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想要我对你好。”雷媚开出条件,“首先我不想再见到你身边有任何女朋友。”
她不想把话说得太决绝:“因为我当过人家见不得天日的情妇,我不想再错一次。”
白愁飞马上答应了她。
于是他身边的“情妇”和“女友”,全都一并“消失了”。
愿意“消失”的自然会自然而然地消失。
要白愁飞付出代价的,也在得到一定的代价之后,乖乖地“消失了”。
不肯也不愿意消失的,到头来仍然是“消失了”。
——这“消失”当然是用了另一种方法。
像白愁飞那么位高望重权大力强的人,他自然有很多方法使人“消失”。
这并不难。
甚至可以做到并不使人觉得不寻常。
白愁飞身边的“女友”一个个“消失”的时候,雷媚也慢慢和他多亲近一些。
她甚至直接问白愁飞:“你对我好,是不是要我帮你除掉苏公子?”
白愁飞的说法也很有力:“主要是因为我喜欢你,要不然,你不帮我我也可以对付得了苏梦枕,再说,我何不杀了你?如此更能安枕无忧。再说,苏梦枕已病得快要死了,你还帮着他,不见得会有好下场。”
雷媚道:“我帮你成就了你的大业,我可有什么好处?”
白愁飞道:“我的大业就是你的大业。哪有娘子不帮郎君的!”
雷媚动容道:“你要娶我为妻?”
白愁飞点点头,还说:“你第一次造反,便改变了京里:‘六分半堂’、‘金风细雨楼’、‘迷天七圣’鼎足而立、三分天下的局面。第二次造反,又改变了城中:‘金凤细雨楼’和‘六分半堂’平分秋色、两雄争霸的局势。这一次,只有你,才可以扭转乾坤,而且是为自己再创新局。试想,我若把持了金风细雨楼,结合了干爹的势力,当真是要风得风、要雨得雨,迟早一统江湖、独霸天下,什么‘迷天七圣盟’、‘六分半堂’,迟早都只有向我们俯首称臣的份!“雷媚这回不止动容,也真的动了心:“你说:
我们?”
白愁飞满怀信心地道:“你和我在一起,当然是我们:我和你两人!”
雷媚在这时候,只问了一句:“如果你接掌的‘金风细雨楼’,也打了‘六分半堂’,你可不可以把‘六分半堂’拔给我管?”
白愁飞爽快地答:“可以。我还惟恐你不管事哩。”
他心里想:雷媚毕竟仍是念旧,她还是要取回当日她出身之所在的大权,以“光宗耀祖”吧?
白愁飞就这样答应下来。
雷媚也一样答应下来了:她帮白愁飞,除去苏梦枕!
她一旦答允,另一个必争的人选就好办多了。
那是苏铁梁!
没有苏氏三雄的协助,白愁飞无法对苏梦枕下毒。
他和她都看准了“苏氏三兄弟”中的苏铁梁。
因为苏铁梁有明显的弱点:
一、他爱权。
二、他好色。
三、他要表现出色。
在这三大欲求的基础上,苏铁梁还有一个性格上最根本的缺失:他不自量。
——所以他是最易打动的。
因为他比他的两个兄弟都容易打动,也容易解决得多了。
白愁飞使雷媚去打动苏铁梁。
苏铁梁本来就极垂涎雷媚的美色,所以没有任何人比雷媚更能恰当有力地打动了苏铁梁。
因此,苏铁梁已开始了他的美梦。
也是迷梦。
他梦想成为大人物。
是以,这一日,玉塔内,他一口气杀了他自己两名胞兄弟,对一手培植他的苏公子下了剧毒!
所以,雷媚也趁苏梦枕最需要强助之际,一出手就杀了刀南神!
然后,这事就反而成了苏铁梁现下的噩梦!
十六、爆机
对付苏梦枕的绝门暗器:“梦枕”,白愁飞先得要找一个“牺牲品”。
那当然就是苏铁梁。
——在白愁飞的心目中,任何人、事、物,只要为了他的野心和欲望,都是可以牺牲的。
他长年深尝不得意的惨情。
是的,他会不惜代价、不借牺牲来换取他的得逞。
更何况那只是一个苏铁梁!
白愁飞突然整个人“白”了。
而且萎缩了。
还全身发颤。
这刹那之间,他仿佛从一个得势非凡的年青人骤变为一个年迈震颤不已的小老人!
他就在他脸色翻白、全身萎缩之际,发出了他的指劲。
一种极其诡异的指法。
不是他的绝技:“三指弹天”。
他这次出指之前,他先把右手四指夹藏于左腋下,在手四指亦藏埋于右腋里。
出指之际,手臂和指掌全似没了骨骼似的,震颤得就像一条给人踩着尾巴犹挣动不已的蛇。
出指之后,白愁飞整个人就像害了一场大病,而且还是受了严重的内伤,岔了气、脱了力一般。
他的指劲未发之前,是作“外缚印”;迸发时,是为“大金刚轮印”;发出之后,又转为“内缚印”。
他的指风不是发向暗器。
(那时暗器已铺天盖地、蜂拥而至!)他的指法也不是攻向苏梦枕。
(那时苏梦枕已翻身落到机关里去!)而是发向苏铁梁——他的背门。
直扣“魄户”、“神堂”二穴!
苏铁梁乍见苏梦枕遁入床下,大惊,他怕放虎归山,日后自己可连睡都难以安枕了。
他想阻止,但他并不是不畏惧,而是因为太畏惧苏梦枕才要出手阻止。
——只要苏梦枕还能活下去,自己可就一定活不了了。
人类本来就是那种只要为了自己活下去就算使任何其他的同类或异类死干死尽死光死绝也在所不惜的动物。
可是他才一动,“梦枕”已掷出、炸开,暗器已迸射、激打而至。
他看到这些暗器,就震住了、怔住了、呆住了。
他在这一刹间,竟一下子想起了四个人:四个都是了不起的世家中不得了的人物。
——岭南,老字号,温家高手,迁居洛阳,另创天下,雄踞一方的“活字号”三大高手之一:温晚。
——小天山,报地狱寺,主持红袖神尼,未剃度前,原姓唐,名见青,是川西蜀中唐门的一名女中豪杰。
——雷满堂,江南霹雳堂的一流高手,曾任封刀挂剑雷家的代理掌门人。
——妙手班家,“班门一第一虎”班搬办。
这四人都是苏遮慕的好友,班搬办却曾是“金风细雨楼”的副楼主。
他们五人曾聚在一卢,欢度好些时光——虽说江南霹雳堂雷家、岭南老字号温宅、四川蜀中唐门,三家时合时分,时斗得你死我活,谁也容不下谁;时好得如漆如胶,谁也不能少了谁,但他们三人,却因为跟“金风细雨楼”的苏遮幕交好,以致可以超脱一切拘束隔碍,大家全无成见、毫无隔碍地相聚在一起。
直至后来,唐见青跟雷震雷的一场恋爱,终告失败,伤心失意,剃度出家;温晚的温和作风,也不能见容于“老字号”温家,给外放至洛阳。“金风细雨楼”也跟“六分半堂”冲突愈甚,“六分半堂”当时还不能独自为政,仍受霹雳堂纵控,雷满堂不欲卷入是非圈里,只好黯然离开京师,与苏遮幕从此不相往来。
至于班搬办,也因为“妙手班门”力图壮大,给召唤回去为班门效力了。
一时间,好友们均各自星散。
但这些一时俊彦,都曾共同为苏遮幕共同制造了一件“礼物”,送给他留念。
大家都知道,有一件“礼”,但都不知道,这“礼”到底是什么?
多年来,甚至大家已忘了这些人曾经聚合过、这段友情曾经存在过、这“礼”还在不在“金风细雨楼”里。
苏遮幕把自己的唯一儿子交给红袖神尼去调训成人,如果没有极深极厚的友情,又岂会这样做?
洛阳王温晚让他溺爱的女儿温柔,千里迢迢地来投靠“金风细雨楼”的苏梦枕,要不是跟他上一代也有过命的交情,岂会放心纵容?
——以这种“交情”,温晚、班搬办、雷满堂、唐见青在最水乳交融、依依不舍之际,所“送”的“礼”,也必定更加“非同小可”的了。
此际,苏铁梁乍见这一口枕头,惊见它的机括、弹簧、暗器、火药……使他突然想起当年,那几名精英,曾有过这么一个“礼”————难道真的是这“礼”!?
当他这样想时,那“礼”已向他“送”了过来。
非但凭他的身手是接不了,就连白愁飞这样的人物,只怕也接不下来。
总之,在塔里的人(也都是白愁飞这一边的人),全都得死。
——死于这一个正在爆炸中的机关下!
“爆机”!
他料对了!
的确,那正是当年唐、温、班、雷给苏的“礼物”。
的确,以他们的武功,确然接不下这个“大礼”!
的确,这是个会爆炸的机括,是苏梦枕最后也是最可怕的杀手锏!
只不过,苏铁梁有一点却料错了!
死的是他自己。
只有他自己。
十七、班机
中了!
白愁飞指劲打在苏铁梁背门的两大要穴上,同时他口中在念着一种极为奇特的咒语。
苏铁梁整个人突然变了。
他突然膨胀起来。
他变得像一口巨魔。
一只追噬暗器的魔鬼!
天下间有的是不同的魔鬼。
——有的吃人、有的好色、有的攻心、有的攻身、有的择人而噬,有的根本饥不择食。
几乎可以说,世下有多少人,就有多少魔鬼。
但只怕没有一只魔鬼会像苏铁梁现在的样子。
他只“吃”暗器。
他不是用咀,而是用“身体”来“吃”暗器。
——人是血肉之躯,如何“吃掉”这些为数相当可面的可怕暗器?
很简单。
他用身体来挡。
只要暗器打在、嵌入他的身上,他就算成功地“吃掉了”那一口暗器。
这些暗器,有的击中了,入处的伤口极小,像一支针刺伤那么小。
但穿透出去的伤口极大。
足有一个拳头那么大。
有的打中了,钻入身体,却使整个身体膨胀了起来,整个人就像球一般,胀满了气。
有的射进去了,入口处也并没有流什么血,但暗器却继续在体内迅速乱窜。
有的暗器根本不打入体内。
只划破伤口,就失去了劲道,掉落了下来。
伤口也没流太多的血。
但血却是暗绿色,或汪蓝色的。
也有的暗器打着了,流出来的血很鲜红,很鲜亮,很鲜艳。
不过,一流,就不能停止。
而且是大量的流。
流个不休。
总之,什么暗器都有,各种各类,形式不同,只有一个相同处:都是要命的!
更何况现在要命的暗器都打在要害上。
苏铁梁的要害上!
这种暗器,只要苏铁梁中上一颗,就死定了!
可是苏铁梁没有死。
没有死的苏铁梁,却像疯了一样!
——不是普通的“疯”,而是完全发了狂发了癫发了疯一样。
疯的人有多种反应:有的人喃喃自语,有的人自毁自杀,有的人骂人打人,有的人却拿自己头去砸石头。
苏铁梁的疯法却非常特别。
他疯起来就到处去接暗器。
接暗器的方法也很特别。
他用身体去接。
而且他的行动狡捷、敏锐、灵动,且利用他那迅速膨胀的身躯,对所有的暗器全都成功地阻截/拦挡/甚至“收购”了过来。
他成了“一只暗器刺猬”。
俟暗器全嵌在他身上之后,他才静止了下来,嘶吼了半声,整个人突然炸开,然后,碎裂了,全化成一滩滩的黄水。
暗器都一一落到地上。
用完了的暗器。
至于苏铁梁,已成为一个牺牲掉的了、不存在了的、在空气中消失了的人。
人是死了。
白愁飞这才泄了一口气。
他却似打了一场仗。
一场大战。
他整张脸苍白如纸,整个脸色苍自如刀,整个身子像受不住雪意风寒般的哆哆颤颤,整个人都像虚脱了一般。
原来刚才苏铁梁以身躯去接暗器之际,白愁飞十指一直在闪动、急弹、狂颤、急抖不已。
——那就像有许多条无形的线,他用来牵制苏铁梁那发了疯的身躯!
这一轮惊心动魄的暗器终于过去了。
暗器都掉落在地上。
白愁飞喘息未平,反手已打出一道旗花火箭,自窗外穿出石塔,在空中爆炸,一道极强的金光,来杂着两团紫烟,在半空轰隆作声。
他显然已对外下了一道命令,作了一个指示。
“小蚊子”祥哥儿咋舌道:“好厉害的暗器!”
“一窗幽梦”利小吉惊魂未定地想:“想不到苏楼主——不,苏公子还有这一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