火在床外。
肉体在床上。
他有的是肉体。
用他精壮的肉体去侵占另一柔美的肉体,他认为是至高无上的享受,也是神圣无比的事情。
为这样的享,值得惹火烧身。
——他要先扑灭体内的火,再去管床外的火光!
死有何惧?生要尽欢!
——只不过,如果这欢愉是建立在别人的痛苦上呢?
“砰”的一声,门给攻破、撞开!
白愁飞霍然而起。
他赤裸。
面对来人
来人不是他人。
也不是敌人。
而是自己人。
这些人守在弟六层楼,见“留白轩”失火,又见楼主在里边并无动静,以为白愁飞出了事,于是撞破大门,冲了进来。
他们看见站立着完全赤裸的白愁飞。
还有衣不蔽体的温柔。
他们除了震慑,也同时了解自己的奔撞误闯……
“楼主,对不起……”
“因为失人了,我们怕您……”
“我们生怕楼主出事了,所以才……”
闯进来的一共是四个人,由万里望带领。
他原名和外号都叫“万里望”,刚在唐宝牛和方恨少手上吃了亏,连腰脾都给方恨少摸去了,才致有“太师”和“太师父”受辱的事。但在这件事里,他把责任推到孙鱼身上,所以没有受到重罚,也算奇迹。
由于他的机警和反应奇快,所以他才在烈火中不退反进、不下反上,意图闯入“留白轩”里救主领功。
没料,这看来不是功。
而是“误闯”。
——破坏的“误闯”。
进来的五个,有三人一齐开腔解释,只万里望一人,二话不说,一把跪了下来,俯首叩地。
说话的三人,没有一人能把话说完。
——在他兽欲高涨、春情勃勃之际,他最憎厌听到的是贸然闯入的人,一开腔不是道歉,而是义正辞严地为自己开脱、解释。他讨厌这种部属。对就是对,错便是错,而不是推脱责任。
是以他把一切精气和精力,发出了一指:
“蓬”的一声,为首一人,竟给指劲打成一堆破碎的血肉!
另一人赫然惊叫:“楼主,不,不——”
“砰”的一声,白愁飞向他发了一指,把他的胸口炸穿了一个大洞。
胸膛乍现了一个人头大的血洞的他,没有立即死去,反而俯首看着自己的胸,狂嘶不已。
第三个人拔腿就跑,白愁飞又“啮”的弹出一指。
“啪”的一声,他的后脑贝前额多了一道直贯的血洞,他的人却仍在向前直跑,然后咕咚咕咚连声,他已栽下楼梯去。
白愁飞弹指和弹指间连杀三人,欲火稍敛,精气略泄,就在这时。
两人疾闯了进来。
两个满身血污的人。
一个黑面人的脸已裂了。
他手上有一把刀,根短,上面趴满了红色的虫子。
另一个的脸一边白一边黑,英俊的脸上长满了痘子,正在大喊:
“温柔!温柔!”
白愁飞瞳孔收缩,脸色煞白,冷冷睨视着二人。
两人一进轩来,看见这等情形,已怒火中烧,张炭马上要扑过去护着温柔,蔡水择却一把扯住他:
“他是白愁飞,别轻举妄动!”
“他把温柔这样子……我宰了他!”
“你这样冲动,只怕宰不了他,还不打紧,却仍是救不了温柔。”
“你还不快把火熄了,烧着了温柔,怎生是好!”
“不会的。我那‘炸剑’的火是假火,有光没热,烧不死人的。”
张炭这才明白蔡水择为何能这般气定神闲,这才注意起蔡水择的提示来了:“我缠着他,你去救温柔。”
“不。”蔡水择坚定地摇首,他一面摇头,血水也不住地摇落下来,“他要的温柔的身子,不像是要杀她,看来一时之间她尚无性命之虞……”
“你疯了!”张炭低声咆哮:“你难道置她不理!?”
“不是不理,而是不必分身分心去救温姑娘;”蔡水择沉着他说,“反正不攻不出去,咱们一齐攻这白无常,把他赶出屋外!”
金风细雨楼内,正狂风起、暴雨急、山雨骤来风满楼!
第 四 章
九八:情感有情
这个风雨夜,她转出林荫,转过长亭,就看见那一角星室下乳色的高楼,楼顶灯火通明、火花烁耀,仿佛在云涌雾翻的夜晴空留下了一方空白。迎向苍穹、俯瞰碧波,这一角楼宇颇有独霸天下遍地风流的气派。她知道现在里边住着谁。她会报仇。她正等着。
她等候到了这楼宇里的主人崛起、背叛、全盛,然后也等待着这气字非凡的楼宇的逐渐衰微、失败、乃至全面毁灭。她等着看到这些,她不错暗中出手造成这些。
然后她又踱到那株老梅树旁。
梅花幽香,似浅还深。
梅红怒放。
她深深的吸了一口沁人的梅香,然后撷了一枝梅花,斜斜插在霜后微湿的泥地上。
——她难道以梅枝为碑,以梅花为祭,以梅香为祀!
在这方兴未艾的夜里,她纪念的是谁?
只在她的漂亮的手势插下了梅枝之后,那地里忽然传来轧轧的声响,然后她所立的地面忽然徐徐裂开……
就像一把徐徐展开的扇子,上面画着的是山是水、有何题字,都将会在扇尽张后一一看见。
她的容貌,遇雪尤清,经霜更艳。
当年她在江上抚琴……
而今她的心早已断了弦。
她是雷纯。
——当今“六分半堂”的总堂主:雷纯。
你能听到琴韵,是因为琴有弦。
一个人有感情,是因为他有情。
——雷纯呢?
怎么她寂寞里所流露的郁色,竟令人觉得那不是情,而是没有了情。
无情。
无情到底是为了情到浓时情转薄,还是情到深处无怨尤呢?
你说呢?
——谁知道。
若道无情却有情,要知道天若有情天亦老,要说无情还真莫如去间无情。
——这“无情”当然是“四大名捕”中的无情。
可是就连无情,也不是真的完全无情的,他只不过是感情太脆弱,怕自己情感上太易受伤、受伤太重,所以以“无情”为盾为堤,作为防患。有谁能够绝对无情呢。
在“金风细雨楼”白楼顶层:“留白轩”上,赤裸的白愁飞以雄性且雄壮的身躯咄咄逼人地雄视张炭与火孩儿。
张炭沉声怒叱:“放了温柔!”
白愁飞冷晒:“要女人,自己来抢!”
张炭忽然一沉身,宛若龙之腾也、必伏乃跃。
白愁飞眼如冷箭,紧盯张炭。
但伏的是“神偷得法”,跃的却是“火孩儿”!
蔡水择飞窜向榻上的温柔,别看他负伤重,动作快逾飞狐。
白愁飞眼盯的是张炭。
但他随手一指,“嗤”的一声,指风破空急射蔡水择。
他一动,张炭也就动了。
他一矮身、跃起、急弹,以观音掌势,双掌一合,拍住了白愁飞所发出的指劲。
张炭合住了白愁飞的指劲,猛的一热,大叫一声,张口猛喷出了一口气,同一时间,他脸上本来正开得甚为“旺盛”的痘疮,忽然之间,尽皆冒出了脓血来。
但他也同时在白愁飞衣裤摸了一把。
白愁飞冷哼一声,膝不曲、肩下沉,一闪身已拦在榻前。
这样一来,蔡水择的身形等于向他撞了过来。
白愁飞有恃无恐地等着。
蔡水择飞掠的姿势也十分独特。
他几乎是贴地飞掠的。
他直掠到靠近白愁飞双胫三尺之遥,才兀然往上竖掠,立足出刀,大喝一声,一刀斩向白愁飞。
白愁飞微哼一声,左手五指,如兰花一般地拂了出去。
他平素出手多只一指,而今五指齐出,也算罕见。
霍的一声,连五指拂在刀上,那把刀立即“消失”了。
这“刀”本来就是“虫”聚成的,而今尽皆给击得消散于无形。
同一时间,张炭又已攻到,白愁飞右手拇指“卟”的射出一缕剑风,在张炭掌劲发出之前,迎面射去!
张炭这次坐马横身,以右掌硬挡一指。
格的微响,张炭右手中指指骨遭指劲击断,但他左掌五指撮合如啄,向白愁飞急攻一招。
白愁飞手挥目送、宛如乐者把玩弦丝,见招拆招,占尽上风,但这一下,觉对手那一啄,竟是自己“惊神指”指功。
他刚才发出了一指“小雪”,而今竟以五倍之力回袭。
他不由得大吃一惊:
——这小子是几时学得自己“惊神指”的!?
白愁飞应变奇急,右手其他四指立即以“大雪”指诀,疾弹出去,对住了张炭来袭的五缕“啄风”,并在刹间已弹起发两倍“小雪”的神功,把他强震出丈外!
张炭犹如着了一记爆炸。
然后他立时锐意反攻:
——这两人,都很烦缠,宜立即杀了!
但这同时,他忽然发现,身上有七八处忽然一麻!
虫!
原来他身上至少有七八处,已为虫所噬!
他刚才神向“刀虫”的那一指时,刀上那些红色的虫全给他一指震散,但并没有完全死透,有的竟从有色成了无色,悄没声息地落到他没穿衣服的身上!
他太轻敌,以为已五指一式,破去了火孩儿的“刀虫”,又因张炭施“反应神功”,反攻指劲,吸住了他的注意力,致给“刀虫”上身,奇险万分!
他心中一凛,踩步急退。
蔡水择趁此急攻,惜他手上已没了趁手兵器。
这时,忽听一声轻叱:
“我来帮你!”
只见“前途无亮”吴谅已杀了进来,猛步跨前,以他的“黑刀”直戳白愁飞背门!
蔡水择趁机喘得一口气,反手自怀里掏出了一个杨桃型的“兵器”来。
但他还没发动,已听张炭大吼:“小心——”
——小心?
——小心什么?
他一时还没弄清楚,却知道张炭已发了狂般疾冲了过来,右掌除中指之外,如戟直插向吴谅。
蔡水择这才把眼光落在吴谅身上。
可是已迟。
吴谅的“黑刀”已夺地插入了他的左胁,黑色刀尖并自右胁穿了出来!
九九:黑刀
血本来是什么颜色的。
——红色的。
而今他流出来的血,竟是黑色的。
——那是因为刀太毒,使他的血马上转了色?还是下手的人太卑鄙,以致遭他暗算的人不愿流出红色的血。
庭园寂寂。
这儿本来就是“六分半堂”的第一重地,雷纯闺房“踏梅寻雪阁”的庭院。
这里有老梅三百二十四株,寒意沁人,雪微消融,然而地上的雪却迅速裂开。
一阵轧轧连声,地面裂开了五尽约宽的隙缝。苍穹里没有月,星光很灿烂,仿佛上天正举行天神的夜宴。
机关发动,地面洞开,里面似乎坐着一个人。
这人跌坐在那儿,如老僧人定,不知已坐了多少年、多少月、多少日、多少时辰,甚至不知他是否已然坐化。
谁?
——这个住在地底里、六分半堂内、雷纯闺阁下的人!
“你好。”雷纯对这地底里的人很客气。
“你好。”地穴里俏人对雷纯也很客气。
“今晚一切都还好吧?”
“还好,只是夜空的星太繁亮了些。”
“地面的人今晚更热闹。”
“哦?”
“时候到了,他们已打起来了。”
“——是谁跟谁?”
“白愁飞在‘留白轩’抓了温柔,张炭和蔡水择为营救她而杀上了白楼,宋展展和洛五霞等人在风雨楼外展开了包围,不久定会打起来的。”
“可是王小石仍未出现,不一走会打得起来。”
“王小石一定会出现的。”
那地洞里的人略一沉吟,终于还是问:“何以见得?”
“温柔失贞,张炭遇险,火孩儿遭厄,你说王小石会躲着不见人否?他眼白愁飞迟早有这一仗,避不了的。”
“……你说的对。”
“所以,你的时候到了。”雷纯婉然一笑:“一切你都了然于胸,期盼已久、你只是没说出来、装不懂而已。”
地底里的人默然。
“今天晚上,是你多日以来枕戈待旦的。你苟延残喘,就等,这是你梦寐以求的日子。现在时机到了,一如我跟你约定了的,我助你去报大仇,完成夙愿。”
半响,那人才有气无力但十分尖锐的问:“你为什么要帮我?”
雷纯的眸子深速如梦,浅浅一笑,也十分妩媚:
“你的崛起取代了六分半堂,五年来,你的势力把我们堂里的人打得抬不起头来做人,你又并未履行婚约娶我,还杀了我的父亲——
你说,我为什么要帮你?”
然后她又嫣然一笑,万分惊艳:
“——也许,就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