可是总得弄清楚事情的原委吧。
“请问这是……”
“委任状,你签名就行了!”两人对于他的真正问题避而不答,全力怂恿他签名。
他们越是这样,肯特自然越是犹豫。两个官员看肯特的样子,相互使了个眼色,一个人抓住肯特的手,另一个拿起印泥往他的手指上一按,然后两个人合力,把他的指纹印在那张委任状上。
“行了,不签名盖手印也行,侍卫长大人你可以走了!”两个官员用松了口气的态度把那张委任状甩给肯特,忙不迭地打发他离开。
肯特拿着那张委任状,感觉更像自己刚刚在卖身契上盖了手印。不过自己此行就是为了担任法兰子爵的侍卫长职务,这张委任状终究还是要签,只是为什么事情处处透着古怪呢?他想了想,觉得委任状上只有一个指印有些不妥,自己拿了笔又在指印上方签上名字,然后问:“请问两位大人,我什么时候去向子爵报到?”
“马上!”
“立刻!”
肯特看着他们,半晌才点点头,默默走了出去。他一出门,就听到身后传来:
“我打赌过不了五天!”
“最少十天!”
“好!赌了!”
……
这样的交谈声。
肯特在门口站了一会,摇摇头离开。
因为认为自己的任职会受到法兰公国方面的调查甚至刁难,所以肯特·海兰斯根本就没有立刻上任的心理准备,他本来认为自己至少得过几天之后才有机会见到法兰子爵,至于正式上任,更是遥遥无期,可是现在那句“马上、立刻”,自然把他原本的计划都打乱了。
立刻报到的意思就是要求肯特马上到法兰子爵面前就职,可是现在已经接近傍晚……肯特犹豫了一番,才决定听从上级的“命令”,驱马向奥兰城堡内城出发。
奥兰城堡的外城与普通城镇没什么区别,居民、商贾甚至佣兵往来不断,各种店铺林立其中。如果不算奥兰城堡的内城,这座城市也是国内数一数二的大城市,而且地处交通要道,其中的繁华和热闹可想而知。
这里热情地欢迎所有客人,所以街上大大小小的酒馆林立,来自各地甚至各国的商人、旅客进进出出。这里毕竟是法兰大公的居住地,肯特心想,这座城市必然会有很特别的保卫措施,他一路走来一直在留意,却发现自己除了偶尔经过的巡逻士兵之外,完全看不见其他特别的保卫措施。这里与其说是一位大公的住处,不如说更像一个自由的贸易城市。
街上行人繁多,肯特只能骑马缓缓行进,心里对于自己接下来要担任的职务充满了担忧、疑惑和莫名的兴奋。这样的思绪下,他自然没有什么心情去欣赏风土人情,只是走马看花地对这个城市有了一个大概的印象。可是前方道路一侧忽然出现一块奇怪的地方,令他不得不勒马观看起来。
这是一条十分热闹的街道,街道两侧的店铺都是经营高档货品的店面,一家家门面高大整齐、华丽气派,或者精致典雅,但是就在这些店铺中,突兀地出现了一片断壁秃垣。从残存的废墟来看,原本也是一家规模不小的店铺,但是现在却完全被摧毁了。从毁坏的痕迹来看,似乎曾经发生一场吞噬了一切的大火。
火灾虽然不常见,但是肯特也不是没有看过,这处火场遗迹奇怪的是,在这样一场大火烧过后,失火的店铺被烧成了灰烬,但周围那些比邻的店铺竟然丝毫没有受到波及,就连墙壁屋檐上都看不到任何留下的痕迹。
看来这个城市使用了特殊的防火方法。肯特留下了这个印象,却没有留意到火场周围的几家店铺,生意竟然比其他较远店铺的生意要好上许多,很多顾客在那些店铺中其实并不是在购买什么商品,而是围着那些店员或老板们,听他们眉飞色舞地讲述什么。
匆匆而过的肯特·海兰斯并没有注意这些市井间的细节,现在他有更加需要思考和重视的要事在身。
穿过外城来到划分奥兰城堡内外城的河边,肯特·海兰斯终于看到与他心目中法兰公国的防御能力相符合的戒备,在湍急的河流上唯一的桥边,一座看起来警备森严的大门挡住了他的去路。防守大门的士兵个个精悍干练,铠甲亮丽,配备着全套武器装备,他们那种严肃的神情同时告诉每一个靠近的外来人,他们这些装备可不是观赏用的。
肯特远远下了马,把那张轻率得可以的委任状递给一名迎上来的士兵。
那个士兵只在委任状上扫了一眼,就忽然嚷了起来:“六号来了!六号来了!”随着他的嚷嚷声,好多正在执行守卫任务的士兵都跑了过来,把肯特围在当中。
肯特略带紧张地看着他们,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
那些士兵们有的注意着那张薄薄的委任状,有的上下打量肯特,眼神中净是一种观看稀罕事物的神情。这些士兵眼中并没有敌意,这让肯特松了口气,但是他们的那种目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