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魔下凡- 第625部分

没想过避让，也避让不了的沈云，盯着即将把他践踏至渣的铁背熊，突然咧嘴一笑，宛若神魔。

——

丛林中，距离沈云和铁背熊厮杀的地方不足一百米的某棵大树上，女骑士和老魔法师德诺分别站立在这棵大树的枝干上，此时的他们，距离地面足有七八十米。如果是白天，从他们的位置，完全能够将沈云所在的那片区域看得一清二楚。只是，这一点距离在他们眼中，白天和晚上并无多大区别。

时间回放到沈云拦在爱丽丝和铁背熊之间的那一刻。

“小姐，训练可以结束了？”立于枝干后方的老魔法师德诺，神情中出现一丝涟漪，略带恭敬道。

如果沈云在这里，一定会疑惑，原本应该大战一场的女骑士和老魔法德诺，居然会站在一起。而且，他们似乎是主仆关系。

单手握住骑士枪的女骑士，注视着正从大树上跳跃下来的沈云，冷冷道：“德诺魔导师，难道你不认为训练还没有开始？”

德诺的视线更多的是停留在爱丽丝的身上，他欲言又止，眼看着铁背熊就要接近小爱丽丝，终于忍不住说道：“小姐，请宽恕老奴的无礼。只是，如果爱丽丝小姐出现意外，老爷不好向他们交代，家族也不好向他们交代。”

女骑士冷笑道：“他们？他们是哪个值得克波尔家族巴结的家族？哪个家族的女性继承人被克波尔家族看得如此重要？也罢，你们那些见不得人的交易，我也不想去理会。不过，我的学生即使再不济，也比那个小丫头的命要重要。”

稍作停顿后，女骑士自嘲道：“以后不要称呼我为小姐了，叫我芭芭拉就可以了，克波尔家族没有我这个忤逆的女性继承人。”

贵族做派比之一般贵族要正统得多的德诺，苦涩一笑，目光却依旧关注着爱丽丝。不是他不想对这位克波尔家族的骄傲女性保持应有的尊敬，而是她口中的小丫头，比她想象中的要重要的多。

天空在我脚下　（9）

克波尔家族满大陆的寻找自家小姐芭芭拉的行踪，却凑巧被他撞见了，本想回避，可是出于对家族的忠诚，他不可能这么做。所以在克波尔家族担当管家身份的他，在察觉到自家小姐并不想暴露身份后，便上演了一场爱丽丝和沈云都无从得知的好戏。而那场戏，从双方刚一见面就已经开始了。但是他知道，这位骄傲到敢于和家族翻脸的小姐，一定会找他进行一次不怎么愉快的谈话。

然而事实，并不完全和他想象中的一样。

他有苦难言啊，这位一向给家族惹祸的小姐，居然让他配合着演戏，这也就罢了，可是这场戏居然是演给一个小孩子看的，哪个家族的少爷值得这位天才小姐费劲心思来训练啊？更何况，那个家族交到克波尔家族，然后由家主亲自叮嘱他要他教导好的爱丽丝小姐，也被安排到了其中。

当自家小姐要他找一头四阶魔兽去挑衅这个区域内的火焰兽时，他就生出不好的预感。但他不得不临时驯服一头四阶的铁背熊，并且按照自家小姐的意愿让铁背熊将火焰兽引到沈云他们所在的区域。

他祈祷两头魔兽同归于尽的愿望，并没有成为现实。

于是，那片区域就接二连三上演着让他胆战心惊的戏码，活生生将他好几年不曾出现的紧张心理给撩拨出来了。爱丽丝小姐可千万不能出现意外啊！可是，他不能阻止事情的发生，至少，在迫不得已的情况下，他不会做出过激的反应。更何况，他完全没有把握能够从自家小姐的手中溜走，去做他想做的事情。

可是，在此过程中他见证了一个奇迹。哪怕是放在昨天，他也不敢相信一个孩子敢于和一头四阶的铁背熊斗智斗勇。从最初的没有选择逃跑，而是选择从原地安排爱丽丝，而后两人各躲一地。接着是勇敢而果决的从背后偷袭铁背熊，不至于让爱丽丝陷入险境，然后利用周围的环境爬到一棵大树上，消耗铁背熊的体力，同时获取被救援的时间……

直至现在，那个孩子放弃自己的安全，跳下树来救援爱丽丝。

不要说是一个实力完全不能和铁背熊比肩的孩子，就算是一个能够和铁背熊打得不相上下的成年人，也未必能够这样去做，或者无法做得这样毫无瑕疵吧？

他发现，有太多璀璨而耀眼的词汇可以用在那个孩子的身上，天才？疯子？这些都太肤浅了。而作为爱丽丝的老师的自己，却只能对突然之间觉得，自己没有去教导好的爱丽丝表示愧疚。

他开始理解这位小姐为什么会如此重视这个孩子了，可是，这并不足以成为让爱丽丝陷入险境的理由。

天空在我脚下　（10）

眼看着铁背熊已经离爱丽丝不足十米，随时都有可能失去生命之时，他再也无法对自家小姐保持原本就已经打折的尊敬，口气略带强硬道：“小姐，恕老奴无礼劝慰一句，她不能死。”

她，自然是指爱丽丝。

一道寒光飘过，女骑士芭芭拉将长枪直指德诺的胸口，冷声道：“我的学生站在她的前面，你有什么资格说那个小丫头不能死？德诺魔导师，请你记住，以后请叫我芭芭拉。”

德诺轻叹了口气，终究没有把爱丽丝的家族说出来，说出来又能怎么样呢？她决定的事情，好像从来都不曾改变。更何况，那个孩子确实挡在了爱丽丝和铁背熊的中间。只是他也知道，那个孩子的生命一直是握在他自己手中的，如果他自己把握不住，不到最后时期，这位性格怪异的小姐，一定不会出手相助。

可是现在，难道还不是最后时期吗？她到底对这个孩子寄予了多大的期望？

并不担心自家小姐会把长枪刺进他胸膛的德诺，不再多言，只是难免为那个孩子感到惋惜。一个初阶骑士正面对抗一头愤怒的四阶魔兽？一击之后想不死都难吧？

德诺终于不再把大部分视线放在爱丽丝身上，而是专注的看着短兵相接的一人一兽。

这个时候，芭芭拉也收回了长枪，看向沈云，眼神中闪过一丝不忍，但仅在一瞬间后，那丝不忍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满是坚毅。也许她是自私的想要多看到一点奇迹，可是，她现在仅仅在乎他一个人的奇迹。

战场上，沈云将手中一块石头狠狠砸向铁背熊，没打中要害，正当将心提到嗓子眼的两人略感遗憾时，沈云将另外一块石头砸了出去，打中右眼。

眼光犀利的芭芭拉和德诺，自然察觉到了头一块砸出去的石头是幌子。可是，他们没时间去感叹，因为铁背熊庞大的身体就要撞向沈云了。只要沈云的身体被铁背熊的犄角轻轻一切，沈云便必死无疑。

冲向铁背熊！他要自杀吗？

芭芭拉再也无法保持一种考验学生的心理，径直从七八十米的高空一跃而下，中途挡道的树枝和枝干，一律被手中的骑士枪劈断。骑士枪根本不需要接触树枝，好像只要骑士枪一动，就会产生无形的剑刃，犹如实物一般将拦路之物切为两段。

也许是因为在骑士枪劈断树枝和树干时产生了向上的阻力，待到芭芭拉落地时，身形竟显得飘逸自然，丝毫不像是从七八十米的高空中跳落下来。

天空在我脚下　（11）

落地之后的芭芭拉，没有任何停顿，紧绷着脸，冷峻的向沈云所在的位置冲去。之前的坚毅荡然无存，换之的是内疚，不是她高估了沈云的实力，而是低估了沈云的自信，她丝毫没有察觉，自己的学生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真正拥有和死亡做殊死搏斗的自信和勇气了。这是她唯一忽视的环节，也是她内疚的根源。

德诺站在原地，他想直接给铁背熊下达命令，可是，驯服才几个小时而且正在愤怒中的铁背熊，他自认无法在这么远的距离接收并且执行他的命令。无可奈何的老魔法师，只得念起咒语，希望能用一道中长距离的攻击型魔法给铁背熊下个绊子，为芭芭拉创造救援时间。

现在，这么远的距离，同样无法在短暂的时间内使用魔法对铁背熊进行有效的攻击。

另一边，尽量保持冷静急速前冲的芭芭拉，根本无法将手中的长枪掷向铁背熊，两地之间并不平坦，加上中间众多树木干扰视线，她只能一味的接近沈云所在的位置，然后寻找出手的时机。

此刻的她，身体的血液近乎凝固，完全不复往日的龙骑士风范。

当她越过重重障碍，视线能有所及时，只看到沈云在地上拖了很长一段距离，明显是被击飞出去的。可是，她现在所处的位置根本看不到铁背熊，一心只想将铁背熊斩于枪下的她，继续前冲，她甚至以为，承受一击的沈云已经死了。她现在所能做的，就是报仇。

当视线开阔的展现在她的眼前，却突兀的看到，背对着她的沈云居然站起来了！

可是，芭芭拉没有任何高兴的心理，因为沈云要接受第二次死亡的挑战了！此时，她毫不犹豫的将手中的长枪射向奔跑中的铁背熊。

恰在此时，倒地后重新站立起来的沈云，在浮现出一抹任何人都看不到的诡异笑容后，右手一挥，手中的石块当即激射而出。

不偏不倚！正中正在狂奔中愤怒不堪，近乎失去理智的铁背熊的右眼，整块石头陷入其眼眶中。

瞎了双眼的铁背熊，已经不能造成任何威胁了，只要沈云能够逃离出它所前冲的轨道。

沈云提起最后的力气，一个鲤鱼打滚，接连几声闷哼，用右手撑地不住滚动着。似乎已经感觉不到身体各处的疼痛，唯一能感受到的，就是不死的信念！

与此同时，一道雷系魔法击中了铁背熊一只前肢，一杆长枪直接洞穿防御力在四阶魔兽中，处于绝对优势的铁背熊的脑袋。

铁背熊当即毙命，没有力量支撑的身体豁然跪倒在地，身体因庞大的惯性，在地上拖出一道长长的沟壑，最终在十余米之外撞上一棵大树，停顿下来。

天空在我脚下　（12）

勉强支撑着不让自己昏厥过去的沈云，看着在火光的照射下向他奔跑而来的女骑士，咧嘴一笑。却怎么也不肯放松自己的身体，让自己昏厥过去。

男人，即使不能站着，也不能在跌倒的时候，狼狈的闭上双眼。

这是女骑士教给他的，在任何时候，他都记得。

——

三年中，沈云从不缺乏挑战死亡的机会，也从不停止自己向死亡挑战。只是绝大多数情况下，都是女骑士在旁边冷眼旁观的看着他，女骑士也许能在最后关头拉扯他一把，但更多的，是他自己在掌控自己的生命。如果他不全力而为，随时都有可能被对手撕成碎片。

沈云也许会在夜深人静的时候埋怨几句女骑士层出不穷的折磨，但他从不怨恨，也没资格怨恨。大陆哪一个立于巅峰之上的骑士，不是从死亡堆里爬出来的？又有哪一个立于巅峰之上的骑士，没有受尽各种各样的折磨？

他时常想着，也许最痛苦的不是自己，而是期盼着自己长大，一直折磨着自己的女骑士。所以，不管多苦，他都心甘如怡。

当女骑士在他最后一次倒在地上而出现的时候，他就知道，女骑士肯定一直在某个地方关注着他。女骑士躲在某个角落见死不救？沈云从不会生出这样的想法，因为终有一天，他是要单独面对死亡的。现在，还只是训练。

看到女骑士向他跑来，沈云非但没有丝毫责怪，反而像个一般的孩子一样，腹部朝下，用孱弱的声音问道：“老师，我是不是做错了？”

满脸焦急跪坐在他面前的女骑士芭芭拉，尽管极力在沈云面前保持镇静，可手忙脚乱掏出一个瓶子时的动作，出卖了她。她一只手捏开瓶盖，另外一只手用两根手指头撑开沈云的嘴巴，将里面的魔药往沈云的嘴里灌去，沈云艰难的仰起头，却还是让大部分药水撒在了地上。

这是一种止血凝血的魔法药剂，名为“伯克”，虽然不是价格高昂到让一般贵族望而却步的史诗级品质，但也属于能让他们勒紧裤腰带的歌颂级。任何被冠以史诗级和歌颂级的各职业武器和魔药，都是可遇而不可求稀缺物品，价格自然被抬到天上去了。可是，芭芭拉的行囊中，远不止一瓶两瓶这样的魔药，只是大多数时候，她都会让沈云倚靠自身的体质而让伤口自动愈合。所以这一次，是她三年以来为数不多需要用到“伯克”的地方之一。

天空在我脚下　（13）

她颤抖着，看着破烂衣服里面，血肉绽开斑驳到已经能看到骨头的背部，心情怎么也无法平复。她很想告诉这个孩子，他可以选择别那么倔强的睁着眼承受这非人的痛苦，等他闭上眼再重新睁开后，一切都会很好。可是，她知道这个孩子不会那么做，如果能坚持，他就不会闭上眼。不是他害怕死亡，而是想要承受每一次痛苦，继而在以后的道路上，习惯这种痛苦，乃至于激励他用强大的实力作为后盾，不再承受这种痛苦。

她自然知道沈云的问题是出于何意。她不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