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她万万没有想到,这个“草原第一猛士”,下手这么狠,这么猛,当真是不分体重、年龄,只要一碰到李慕儿的身体,就双手一勾将她拎起,重重地摔在地上。
“咳咳……”一个过肩摔,李慕儿只觉腰背酸痛,浑身被震得像要散了架,别说还手了,就连自保性命,都有些困难。
咽下喉间血腥,李慕儿自嘲一笑,觉得自己真是异想天开,太过自信。
手缓缓
手缓缓上移捂向胸口,蓦地经过一个坚硬的凸起。
是林志给的小匣子。
那里面装着能指引她回家的法宝。
回家……
李慕儿想回家。
她突然支身冲巴图孟克道:“我要抗议!我已经,三天没吃饭了……”
☆、第二一三章:同归故里
比试因这样荒谬的理由而暂停,也算是前无古人,后无来者了。
其木格不知什么时候出现的,拿了几张肉焙子和一碗酥油茶,匆匆出现在了擂台外冲她招手。
李慕儿笑了笑,干涸的嘴唇浸出一丝鲜血,起身拍拍身上的草碎,故作轻松地走到她面前。在接过食物狂吃的空隙,她轻声对其木格道:“帮我,叫他跟人家摔一轮。”
其木格立刻会意,恰逢那勇士正与旁人讥笑,其木格便用蒙语埋汰他道:“桑博,你摔了这么久也不嫌累吗?”
“跟个小丫头片子摔跤有什么好累的?”
场外几个壮汉纷纷帮桑博说话:“就是啊其木格,桑博就算跟我们摔一圈也不会累啊!”
“得了吧,说大话也不怕闪着舌头。我不信你不累,装吧你就!”
“诶……”其木格的激将法显然奏效,桑博急于证明自己的能力,便拉过身边一个兄弟,道,“咱其木格姑娘看来没看够,上回给大汗喊加油可不是这样的态度!来来来,咱们先来玩一个,看其木格为谁加油?”
见擂台上又掀起一股风云,李慕儿边大口吞咽着,边侧身用余光打量起来。
她出此下策,并不是希望桑博耗费完体力,事实上看他的体格再怎么耗费也不至于拎不动李慕儿。她只是想观察下,这门蒙古族古老的技艺,其中必然也有诀窍,如果光凭蛮力即可致胜,那擂台外比桑博高大强壮的人多了去了,为何他们不能成为“草原第一勇士”?
果然,只见桑博腰、腿动作协调配合,在不能举起对方直接摔的情况下,充分运用扑、拉、甩、绊等技巧,很快就将人放倒。他笑着扶起对手,两人友好地握手撞了一下彼此,身上的肉随之抖了三抖。
看起来如此敦实的他,对抗之中却动作那样敏捷灵活。
相比之下,自己可谓身轻如燕,如果利用这一点,再用点内力稳住身形,那么只要不被摔到体无完肤,就还有制胜的机会。李慕儿咽下了最后一口食物,瞄了眼烧了一半的香,昂首步回擂台。
这回她可学乖了,步法诡异莫测,身体如若无骨,只要桑博的手脚一触到她,她便好像一条泥鳅顺势滑向一侧,试图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
桑博一时竟讨不到好去。
可是这样耗下去,也并不能决定胜负。眼看那柱香就要燃尽,李慕儿眼神厉了厉,决定主动出击。
她没有学过太极,却曾听说过太极以柔克刚的方法。桑博一掌袭来,李慕儿搭住他的手臂,借着他的力往后一退,刚好躲过他随之而来的踢绊。这样一来桑博的姿势就十分被动,李慕儿趁机用点内力使劲一拉,他便更为被动地往前踉跄扑了几步。
好机会!李慕儿非但没有因为他扑身过来而后退,反而迎面冲了上去,斜身将一条腿伸到了他的侧后方,准备推他上身,绊他下身,将之放倒。
可惜,她面对的是一个身经百战的博克高手,他立即猜到她的动机,手上顿时蓄起一股蛮力,狠狠地抱住了她。
如果李慕儿空着的另一只手能用上功力,那么在他腰上使点手段,说不定能转移他的注意力一举拿下,可她的右手偏偏还没恢复到这种地步!
糟糕!香灰眼见就要落完,胜负便在此刻。李慕儿若继续被他反制,必定又会像前面无数次那样,摔个狗吃屎。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李慕儿突然听到耳边桑博一声闷哼,紧接着他蓄势待发的那股力量似乎减了大半。
她不敢犹豫,大喝了一声,将平生所有力气都用了出来,猛然伸手将他往后推,脚却快速灵活地往身前勾,两股相反的力,令桑博整个身体直直向后倒去。
“啪!”重物落地的声音,在全场忽然的安静中,显得格外突兀。
以及让人震惊!
桑博摔得并不疼,很快就站了起来,他疑惑地摸了把腰际,发现什么都没有,可刚才的痛感是怎么来的呢?
愿赌服输,他没有与李慕儿打招呼,只是转身握拳放在胸口,冲着巴图孟克单膝下跪。
“大汗,桑博输了。”
巴图孟克蹙眉看了眼说话的其木格,冷哼着起了身,一言不发地往营帐走去。
擂台外响起了叽叽喳喳的议论声,甚至还有几个胆子大的大明百姓的欢笑声。李慕儿这才恍然发觉自己赢了,全身的力气顿失,骨头都像要散架,汗水突然潮涌般漫出来,她如落叶般没了支撑,缓缓滑倒在硝烟味刚刚散去的圆圈中。
其木格蓦地冲进来接住了她软倒得身躯,这样的举动在作鸟兽散的蒙古人群中显得格外温情,李慕儿冲她感激地笑了笑,强打起精神不让自己昏睡过去。
“女学士,我真没见过你这么傻的人。”
“呵,彼此彼此。”
其木格听到她这话,狐疑地望了眼巴图孟克离开的方向。
果然,他正回过头看着她,见她留意,才再次折身离去。
“反正都这样了,芥蒂一旦生成,哪里还能轻易除去?”
李慕儿再没力气安抚颓废的其木格,怀中坚硬磕着自己难受了好一会儿,她猛地掏出那个匣子,抚了抚吃痛的腹部。
其木格纳闷,“这是什么?”
李慕儿连木匣子都晃不动,嘴角却不自觉勾了起来,“这是可以帮助我回家的东西。”
说完这句话,就好像所有的牵挂突然都放下,李慕儿终于再支撑不住,舒服地靠在其木格肩头沉沉睡去。
………………
耳畔扫过大风的呼啸声,却充满了安宁祥和。
李慕儿有些不可置信地睁开眼睛,入眼是一个男人的颈项,上头有一颗血红的朱砂痣。
她这才发现自己正被人背在背上,稳步地行着。
“咳咳……”喉咙里的铁锈味因为昏迷而没有完全消散,张张嘴就觉得腥痒难耐。
咳完抬头,李慕儿才发现身下的人脚步已慢了下来,随之而来的是几个陌生人的声音:
“姑娘,你醒了!”
“是啊,恩人,你终于醒了!”
“姑娘,我们被放出来了,谢谢你!”
放出来了?李慕儿眯了眯眼,终于回忆起失去意识前的一幕。不错,她赢了桑博,巴图孟克遵守承诺,他们重获自由,不必再做鞑子的俘虏……
他们要一起回家。
念及此处,李慕儿放松下来露出了欣慰的笑容,同时又似想到什么,突然焦急地同背着她的男人说:“你们认识回去的路吗?我这里有东西可以指路,先放我下来。”
“不必了,你那东西能找到的是我,我不就在这里吗?”
☆、第二一四章:又见林志
熟悉的声音,似乎在擂台外听过,又似乎在别处也听过。
低哑沉闷,却字正腔圆。
“哎呦喂,可累死我了,你要下来就下来罢,自己走!”
李慕儿正疑虑着,便被那人放了下来,后头的人忙上前扶住她。
站稳定睛一瞧,李慕儿吃力地扯了扯嘴角,“果然是你,林先生。”
……………………
林志此时一身破烂衣裳,灰头土脸,加上他本就长得普通,真要花上一番功夫方能认出。
他不乐意地瘪了瘪嘴,“不然,你以为谁会在比试前为你说话?”
周遭的人都尴尬地低下了头。
李慕儿感激地笑笑,“恐怕不止吧……我差点就要不敌,可他突然腰间一软,力气全无,也是你搞的鬼吧?”
林志自豪地扬了扬眉,“亏你还有点良心,那都是小意思,”他指缝中不知何时已多出枚细针,若不仔细瞧根本看不出来,“就这细针,刺入他穴位后,会立刻消融不见。”
李慕儿点了点头,道了声多谢。想了想又觉心有余悸,便避过旁人轻声问他,“你怎么这么大的胆子,难道不知道巴图孟克的目标就是你吗?”
林志讽刺地用鼻子哼了哼,反问道:“那你难道不知道,这一切都是借口吗?”
李慕儿当然知道,一时没有回话。
林志见把她问住,脸上再次浮现出一抹得意,“还有你难道不知道,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吗?”
李慕儿笑着摇摇头,一副拿他这个不按常理出牌的人没有办法的样子,末了才松了口气道:“幸好没人认出你来。”
林志瞟了她一眼,似乎在考虑有句话当不当讲。他的心情向来显而易见地浮于表面,李慕儿一眼就看了出来,蹙眉问:“怎么?我猜错了?”
林志吸了吸鼻子,轻轻嗯了一声,“是有个人,早认出我了。”
“谁?”
“其木格。”
李慕儿刚问出口其实便知道了答案,认出了林志却不告发他,除了其木格,还能有谁?
李慕儿叹了口气,似问林志又似自问道:“其木格说对中原已没有感情,一心归附蒙古草原,你信吗?”
林志难得的没有回话。
………………………
众人复又上路,路远跋涉,吃的都是野味,累了便席地而睡。夜里冷得睡不着,只好白天睡觉,夜里赶路。
好在人多相互有个帮衬,一路扶持着,在星星指引的方向下,终于熬到了大同边关。
不约而同地,人群里发出了阵阵感叹声。
李慕儿望着城墙上点点星火,映照着士兵闪亮的铁甲头盔,刀剑弓弩,忽然有一种恍如隔世的感觉。
终于回家了。
李慕儿总觉得自己没有家,可望着城里城外的大明子民,不禁恍悟:若失了国,才是真正地无家可归。
皮之不存,毛将焉附?
带着复杂的心情步步往城门而行,城墙上的士兵们却突然整齐划一,拔箭架于弓上,瞄准了她们一行人。
“怎么回事?”
“是不是以为我们是鞑子?”
“喂,自己人!”
“我们是城里的百姓!”
李慕儿这边许多人一下慌了神,冲着城墙阵阵慌乱大叫,吵闹声中反而听不清个明细。
也难怪士兵们会如此紧张,巴图孟克他们刚刚来闹过事,最近边关的防守定然加强了许多,她们深夜前来,李慕儿甚至穿着蒙古服饰,被当作奸细都不奇怪。
说自己是从蒙古大营逃出来的俘虏,显然他们并不相信。
李慕儿在心底拿捏了一下,上前几步大声道:“叫你们管事儿的出来,我知道鞑子的落脚之处!”
……………………
带进城后,一番盘查,百姓的身份终于得以证实。李慕儿面对亲自接待她的官员,面露喜色。
因为对方自介道:“本官乃大同游击将军,张安。姑娘有什么情况,可以告知本官,本官自会定夺。”
当年她还初任女学士,曾因虏寇入侵一事为朱祐樘提过一建议,让他派一名心腹驻守大同与延绥两地,好代替他抉择形势,做好防守应援。
朱祐樘便是派的张安。
这样说来,她与这张安,算有几分渊源。
眼前将军身姿挺拔,满面正气,不愧是朱祐樘暗自培养的人才。李慕儿拱手以礼,反笑问道:“不知张大人被派到大同后,与皇上可还保持联络?”
张安蹙了蹙眉,本就对她有所怀疑,此刻更是一万个不高兴,“姑娘问这作甚?”
他这一问,李慕儿倒想起来不能与他说穿自己的身份,万一他洞悉京中状况,便晓得女学士已是阶下囚,本该流放边外,她岂不是自投罗网了?
暗忖了下,李慕儿终是保守回答道:“大人也看到了,我们都是被鞑子虏去的汉人,好不容易逃出来,哪里还能记得回去的路?小女子方才随口一说,是希望大人放我们回城,实乃权宜之计。”
张安默不作声,站起来踱了两圈,又打量了她几眼,才不信任地问道:“你是哪家的小姐?听这口音,不似本地人士。”
看来他还是不放心,李慕儿也自认来路确实不明,一时倒答不上话来。
就在此时,有人带着林志走了进来,解释道:“将军,林先生说有话禀告您。”
看来林志在军中也有人脉?
李慕儿正揣度着,便见张安迎上前去,恭敬地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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