命。
好在,这样一来马文升应该是不敢戳穿李慕儿真正身份的。他是贤良之臣,为救儿子私放李慕儿也可以谅解。可如今不知他是否认出来李慕儿,若是洞悉了她的身份,必定会为了君主安全,想方设法将她除去。
“朕担心,你不能拿他怎么样,他却要拿你怎么样。”朱祐樘眉心紧皱。
李慕儿冷哼一声,“那,大不了与他拼了。”
“你与他拼了,那你的骢哥哥怎么办?”朱祐樘逗她,“他是帮你呢?还是帮你呢?”
李慕儿脸红了红,“什么呀,他自然帮他那个诡计多端的爹爹。他若会帮我,此刻我也不会在这宫里,整天对着你这个大仇人!”
朱祐樘叹了口气,有些失望道:“你这人平日里看起来倒也灵光,怎么唯独这看人,总看不清澈。”
“我怎么看不清?”李慕儿嘴硬道,“是看不清他爹诡计多端,是看不清他帮不帮我,还是看不清你是不是我仇人?”
“都对,”朱祐樘分析道,“他爹是忍辱负重,他是重情重义,至于朕,也不一定非是你仇人。”
呸,李慕儿心里暗啐,“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现在我是说不过你,也不敢揍你。你等着吧,终有一天,定要叫你服了我,看你还还得了嘴?”
朱祐樘起身,浅浅一笑,“好好好,我且等着看。不过现在,我要去别的地方还嘴。免得你嘴皮子活络,小命儿却丢了。”
☆、第十章:朝臣质疑
马府。
马文升回府后立即遣人去锦衣卫镇抚司衙门找来了马骢。
一路上马骢心神不宁。近来一直在担心李慕儿的事,唯恐她在宫里闯出什么祸端。一方面又在打探如何才能进宫当差,哪怕做个带刀侍卫,也好有机会多见见她。
可今日父亲来找,定是已经见过慕儿了。
果然,还没等他开口,马文升就一个茶杯砸了过来,正中他眉心。
“逆子!你迟早为这女人,连命也要丢了!”
“父亲见到她了?”马骢的额上流下了殷虹的鲜血。
“说!是你助她混进皇宫的吗?若是皇上有什么三长两短,我马文升赤胆忠心,只能以死谢罪!”马文升激动道。他自问一生为官忠正,三年前为着这儿子,已违抗圣喻,今日亦是为他犯下了欺君之罪。
“父亲多虑了。”马骢自知理亏,跪下道,“儿子还没这么大的能耐。”
“那她如今混在皇上身边,却是为何?当日以为她只是前来投奔于你,尚可原谅。可她若是要潜伏皇上身旁伺机报仇,为父就算拼了这条老命,也要将事情和盘托出。”马文升自然不知,李慕儿早已报过这仇了。
马骢也不会告知,只说:“父亲宽心,皇上已知晓慕儿的身份,是皇上自己要将她留在身边的,而且,我已经废了她的武功……现下危险的不是皇上,我看是慕妹妹才对……”
“你说什么?皇上怎么。。。”马文升也是惊讶,站起来思索了片刻,又说道:“那皇上定也能猜到是我私放了她。”
马骢知道父亲有他的执着,劝解道:“父亲,皇上连李慕儿都能放过,怎会怪罪于你。”
马文升刚想答话,门外家丁前来禀告,说皇上驾到。
父子俩赶紧出外相迎。
只见朱祐樘一身便服,行色匆匆,只带了萧敬一人而来。
朱祐樘遣他们一同到了书房,这才开口悠悠说了句:“马尚书当知我来意。”
吓得马文升急忙跪下说道:“臣有罪。”
马骢便也跟着跪下。他额上的伤口倒是不大,此刻血已止住,只是干涸的血迹显得更加突兀。
“马卿快请起,”朱祐樘亲手相扶,“朕当感谢马卿。”
两人起身,马文升不解道:“皇上此话怎讲?”
“马卿可知,当年下令杀李家全家,朕于心何忍。”朱祐樘负手走到窗边,“李孜省是有罪,可李慕儿何错之有?”
“皇上英明!”马骢同意得很。
马文升却道:“皇上太过仁慈,当年形势所迫,不容迟疑,皇上也是无可奈何。况且,李孜省所犯之罪,罄竹难书,皇上莫再自责。”
“可我终究有愧于她,”朱祐樘摇头道,“既然她没死,朕不怪你,你也不要为难她了。”
“臣谢皇上不怪罪,可臣实在不能安心皇上将她安置身边,若是她……”
“她不会的。”朱祐樘打断他,“朕信她。她只是不了解她父亲为官做人之品质,朕已叫她亲自调查,等她明白了,朕便放她出宫,从此两清。”
“皇上,如果当年的密报属实,如果她身上真的背负着李家的……”
“爱卿不必再说,此事当初我们已经查明真相。何况,依朕看来,她果然是对李家的事一无所知。”朱祐樘顿了顿,面色一沉,话锋一转,“若她到时还要杀朕,那就当朕看错了人,还望马骢替我动手,绝此后患。”
马骢一怔,却觉得朱祐樘所言在理,遂跪下道:“臣也以性命担保,慕儿从小便是侠肝义胆,大仁大义。若真有那么一天……臣定不手软,必保皇上周全!”
“好。马尚书,你儿虽感情用事,却是个识大理,明大义之辈。有他保护朕,马尚书可放心了。”朱祐樘拍拍马骢的肩头,十分满意。看了看他的伤口,又转头对马文升说道,“朕还有个地方要去,马尚书莫要再责怪马骢了。”
马骢送朱祐樘出门,望着他远去的车辙,满心欣慰。
若是上回在刑部眼见着李慕儿被他带走,心中还惊惧不安,那么这次朱祐樘说的话无疑让他放下了心口的大石头,总归,她是安全了。
朱祐樘本以为与马文升交了心,李慕儿就能安然待在他身边了。不料几日后,还是出了问题。
弘治三年四月初四,庚戌科殿试,上御奉天殿,朱祐樘亲自策试礼部会试中式的举人,李慕儿想见见世面,便一同上殿为之记录。
朱祐樘命少傅兼太子太师吏部尚书谨身殿大学士刘吉等十三名大臣,为殿试读卷官。
这十三名大臣中,不仅有兵部尚书马文升,还有一位李慕儿的熟人:刑部尚书何乔新。
李慕儿惊得出了一身冷汗。
朱祐樘你是猪吗?居然还明目张胆地许她跟来!大殿之上,百官面前,若是教他们戳穿她的身份,她必将死无葬身之地。
她惴惴用余光去扫二人,然而那两人却毫无动静,只当作不认识她。
李慕儿记录完朱祐樘所出试题,悄悄望了他一眼,朱祐樘仿若先知,对着她微笑点了点头,她这才安下心来。
想必皇帝这厮已经帮她摆平了。
正当她舒一口气的时候,大学士刘吉上前进言:“旧制礼部会试中式举人,先一日殿试,次日读卷,又次日放榜,以日时迫促,致阅卷未得精详,自今请再展一日,至第四日始放榜,臣等将各竭考校之力,读卷执事等官寄宿礼部,以绝浮议。”
公平公正公开,朱祐樘自然允。
刘吉又请:“臣还有一事要奏。本朝女官铨选,先民间初选,次司礼监复选,内宫细验,再考问文史,熟察其性情言论,而汇评其人之刚柔、智愚贤否,方得任用。然今皇上身边御侍沈氏,分明僭越!”
李慕儿一颗将将落地的心又被提了起来,只是千思万虑也不曾想到,这最后质疑她的竟是与她八竿子打不着的内阁首辅刘老学士!
朱祐樘亦没有料到!
只听刘吉继续说道:“科举殿试选贤与能,内廷女官虽与臣等外吏几无大碍,但皇上案旁事无巨细,更当规范选拔。”
他字字句句持之有故,言之有理。
朱祐樘始料未及,李慕儿无言以对。
马文升、何乔新趁势步出,说道:“臣附议!”
百官诧异。
马文升、何乔新之流,一向不屑与刘吉同伍,如今却难得的和他意见相投,有机灵的官员,立马上前附和。
大殿上呈现了一面倒的局势。
就在朱祐樘打算驳斥时,一向话少的萧敬走了出来。他向大臣们行了个礼,转向朱祐樘自责道:“皇上,是老臣的疏忽。沈氏为浙江选送秀女,经司礼监复查核验选入宫掖,并无发现任何不妥。老臣以为此事乃内宫礼仪,故不曾通告于朝堂。如今让大人们提出疑义,是老臣失责。”
李慕儿内心暗自拍手叫好。
萧敬说话虽笃厚恭谨,意思却再明白不过:这是宫里的事儿,关你们外廷什么事!
萧敬果真还算是个好人!
“司礼监做事自然万无一失,”刘吉说道,“只是要服侍御前,与那等尚宫不同,这学问才情,当是百里挑一才好。”
“大人怎知下官不是百里挑一?”李慕儿实在忍不住了,她几步走到殿前,对刘吉行了个大礼。
刘吉冷哼道:“看你这般目无尊长,骄傲跋扈的样子,便知德行欠佳。”
李慕儿心想,我哪里目无尊长了,哪里骄傲跋扈了?面上却不得表现出来,只是转身掀衣跪下道:“皇上,今日大殿笔试,皆是栋梁之才。下官不敢在此喧宾夺主,坏了科举大事。可大人们心中疑惑,下官又不能置若罔闻。是以下官自请,待得进士及第,授职听用后,皇上与众位大人再来考衡下官才学,以示皇权公允!”
“好!”朱祐樘望着眼前女子,她眉目如画微仰着头,神情镇定自若从容不迫,眼梢又淌着自信豁达,真真气势夺人,饶是刘吉能言善辩也再不驳她。
“众卿可还有异议?”
“如此甚好。”刘吉等人俯首遵从。
朱祐樘拍板,一声令下:“那便以十日为期。十日后,朕再与众卿在这奉天殿,亲策沈氏。”
岂料李慕儿却反对道:“皇上万万不可!下官一介女流,何德何能,怎敢造次于奉天大殿。下官始于掖庭,到时便劳皇上召各位大人入后宫评判,不至于乱了前朝规矩,皇上以为如何?“
这倒是让刘吉十分赞同,他也拱手相求道:“沈氏所言不错,皇上当可许之。”
朱祐樘不知李慕儿葫芦里卖的什么药,为何突然变得如此谦逊,倒也应道:“那便依你们吧。”
尘埃落定,李慕儿缓缓步回原位,心中腹诽,这刘吉到底何许人也?高官厚禄,却与她一个小小女官一般见识。
朱祐樘余光看她,见她眉头深锁,以为她为十日后的考量担忧,于是在心中盘算起来,该如何助她一臂之力……
☆、第十一章:读圣贤书
殿试结束后,朱祐樘携李慕儿与萧敬回到乾清宫,也来不及避讳郑金莲,便迫切商讨起来。
李慕儿先开口道:“那刘吉是同你有仇还是同我有仇?为何突然看我不顺眼?”
朱祐樘摇头,“朕也没有想到。他一向懂得为官之道,善于附会,照理说应该不会贸贸然对朕提出质疑。至于你,更是与他毫无干系才对。”
萧敬也道:“老奴与他也无过节。”
朱祐樘想了想,道:“那便是有人指使了。”
“会是谁?”李慕儿问,“马文升?”
内阁首辅,精于营私,今日冒着开罪皇上的危险,当众批评一个御前女官,到底有何缘故?
朱祐樘确实想不出来,“也许是朕想多了,他位高权重,怎会受他人以挟。”
“对啊,就是啊,为什么呢?”李慕儿还在愤愤不平,朱祐樘转头看着她问道:“话说回来,你为何要将试场设在宫中?”
李慕儿掩嘴虚咳一声,又以手遮面,靠近朱祐樘耳语:“其实我是怕在奉天殿文武百官面前出丑,而这宫里,想要召谁来观战还不是你皇上说了算。”
朱祐樘听罢不禁失笑,“你这鬼机灵!确是不假,朕这后宫虽然空得很,也不能任他们都进来。朕会为你安排,只准那几个为首的来,你不要紧张。”
李慕儿撇撇嘴道:“我才不紧张呢。只是这学问之事,众口难调,还是越少人评判越好。”
“那你可有自信?”
“并没有。”
“刚才在殿上不是胸有成竹吗?”
“唉,刚才那是装的,我这几年光顾着练功,学问怕是早就还给先生了。”李慕儿抚额长叹。
朱祐樘想起那日李慕儿为兴王改诗,可见是有底子在的,但究竟底子多深,也不得而知。眼下只能临时抱佛脚,趁这余下不多的时日好好打磨了。
“接下去几天我要告假。”李慕儿也和朱祐樘想到了一块儿,她毫不客气得说道,“我先不查案了,改看文章。”
“好。”朱祐樘点头,“需要什么书籍跟朕说,朕叫他们日日送到你房中。”
“这样最好。”李慕儿将手背到身后,故作老成道:“从今日起我便真个要两耳不闻窗外事一心只读圣贤书了。”
李慕儿已经四天没有到乾清宫来了。
朱祐樘提起笔,又一次忘了要写什么。抬头看看李慕儿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