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暗之途 (三部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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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暗之途 (三部曲)- 第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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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夏洛塔说需要了解她的敌人时,她是认真的。

那么,对于汉德来说,最好还是别让她知道。

※※※※

他的房间对于一个已经登上了黑道之中如此高的等级的人根本不合适。这个人曾是一位公会会长,虽然时间并不长;他可以从城市中任何一个公会取走大量的金钱作为使用他的服务的费用。但是阿提密斯·恩崔立并不关心这廉价旅馆缺少的种种设施,窗台上厚厚的积灰,以及隔壁房间里“街头淑女”和她们的客户发出的噪音。

他坐在床上,思考着他可能做出的种种选择,同时也在重新考虑他回到卡林港后的种种行动。他认识到,自己显得有些粗心,特别是和那个宣称统治着一个贫民窟的蠢小子谈话的时候,以及在普克公会旧址门口把他的匕首露出来给那个乞丐看到的时候。也许,恩崔立想到,这两件事都并不是由于巧合或运气不好,而是他自己潜意识中要这样去做的。

也许他想要告诉任何足够注意的人,他回来了。

但是这又有什么意义?他现在必须知道。公会的结构发生了怎样的改变,还有,在这些新的阶级组织中,哪里会有阿提密斯·恩崔立适合的位置?更重要的是,阿提密斯·恩崔立需要哪个位置?

其实这些问题恩崔立此时并无需考虑,但他觉得自己不能在这里坐等其他人来找他。在和卡林港的有力公会打交道之前,他至少应该知道一部分的答案。时间已经过了午夜,但杀手还是披上一件黑色的斗篷出了门。

周围的景象、声音和气味把他带回到他年轻的时候,那时他就时常与黑暗为伴,避开白天的阳光。他注意到自己刚一出旅馆的门就被许多双眼睛注视着,并且他感觉到,这些眼睛所显示出来的兴趣远远超出了他们对一个外国商人可能产生的兴趣。恩崔立回忆起他本人在街道上混过的日子,以及信息传递的方法和速度。他知道他早已被监视了,或许是被几个不同的公会同时监视着。可能他下榻的旅馆的老板,或某个主顾认出了他或产生了对他的怀疑。卡林港罪恶中心的这些人每天的每一分钟都生活在灾难的边缘,因此他们的警戒性高于任何其他人所能想象。就如同草原田鼠——生活在地洞之中,每个地洞均有数以万计的居民的啮齿动物一般,卡林港的黑道中人设计了复杂的警告系统:喊声,口哨声,点头,甚至是简单的身体姿势都被作为传播信息的方法。

没错,恩崔立知道,当他以练习过的步法悄无声息地走在安静的街道上时,他们正在监视着他。

是该他亲自做一些调查的时候了,而他也知道该从哪里开始。他转了几个弯,来到了乐园大道。这是一个寒酸的地方,然而它也是一个大型的黑市,在这里,禁药、武器、偷来的货物,以及肉体的服务都在公开地交易着。似乎是对它自己名字的一种嘲弄,乐园大道象征着下层阶级享乐的顶峰。在这里,如果一个乞丐某天得到了一点多余的钱,便可以——当然,这享受的时间短暂而宝贵——感觉自己像一个国王一般,可以让喷着香水的女人环绕着他,还可以饮下一些让他醉生梦死的东西,藉此忘记那让他污秽的皮肤日渐衰老的痛苦。在这里,一个像塔迪奥那样的人,可以享受像帕夏巴萨多尼的生活长达几个小时。

当然,这些全部都是假的。华丽的表面覆盖于老鼠横行的建筑物之上,华丽的衣服穿在吓坏了的女孩和瞎眼的娼妓身上,她们喷着大量的廉价香水,借以掩盖身上几个月没洗过澡的气味。但是即使是虚假的奢侈也足以让大多数的人们满足,因为他们日常生活的悲惨是太过真实了。

恩崔立慢慢地沿着街道走着,将自己的内省丢在一边,转而注意着周遭的事物,研究着每一个细节。他认出了几个可怜的老妓女,但事实上,恩崔立从未屈从于这种不健康的、廉价而俗丽的诱惑,虽然这种诱惑在乐园大道上比比皆是。他极少享受肉体上的快感,因为他认为对于一个立志成为完美战士的人来说,这是一个弱点。他极少的几次这种享受来自于一些有势力的帕夏的后宫。他对于那些能使人陶醉的事情从来都没有丝毫的好感,因为那些事情会使他敏锐的思想变得迟钝,使他容易被击败。他也时常来到乐园大街,但那是为了找到其他人的弱点。那些妓女从来都不喜欢他,他也懒得去招惹她们,虽然他知道她们也可能提供非常有价值的情报。他只是不能说服自己去信任一个把自己的生活建立在这样一种特殊的雇佣关系上的女人。

因此他现在对于街头恶棍和扒手更为注意,并且愉快地发现其中一个扒手也在注意着他。他强迫自己不露出笑容,改变方向去接近那愚蠢的年轻小偷。

很快,恩崔立来到离小偷十步远的地方,此时小偷开始行动了,他从恩崔立的身后走来,走过恩崔立身边时故意一个趔趄,借机将手伸向恩崔立的钱包。

一瞬间之后,那偷盗未遂的家伙失去了平衡,恩崔立钳住了他的手指,给他带来了巨大的痛苦。恩崔立安静而迅速地抽出了镶满珠宝的匕首,它的尖端将小偷的手掌扎了一个小洞,同时恩崔立转过身以更好地隐藏两个人的动作,并放松了抓着小偷的手。

小偷明显对于自己手上疼痛的减轻感到十分迷惑。他的另一只手移向他自己的腰带,拉起斗蓬,试图去拿他的长匕首。

恩崔立狠狠地瞪着小偷,并使用了匕首的黑暗能力,它开始吸取这愚蠢小偷的生命力。

小偷变得虚弱起来,他的匕首无害地落在地上,他的眼睛和嘴都张得大大的,他恐惧,迷惑地想要尖叫,但他的尝试是完全无用的。

“你感觉到空虚,”恩崔立低声对他说道。“和无助。你知道我不仅仅控制着你的生命,也控制着你的灵魂。”

小偷没有动,也不能动。

“你明白吗?”恩崔立催促道,那男人喘着气点点头。

“告诉我,”杀手命令道,“今天晚上街上有半身人在吗?”当他问话的时候,他稍稍放缓了匕首吸取生命的速度。小偷露出一点点迷惑的表情。

“半身人。”杀手解释道,并以再度迅速地吸取小偷的生命力来强调他的话,小偷变得更加虚弱了,现在他的身体完全依靠恩崔立来支撑。

小偷抬起他没有被抓住的那只手——这只手每移动一寸都在剧烈地抖动着——指向远处的几座建筑物,恩崔立相当了解那里。他想再问那小偷一两个更为明确的问题但马上否决了这个想法,他想到他那久已未尝到生命滋味的匕首已经暴露了太多的事情。

“如果我再一次看见你,我会杀了你。”杀手以完全没有感情的语气说出这句话,吓得小偷面无人色。恩崔立放开了他,他马上踉踉跄跄地逃开,没走几步便被自己绊倒,然后他连滚带爬地跑掉了。恩崔立厌恶地摇着头,再一次开始寻思自己究竟为什么要回到这座可怜的城市。

杀手没有浪费时间去确认小偷是否还在逃跑,而是快步向小偷所指的方向走去。如果那名他要找的半身人仍活着并在附近的话,恩崔立能够猜到他大概会在哪座建筑物中。黄铜赌局,居于三座建筑中央,也是最大的一座。这里是卡林港码头区的半身人最为喜爱的赌场,主要原因可能是这里的楼上有一座女性半身人提供服务的妓院,以及后面房间中的一间烟馆。事实上,当恩崔立进入普通游戏室的时候,他的确看见了许多的半身人散布在不同的游戏桌周围。他慢慢地扫视每张桌子,同时尝试着去猜测他的老朋友在这么多年以后会是什么样子。毫无疑问,半身人的腰围会增长不少,因为他喜爱油腻的食物,而且他的地位足以保证他一天能够吃十餐,如果他想要这么做的话。

恩崔立来到一张赌桌边,坐进了一个空位。在这赌桌周围,六个半身人正在玩掷骰子,他们每个人的动作都异常快速,一个没经验的赌徒根本看不出来他们在做些什么。但是当然,恩崔立很轻易地看清了这一切,并且发现了一个令他感到好笑却并不如何惊奇的事实,那就是,所有六个人都在作弊。这看起来更像是一个比一比谁可以最快地抓取最多的硬币的竞赛而非赌骰子,而所有六个人看来都精于此道,水平相差无几。恩崔立认为每个人离开赌桌时身上的钱会与他开始时带的钱几乎相等。

杀手将四个金币扔到桌子,抓起几个骰子漫不经心地投了出去。几乎在骰子停止滚动之前,最靠近的半身人便伸手来抓硬币,但是恩崔立的动作更快。他抓住半身人的手腕,把他的手按在桌子上。

“但是你输了!”那名半身人尖叫道,而这使得另外五人的动作也不得不停止,他们看着恩崔立,并且不止一个人伸手去拿自己的武器。附近几张赌桌周围的赌客也停了下来,很快,整个普通游戏室的人都在注意着即将到来的麻烦。

“我没有赌。”恩崔立平静地说,并没有松开抓着半身人的手。

“你放下钱而且掷了骰子。”另一个半身人反对道。“那就是赌了。”

恩崔立瞪了那抱怨的半身人一眼,把他吓得坐回自己的位子。“当我说下注的时候,我才在赌,我没说之前就不是在赌。”他解释道。“而且我也只拿在我掷骰子之前,你们公开声明是下了注的赌金。”

“你看见我们是怎么玩的了。”第三个敢于争论的半身人说道,但恩崔立举起手示意他不要再说了。

他看着他右手边的赌徒,也就是那个去拿硬币的半身人,并等候了片刻,当房间里其他的人失望地回去做他们自己的事的时候,他开口了。“你想要钱?这些,还有比这多两倍的钱,都可以给你。”他说,贪婪的半身人脸上的表情马上从苦恼变成了谄媚的微笑。“我来这里不是要赌,而是想问一个简单的问题。给我一个答案,硬币就是你的了。”当他这样说着的时候,恩崔立从他的钱包里拿出十几个硬币。

“那么,这位先生……”半身人说道。

“杜垩登,”恩崔立不假思索回答道,但他听到这个名字从他嘴里说出来的时候,他不得不忍住由这种讽刺带来的笑意。“来自银月城的杜垩登先生。”

桌子周围的几个半身人好奇地看着他,因为这个不寻常的名字对他们所有人来说都很耳熟。事实上,他们马上就意识到,他们都知道这个名字。这是瑞吉斯的保护者黑暗精灵的名字,而瑞吉斯也许是来到卡林港的半身人中,地位最高(虽然时间很短)并且最著名的一位。

“你的皮肤——”那名被恩崔立按在桌上的半身人轻松地想要说什么,但他马上把话咽了回去,因为他很快就想到了事实。恩崔立看得出半身人想起了瑞吉斯和黑暗精灵的故事,以及后来罢免半身人公会会长职务,然后便出去追踪卓尔精灵的那位杀手。

“是的。”半身人尽量平静地说道。“一个问题。”

“我想要找一位你的同族。”恩崔立解释道。“他是我的一位老朋友,他的名字叫做顿顿·泰戈维斯。”

半身人的脸上露出困惑的神情,并且摇着头,但是此前他黑眼睛中闪过的一丝光彩表明了他认识顿顿,而敏锐的恩崔立没有漏掉这个现象。

“街上的每个人都认识顿顿,”恩崔立说道。“或曾经认识他。你不是一个小孩了,而且你的赌技显示出你是黄铜赌局的一个老主顾了。你一定认识,或曾经认识顿顿。如果他死了,那么我想知道他是怎么死的。如果没有,那么我想和他谈谈。”

半身人之间传递着严肃的眼神。“死了。”桌子对面的半身人说道,但恩崔立从他说这话的语气和举止判断出这是假话,也就是说,永远的幸存者顿顿的确还活着。

但是,卡林港的半身人似乎还都比较团结。

“谁杀了他?”恩崔立决定陪他们玩玩。

“他生病了。”另一个半身人说道,还是那种快速的,暴露倪端的语气。

“那他埋葬在哪里?”

“在卡林港死的人哪有被埋葬的。”第一个说谎者回答。

“扔海里了。”另一个说。

恩崔立每听到一句话都点点头。事实上,听着这些半身人在互相推卸说谎责任的同时又建立起一桩精细的谎言令他感到十分愉快,更重要的是,这谎言对于杀手而言根本不难拆穿。

“嗯,你告诉了我很多事。”他说,松开了半身人的手腕。那贪婪的赌徒马上伸手去拿硬币,但是,一眨眼的工夫,一把镶满珠宝的匕首适时出现,戳在半身人的手和金币中间。

“你答应给我钱的!”半身人抗议道。

“为这样一些谎话付钱?”恩崔立冷静地问道。“我在外面问起顿顿,人们告诉我他在这里。我知道他还活着,因为我昨天还看见了他。”

几个半身人面面相觑,试图找出恩崔立话中不合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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