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山飞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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雪山飞狐- 第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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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拳,正中鼻梁。静智出其不意,身子一幌,一交坐在地下,一摸自己鼻子,满手都是鼻血。这一来叫他如何不怒,一声吼叫,爬起身来,向陶子安猛扑过去。熊元献伸臂拉住,叫道:「且慢!」
  只见陶子安跃入坑中,挥动钢锄掘了几下,随即抛开锄头,捧著一只两尺来长的长方铁盒纵身而上。刘元鹤等面上各现喜色,向陶子安走近几步。
  阮士中低声向殷吉道:「殷师兄,你与云奇发锥伤人,我去抢宝。」殷吉低声道:「伤那一边的人?」阮士中左手中间三指卷屈,伸出拇指与小指,做个「六」字的手势。意思说六个人全伤。殷吉心道:「好狠毒!」点了点头,扣紧手中的毒锥,斜眼看曹云奇时,只见他双眼盯著陶子安,看来这些时候之中,他眼光始终未有一瞬离开过此人。
  陶子安捧著铁盒,朗声说道:「今日我父子中了诡计,这武林至宝麽,嘿嘿,自当双手奉上。只是在下有一事不明,倒要领教。」熊元献眯著一双小眼,道:」少寨主有何吩咐?」陶子安道:「你们怎知这铁盒埋在此处?又怎知我们这几日要来挖取?」熊元献道:「少寨主既想知道,跟你说了,也是不妨。天龙门田老掌门封剑之日,大宴宾朋。少寨主是田门快婿,那一定是到的了。」陶子安点了点头。熊元献指著刘元鹤道:「我这位师兄当日也是座上宾客,只是少寨主英雄年少,没把刘师兄放在眼里。」陶子安冷笑道:「哈哈,我岳丈宴请好朋友,原来请到了奸细。」
  熊元献并不动怒,仍是细声细气的道:「言重了。刘师兄久仰尊驾英明,不免对少寨主多看了几眼,那也是饮马川威名远播之故啊。那日少寨主一举一动,没曾离了刘师兄的眼睛。」陶子安道:「妙极,妙极!这盒儿该当献给刘大人的了。」双手前伸,将铁盒递了出去。
  刘元鹤眉不扬,肉不动,伸手去接。陶子安突然在铁盒边上一掀,飕飕飕三声,三枝短箭从铁盒中疾飞而出,向刘元鹤当胸射去。两人相距不到三尺,急切间那能闪避?
  好个刘元鹤,伸手果真不凡,危急中顺手拉住静智在身前一挡。只听一声惨呼,两枝短箭一齐钉入那和尚的咽喉,立时气绝。第三枝箭偏在一旁,却射入了熊元献左肩,直没至羽,受伤也自不轻。
  这个变故,比适才熊元献等偷袭来得更是奇特。田青文忍不住「啊」的一声叫了出来。刘元鹤一听背后有人,顾不得与陶氏父子动手,跃向山石,先护住背心,这才转身察看。
  阮士中叫道:「动手!」纵身扑了下去。曹云奇手一扬,三枚毒锥对准陶子安射出。田青文早知他心意,一见他扬手发锥,立即挺肩往他左肩撞去。曹云奇身子一侧,怒喝:「干甚麽?」三锥准头全偏,都落入雪地之中。
  殷吉的毒锥本待射向刘元鹤,只是田青文一出声,被他立时知觉,此人应变极快,竟然无机可乘。阮士中大叫:「物归原主。」左手五指如钩,抓向陶子安双目,右手五指已抓住铁盒边缘。
  刘元鹤铁拐一立,与殷吉的长剑搭上了手。两人在田归农的筵席中曾会过面,都知对方是武学名家,此刻数招一过,心中各自佩服。
  周云阳挺剑奔向熊元献。田青文的单剑与郑三娘双刀战在一起。曹云奇长剑闪动,不去斗闲在一旁的陶百岁,却向陶子安胸口刺去,一招「白虹贯日」,身随剑至,竟是拚命的打法,凶狠异常。
  陶子安没持兵刃,只得放手松开铁盒,后跃避开,俯身抢起单刀,反身来夺。阮士中左手抱住盒子,阴沈著脸骂道:「好小子,放暗箭害死岳丈,原来是看中了我天龙门的至宝。」陶子安叫道:「谁说我害了岳父?」挥刀猛攻,急著要夺回铁盒。
  但这铁盒一入七星手阮士中之手,莫说曹云奇在旁仗剑相助,就是单凭阮士中一双肉掌,陶子安也休想夺得回去。陶百岁叫道:「姓阮的,这铁盒是田亲家亲手交与我儿,你是不服,还是怎地?」大声叫嚷,挥鞭向阮士中头顶击落。阮士中一跃丈馀,纵到田青文的身旁,举盒向郑三娘迎面一扬。郑三娘适才见盒中放出暗器,只怕又有短箭射出,忙矮身闪避。那知阮士中只是虚张声势,待田青文摆脱纠缠,当即将铁盒交在她手中,说道:「护住盒儿,让我对付敌人。」
  他手中一空,立即反身来斗陶百岁。这天龙北宗第一高手果然武功了得,陶百岁虽然鞭沉力猛,却被他一双空手迫得连连倒退。熊元献肩头中箭,被周云阳一柄长剑迫住了,始终缓不出手来去拔箭,那箭留在肉里,一用劲半边身子剧痛难当。只有刘元鹤却与殷吉斗了个旗鼓相当。
  田青文抱住铁盒,施开轻功,疾向西北方奔去。陶子安举刀向曹云奇猛劈,见他提剑封门,这一刀竟不劈下忽地转身,向田青文追去。
  曹云奇大怒,随后急赶,只追出数步,斜刺里双刀砍到,原来是郑三娘从旁截住。曹云奇心中焦躁,连进险招。那知郑三娘的武艺虽不甚精,却练就了一套专门守御的刀法,只要这套「铁门闩」刀法使开了,六六三十六招之内,对方功夫再高,也是不易取胜。曹云奇连变三路剑法,一时竟奈何她不得。
  田青文奔出里许,见陶子安随后跟来,正合心意,转过一个山坡,站定身子,似嗔似笑的道:「你追我干麽?」陶子安道:「妹子,咱们合力对付了那几个奸贼,自己的事总好商量。」田青文道:「谁是你的妹子?你干麽害我爹爹?」陶子安突然在雪地里双膝跪倒,指天立誓,大声道:「皇天在上,若是我陶子安害了天龙门田老掌门,叫我日后万箭攒身,乱刀分尸!」
  田青文脸上露出笑容,伸手拉著他背膀,柔声道:「不是你就好啦。我也早知不是你,他们……他们……」陶子安跃起身来,握住她左手,说道:「妹子……」刚叫得一声,忽见田青文脸上变色,知道背后来了人,急忙转身,只听一人喝道:「你们两个,在这里鬼鬼祟祟的干甚麽?」田青文怒道:「甚麽鬼鬼祟祟?你给我口里放乾净些。」
  陶子安一回头,见是曹云奇赶到,叫道:「曹师兄,你莫误会。」曹云奇圆睁双目,喝道:「误会你妈个屁!」提剑分心便刺,陶子安只得举刀招架。
  两人斗了数合,雪地里脚步声响,郑三娘如风奔来。曹云奇骂道:「臭婆娘,缠个没完没了。」反手就是一剑。郑三娘左刀挡架,右手回了一刀。陶子安叫道:「郑三娘,咱们并肩子上,先杀了这蛮汉再说。」
  他一语甫毕,一招「抽梁换柱」,左手虚托,刀锋从横里向曹云奇反劈过去。曹云奇以一敌二,丝毫不惧。他有意要在心上人之前卖弄本事,剑走偏锋反而连连进招。陶子安赞道:「好剑法!」身形一矮,一招「上步撩阴」向他跨下挥去。郑三娘心想他定然竖剑相架,上盘势必空虚,当即双刀向曹云奇肩头砍落。不料陶子安这一刀挥到中途,突然转为「退步斩马刀」,手腕一翻,一刀砍在郑三娘腿上,喝道:「躺下。」
  这一招毒辣异常,比郑三娘再强数倍的高手,也是难以防备,教她如何闪避得了?她腿上剧痛,向后便跌。陶子安抢上一步,举刀往她颈中砍下。呼的一声,曹云奇长剑递出,将他单刀架开,叫道:「你要不要脸?」陶子安笑道:「兵不厌诈,我是有心助你。」
  曹云奇正要喝骂,刘元鹤、殷吉、陶百岁、阮士中等已先后赶到。原来他们都挂念著铁盒,眼见田青文抱著盒子奔开,不愿无谓恋战,一待敌人攻势略缓,都抽空追来。陶子安叫道:「爹,天龙门是好朋友。你别跟阮师叔动手。」
  陶百岁尚未答话,曹云奇高声叫道:「你害死我恩师,谁跟你是好朋友?」刷刷刷,向他疾刺三剑。陶子安挡开两剑,第三剑险险避不开去,身子向左急闪,剑刃在右颊边贴面而过,只要差得两寸,那便是穿头破脑之祸。他吓得脸无血色,忽听田青文叫声:「小心!」一枚暗器从身旁飞了过去,紧接著风声微响,后臀上已吃了一刀。
  原来郑三娘受伤后倒地不起,心中又恨又悔:「他饮马川是我杀夫大仇,这小贼又是素来诡计多端,我怎能信他的话,不加提防?」忽见陶子安避剑后退,正是偷袭良机,当即奋身跃起,挥刀往他头顶砍去。田青文眼明手快,忽发一锥,抢先钉中她的右肩。幸得这一锥,才救了陶子安的性命,郑三娘那刀砍得低了,只中了他的后臀。
  郑三娘身中毒锥,又向后跌。陶子安骂声:「贱人!」单刀脱手,对准她胸口猛掷下去,这一掷势劲力疾,相距又近,眼见得一刀要将她钉在地下,突然空中嗤的一声急响,一枚暗器从远处飞来,正好打在刀上,当的一声,单刀汤开,斜斜的插入郑三娘身旁雪地之中。
  刘元鹤、阮士中等均正注目铁盒,或亟欲劫夺、或旨在守护,忽听这暗器破空之声响得怪异,都是一惊,但见这暗器远飞而至,落点既准,劲力又重,竟将单刀打在一旁。各人一惊之下,齐向暗器来路望去,只见一个花白胡子的老僧右手拿著一串念珠,念道:「善哉,善哉!」快步走来,俯身拾起一物,串在念珠绳上,原来他适才所发暗器只是一粒念珠。
  这串念珠看来份量不轻,黑黝黝的似是铁铸,但这和尚从数丈外弹来,小小一粒念珠竟能撞开一把八九斤重的钢刀,指力实是非同小可。众人惊愕之下,都眼睁睁的望著他。
  但见他一对三角眼,塌鼻歪嘴,一双白眉斜斜下垂,容貌极是诡异,双眼布满红丝,单看相貌,倒似是个市井老光棍,那想得到武功竟是如此高强。
  那僧人伸手扶起郑三娘,拔下她肩头的毒锥,只见伤口中喷出黑血,郑三娘大声呻吟。那僧人从怀中取出一粒红色药丸,塞在她的口里,向众人逐个望去,自言自语说道:「这药丸只可暂时止痛。毒龙锥是天龙门独门暗器,和尚可救她不得。」他眼光停在阮士中脸上,说道:「这位施主是天龙门高手了?不看僧面看佛面,敢请慈悲则个。」说著合十行礼。
  阮士中和郑三娘本不相识,原无仇怨,眼见那僧人如此本领,若是不允拿出解药,今日决讨不了好去,他是个久历江湖之人,当硬则硬,当软则软,眼见那僧人合十躬身,立即还礼,道:「大师吩咐,自当遵命。」从怀中取出两个小瓶,在一个瓶里倒出十粒黑色小丸,给郑三娘服了,将另一个瓶子递给田青文道:「给她敷上。」田青文接过药瓶,将铁盒交给师叔,自去给郑三娘敷药。
  那僧人道:「施主慈悲。」又打了一躬,说道:「请问各位在此互斗,却是为了何事?天下没解不开的梁子,和尚老了脸皮,倒想作个调人,嘿嘿。」
  众人相互望了一眼,有的沈吟不语,有的脸现怒容。曹云奇指著陶子安骂道:「这小贼害死我师父,偷了我天龙门的镇门之宝。大师,你说该不该找他偿命?」说著手中长剑虚劈,剑刃震动,嗡嗡作声。
  那老僧问道:「尊师是哪一位?」曹云奇道:「先师是敝门北宗掌门,姓田。」那老僧「啊哟」一声,说道:「原来归农去世了,可惜啊可惜。」语气之中,似乎识得田归农,而口称「归农」,竟然自居尊长。田青文刚给郑三娘敷完药,听那老僧如此说,上前盈盈拜倒,哭道:「求大师给先父报仇,找到真凶。」
  那老僧尚未回答,曹云奇已叫了起来:「甚麽真凶假凶?这里有赃有证,这小贼难道还不是真凶?」陶子安只是冷笑,并不答话。陶百岁却忍不住了,喝道:「田亲家跟我数十年交情,两家又是至亲,我们怎能害他?」
  曹云奇道:「就是为了盗宝啊!」陶百岁大怒,纵上前去就是一鞭。曹云奇正要还手,突见那老僧左手挥出,在陶百岁右腕上轻轻一勾,钢鞭猛然反激回去。陶百岁只觉手掌心一震,虎口剧痛,竟然拿捏不住,急忙撒手向旁跃开,拍的一声,钢鞭跌在雪地,埋入了半截。
  众人本来围在僧人身周,突见钢鞭飞起跌落,各自向后跃开,登时在那僧人身旁流出好大一个圆圈,各人眼睁睁的望著这和尚,都是好生诧异,暗想:「镇关东素以膂力刚猛称雄武林,怎麽给他这般轻描淡写的一勾一带,竟然连兵刃也撤手了?」
  陶百岁满脸通红,叫道:「好和尚,原来你是天龙门邀来的帮手。」那老僧微微一笑,道:「施主恁大年纪,仍是这等火气。不错,和尚确是受人之邀,才到长白山来。不过邀请和尚的,倒不是天龙门。」天龙门诸人与陶氏父子俱吃一惊,心道:「怪不得他相救郑三娘。他既是平通镖局的帮手,这铁盒儿可就难保了。」阮士中退后一步。殷吉与曹云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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