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吾皇万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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吾皇万岁- 第5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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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陛下入内,宫女自发退下去了,将房门带拢。
    我立在那无端有些局促,明明早上才见过他,却仿佛隔了很久,久到觉得他身上的气息再度冷冽而不可侵犯起来。
    陛下看我一眼,仿佛并没有察觉我的无措,自顾坐下了:“你的身子还好吗?如今见我可还会不适?”
    他没同我摆架子,我也不好显出生分来,干巴巴坐下:“如今好多了。”一顿,“哥哥怎的过来了?”
    他没看我,自个动手乘了些汤:“得了些空闲,顺道过来看看。”
    这道顺得有些远,新皇刚刚即位还有许多事要处理,他几乎一夜没睡,能挤出“空闲”来着实不易。我省得他是担心我同季云卿一样病倒,这才过来看一眼。
    而今是守孝期间,万事从简,有些话也不适合说,只得憋回心里,乖乖哦了一声。心情好了,也不便笑,撇眼窗外,稍稍将椅子往他身侧挪了挪,“我觉得皇宫里头也挺好的,比我想象的好多了。淑明宫也很好,中庭的梨花很漂亮。”
    陛下乘汤的动作顿了顿,面色显然柔和了几分,轻轻嗯了声。
    梨花盛开,不觉原已冬去春来。
    陛下坐在窗边,背后梨花似雪,明明就在我身边,却总觉得看不够似的。笑着笑着,倏忽想起季云卿说的话,我的寿元比寻常人短,而重生之后的事迹轨道总会在稍作偏离之后,又回归原位。或许八年之后,我不是死于刺杀,而是“寿终正寝”?
    此刻还能接受,因为我还有八年可以挥霍,若时光渐渐临近,我到时候舍不得陛下了又该如何是好?
    “在想什么?”
    季云卿道三生之事是陛下默认的,我没法对他开口,眨眼便换了表情,认真道:“在想哥哥这光芒万丈的体质,是往后每夜都会如此,还是就这阵子如此。要是持续如此,我可怎么办才好,离近了都不行。”
    陛下听出我的言下之意,神情一滞,表现不似从前不自在的仓皇,却还是迅速地避开了我的目光,淡淡道:“书中有过记载,龙气会大涨三日,清除城内秽浊之物,之后便会收敛了。”
    这话太过笼统,我想听的答案还需要更详尽些:“收敛?收敛成什么样呢,那我可不可以……唔,太亲密的肯定不行吧?”
    我以为陛下又要傲娇娇羞一阵,可他凝着我,面沉如水,竟然有几分较真:“当然可以。”
    我眨巴眨巴眼,想要说话,先牵动腮帮子咬了口手里的馒头,缓缓道:“这也是记载里头有的吗?历代的皇帝里头有和鬼修一起的?”
    他说没有,然后略略不悦抿着唇:“你说这话是什么意思,若是不能……你就不打算同我一起了吗?”
    我冤枉啊,我哪里是这个意思,而且这控诉听着,我简直就是个只觊觎他身子的登徒子啊:“不不不,无论如何我都要跟哥哥在一起的。只是哥哥您现在贵为皇帝了,万一我这一身的阴气伤着您了怎么办?我也是为了国家社稷的安稳考量,多嘴问一句嘛。”还稍微有点在意后半生的幸福罢了。
    他哼了一声,显然不为我的花言巧语所动。
    我谄笑起来,将手伸了过去,想要摸上他的手,结果一触就是一阵灼烧似的刺痛,刺得我措手不及,立时嗷出声站了起来。连陛下也怔住了,没想到会有这么严重:“怎么了?”
    我摸了摸自个的指头,残余的灼痛仍然炽热,并无表皮的伤害,直达魂体。心中极度后悔当初为什么没能多揩些油,往后当真不知道有没有机会了,有些哀恸。望望他清亮的眸,下定了决心:“哥哥放心,即便是纯精神上的感情,我觉得也是可以接受的。”
    “……”陛下拂袖而去,留我独自惆怅。
    ……
    我是个贪生怕死的人,那日陛下在场还是刻意收敛、没声张了的,指尖的灼痛持续得久而剧烈,比真火烤着还要刺痛几分。从前陛下如何说也改不了的、忍不住想要与他亲近的毛病自然好了,待他忙着政务,我便捣鼓砂砾中的灵花奇药,日子过得格外清心寡欲,连嘴上的便宜都不去占了。
    先帝七日之后下葬皇陵,季云卿等人回归天镜宫,独有我留在了淑明宫。再然后狗子和阿喜都入了宫,有了熟人在眼前晃,这宫闱好似都添了生气。
    我初见狗子很是欢喜,带着它在御花园中跑闹,扔藤球给它捡。阿喜在旁边给我斟茶,忽而想起来,同我道:“小姐,你可有听说那司凝雪的事?”
    我从狗子嘴中接过藤球,高高一抛,叹了声:“好端端提她做什么。”
    “我晓得您不想听旁人的事。”阿喜端着沏好的茶走过来,往我面前一搁,“我啊,想着她之前对您做的那些事就窝火,说出来痛快痛快,这就叫善恶终有报!”
    我挑眉:“莫不是司家没落,有人落井下石了?”
    “也不是,是他司家的嫡子司程惹了是非。贵家的公子看上去文质彬彬,我起初都没想过他是这样的人。他年纪轻轻,房中就添置了两个侍妾,一个侧房。可那侧房性子泼辣又善妒,一夜便同司程争执起来,司程丢下她去了侍妾房中,第二日一瞧,人跳到湖里已经冻成了棍儿。半个月前司家还权势滔天,眼见就要攀上了咱们陛下,那侧房家里只得忍气吞声。而今司家没落,他们便找上门来了,让他们赔命。”
    我逗着狗子不吱声,阿喜又绕到我跟前,继而道,“司凝雪强势的性子您是见识过的,有理没理都给能给她说出理来,结果那侧房家根本就是个满身铜臭的文盲,人不同她讲理,又不懂怜香惜玉,被说得烦了,当着众人的面便给了她一巴掌。司凝雪身子是金玉养大的,差点给这巴掌打得断了气,当场便昏死了过去。对司程道陪不了他女儿的命也行,让司凝雪给他当侍妾,还说就当他吃了个亏,毕竟都是给皇族退过婚的,旁人家谁还敢要。”
    我皱了皱眉,那侧房娘家人着实是乖张,话说得也太过难听了。但司凝雪也好不到哪里去,旁的不说,只那一城百姓的血债,就让人对她怜悯不起来。
    见我无甚反应,阿喜有点兴致缺缺,“小姐就不好奇,我为何会知道这些?”
    我确然也奇怪,她足不出府,是哪里听来的。“嗯?”
    “那司凝雪走投无路,进不来皇宫,便又来我们王府想要托人找陛下,正巧那日陛下回来取东西,同她遇上了。”
    我手里的藤球一松,跌落在地:“她找陛下,说什么了?”
    我是个容易同情心泛滥的人,最见不得人求我,看着旁人湿漉漉含着祈求的眼神就受不了。自己如此,难免也会以己度人,深怕陛下会动摇,司凝雪无论从什么审美角度来说,都是数一数二的大美人。
    阿喜捂着嘴笑,终于有了成就感:“她说了什么我不清楚,我只听到陛下清冷说了一句话,便派人将她拉下去了。”
    “什么?”
    “咎由自取,怪得了谁?”

  ☆、第76章

感情里的女子多盲目,明明是个聪明人,却看不清陛下其人,若非是对自己人会是怎样的狠心法。
    丞相大树虽倒,这么多年来除了勾心斗角总归还会有几个忠心心腹,再怎么也轮不到一个土财主商人任意爬在头上欺负。况且这事出了,从头到尾丞相都没有出面说过什么。
    我有些唏嘘,所谓死罪可免,活罪难逃。摆在台面上牵扯太多,定不了罪,底下使了光彩不光彩的手段,解决了问题就好。谁都知道斩草要除根的道理。
    所幸我抱对了大腿,不然这日子可就难熬了。
    我起身,将胡乱扑腾恐吓其他路过宫女的狗子抓回来,着手一拎这孩子又胖了些,挣起来险些叫人抱不住。
    宫人受了惊吓,哆哆嗦嗦朝我一拜,小跑着离开。
    我原地站了会,阿喜还在原地絮絮说司凝雪的事,我朝她摆手:“这会儿早朝散了吗?”
    阿喜看看天色:“按理差不多了,只是近来事多,陛下勤政,免不得会稍晚些。”
    我道好,“那咱们去等着吧。”抱着狗子往前先行了。
    阿喜稍愕,意味深长笑着追上来,一面吩咐旁人:“记得将茶具送回淑明宫。”又对我解释,“不是我小气啊,这是从王府带回来的,自己家的东西咱们得珍惜。”
    我无言以对。
    我住在后宫,原不能随意进出内廷。可我身上并没有什么头衔,又顶着天师的名头,陛下虽然没有明说过什么,黄门见了我却从不会为难,来去都很自由,时不时也能出宫走一趟。
    过夹道,正遇上掌印太监领着数位宫人而来,见我手上抱着狗子,朝我行礼盈盈笑着:“今个儿天清,主子出来散步?”
    掌印虽是个阉人,权势不可谓不高,除开是陛下的心腹不说。手里握着东厂,这天下就没有他不知道的辛秘,后宫中的人都要忌他三分。一个可怖的人,偏生了张无害的脸,我听人说他而今三十四五了,模样却像二十来岁的青年。
    我望望左右,过了夹道绕过去就是陛下早朝听政的宸德殿了,显然不是个散步的好地方。我是个愣头,听不出来他到底是什么意思,是不是让我收敛点,手脚僵硬,干巴巴道:“嗯,带狗子出来走走。”
    他低低笑了两声,“这狗儿能跟着主子,是它的福分。”又道,“前头早朝还未散,主子若想去宸德殿散步,臣便随您走一趟。”
    我吓了一跳,忙摆手:“不用的。”
    “臣是怕手下不懂事,顶撞了主子。臣虽然不敢扰乱听政进度,可领主子在殿外走走也是无妨的。”
    我眨眨眼,求助般回望阿喜一眼,他这殷勤献得我有点怕。
    阿喜忙上前,恍然一般讪讪且恭敬道:“谢过督主的美意,是奴弄岔了。主子原想散散步,奴刚来皇宫看花了眼,不觉带错了路,走……走到宸德殿来了。”
    见我附和,掌印温声应原是如此,并不拆穿,再次行礼告退:“早朝至多还有两刻钟便退了,主子既然人都来了,哪里都是散步的好去处。”
    该说的都说了,他躬着身退去。
    我望着他离去的背影,将狗子往地上一搁,对阿喜:“你看我像不像费尽心思争宠的妃子呢?”抱着胸,得意洋洋,“还有人给我通风报信喊加油呢。”
    阿喜将我的手拍下来:“这样不雅观,您看您都是连掌印太监都要献殷勤,抱大腿的人了,得有仪态。”
    我被她说得虚荣心膨胀,双手往后一牵,在夹道中踱步。
    回眸远眺,两边的宫墙很高,夹道又深又长,显得幽静。接下来就是等待,等着过道的那头,陛下乘坐步辇威仪万丈的出现。
    狗子扒拉着墙根,来回跑,或似觉得无聊,又缩回了我的脚边。
    “就是没那么自由了。”我喃喃了一句。
    阿喜没听清,扬调啊了一声,本欲在问,眸光却倏忽一静,落在远方,人也伏跪下去了。
    我会意低下头行礼,当着众人的面不敢对他太过随意。
    步辇缓缓行过来,太监尖细的嗓音倏忽响起,在我面前唤了声停。陛下嗓音清淡,稍带了丝笑意能显出一份亲近来,“怎么过来了?”
    光从那声音我就听得出来,他今个心情是很好的。
    我抬头,旁人都眼观鼻鼻观心,可我同陛下恰恰相反,人下放肆,当着人面可说不出亲昵的话来,巴巴道了句:“回陛下,在散步。”
    陛下未置一词,起身走过来些,回头吩咐他人,“你们先退了吧。”
    人皆顺应退了,连阿喜都抱着狗子走远,我瞧着他们拐入了侧门,方松了口气,更挨近他几分:“哥哥政务繁忙,我觉着总劳烦哥哥绕路去看我不大妥当,便寻过来看能不能遇上。”
    眼前仍是一样狭长的夹道,天空为高高得宫墙划分成方长的一块,前一刻还觉得压抑,这一刻行在陛下身边,便成了辉煌美景。
    “而今还是孝期,我不便太过频繁的去寻你。”独处的时候,陛下会莫名变得拘谨些,起初的那点高兴都收敛起来了,仍是平常淡泊的模样,“你自个待着可会无聊?”
    “还好。”我在背后牵着自个的双手,省的它不受控制,忍不住凑上去,规规矩矩随着陛下走,“我听宫人们说了,刚进宫那会都这样,久了就好了,况且我还能去天镜宫……哦,对了!”说到天镜宫我才想起,从怀里摸出个指环来,递给他,“这个给哥哥吧。”
    这指环每个大天师都会有一个,起初是因为每位天师都会有固定随从的皇子,这个戒指可供皇子随时下达指令与秘密交流,更好的保护皇子。而今各方安稳,其他天师的指环一概被季云卿收缴统管。
    先帝下葬皇陵那日回来,季云卿却单独将这戒指交给了我,说皇宫那么大,我与陛下不容易总见面,再不济,聊聊天也是可以的。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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