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吾皇万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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吾皇万岁- 第4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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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声音听上去并不十分引人警醒,小到不留神被人踩了脚,都能发出那样的声音。只不过当时我正好侧着身,因为对人言语上的搪塞,眸光总四下飘远乱望,冷不丁听到这一声,便下意识朝河岸看去。
    只看到一丝残影,像是有什么从青白色的东西从水里浮现出来,迅速勾缠住季云卿的手,拉着他一起,噗咚坠进了冰冷的护城河中。
    我的心跳有一瞬的静止。
    包括当时岸边例行公务的锦衣卫门都有一瞬间的愣神。
    他们是凡人,却同样看到了那东西,惊疑未定的片刻犹豫,季云卿便已经被拖入了水底。
    “那是……”
    “噗咚,噗咚!”接连几声,是反应过来的锦衣卫冲下去救人了,季云卿的身份毕竟不一般,又是被他们请来的。
    心跳在骤停之后,反弹似的急速跳动起来,响彻在我的脑海。一把甩掉手里的暖袖,提起裙子朝河边跑去,紧盯着水面季云卿消失的地方,呼吸急促,朝那些守在岸边、不会水的锦衣卫大喊:“都给我转过去!”
    他们原想看着水下情况,在岸边帮忙的,闻言具是一愣,直到看到我飞快的脱下了披肩、外衣……
    中衣未脱,隔了两层不会被看到什么,只是到底影响不好。
    一个猛扎子跳入水中,冰冷早于河水压顶而来,一刹又如潮水般消退下去,独剩了安逸的温暖。
    这便是鬼修的优势了。
    我睁着眼,朝下望去,只见水下青光朦朦,素白一片,光线出乎意料的好。五米余深的河底柔柔水草,似墨发一般轻轻招摇。
    纠缠捆绑住了,少说百具浮肿的尸身。

  ☆、第57章

乍看见水底的场景,我几乎是条件反射般的往水面上挣了几下,恨不能尽早逃离,转而才瞅见了季云卿,四肢被墨发般的水草紧紧束缚住,拖入了水草深处,脸色煞白盯着我来的方向,身遭浮浮沉沉都是僵直浮肿的尸体,转瞬都要淹没不见。
    我心里恶狠狠骂了句娘,接下来几个月都别想睡好觉了!一咬牙,往水底沉去的同时,手中一闪抽出几张符,接连甩出。
    九张符咒悬浮在我周遭,浮动间带着细微的光芒,水草触碰其上便好似碰着暖阳的冰雪,转瞬消融。
    我心思急切,奋力向下游着,一一拨开纠缠的水草。虽说自打我下到水里的一瞬便已然明白,这并非什么极凶之地,季云卿只不过猝不及防被偷袭,封住了四肢的动作,遂才无比憋屈被拖拽到了湖底。他甚至没什么太大的危险——因为他在这根本不会被溺亡,除非还有其他鬼修在,否则他过一阵也会自己脱身的。可我还是会紧张,根本想不到其他,脑子里头一根筋地就想着救他。
    兴许是因为我潜意识里,总觉得人落水了就是一件要命的大事,非得捞起来才稳妥。
    这是一处养尸池,唯一奇特的是他的规模,竟达到了百人之众。甚至于不知餍足,继续残害河岸边的行人,奈何阵法达到了饱和,墨发水草失去了束缚的力度,方使得昨夜有七具浮尸漂浮与水面之上,为人察觉。
    养尸池养至阴之水,无论对人类鬼修还是冥界鬼修都有极大的好处,所以我跳入水中才并不觉得寒冷反而舒适。
    可将护城河当做养尸池,简直明目张胆得令人发指。
    为了捞回季云卿,我无可避免的碰到、拨开了其他浮尸,牙根都紧绷到在打着颤。
    找到季云卿的时候,符咒已经先于一步将他周遭的水草驱除,我伸出的手握住了他的手腕,明显地感知到他重新睁开眼看到我时,那一刹的怔忡与一闪而过的复杂。
    半晌之后,眯着眼朝我浅浅一笑,无辜又有些抱歉。
    笑得我十分受用,心里好歹是好受了些。
    转过身,拖着死活不肯脱外衣,似灌了铅一般沉重不堪,且并不会游泳的季云卿,一路往上游,连吃奶的劲都要使出来了。
    终于浮上水面之际,边上的锦衣卫搭手拉起了我与季云卿。
    离了水之后,身体便是一重。我脚踩上河堤的草地,一个腿软跌坐下去就不愿意动弹了。用力过猛之后浑身似是被抽空一般,偏偏胃里又极恶心,想要吐都吐不出来,冷风一吹,更是夹杂了股子刺骨的寒。
    我甚至分不清自个是更累些还是恶心还是冷,总之便是整个人都不好了,坐在原地久久说不出一句话来。
    一件披肩当头罩下来,足够宽大,将我从头到脚的包裹得结结实实。
    季云卿蹲在我面前,只着了相对单薄的外衣,双手拢着包裹着我的披肩,半认真笑着问:“谷雨,这是你第几次救我了?”
    奇怪的是,分明是刚从他身上脱下,原本沉重如铁的披肩,竟然已然干了。贴在我冰凉湿漉的衣服上,稍能维持我飞快流失的体温。
    我没好气,锤着自己开始抽筋疼痛起来的腿:“数这个是要做什么?”
    他摇摇头,竟然在众目睽睽之下伸手给我捏小腿,幸得周围的锦衣卫晓得男女有别都将视线调开了,才叫我面皮不至于烧起来。而他手心力道妥帖,揉捏之际透过衣裳涌来一股温暖得恰好的热流,神奇地将我的衣裳慢慢烘干了:“不如往后还是你来做师父吧,像今天这样一直罩着我。”仰起头,笑意吟吟,“我会乖的。”
    季云卿凑得近,近得我有点消受不起,不敢看他,也因忍受不住刺骨凉风而未将他推开,撇开眼无言道:“师父,你可能略略靠谱一些,别突然说这些不负责任的话,我很虚啊。”
    季云卿复笑了一声,没吭声了。待我抽筋的劲头过去,方起身,朝远远站着的锦衣卫走去,将事情吩咐妥帖。
    我隐隐也听到了他的声音,直言不讳地道着:“此处为养尸池,阵眼并不在此处,暂时无法处理。如今只得令人将河岸周遭围封起来,不许行人靠近,天镜宫往后会接管调查此事。”
    锦衣卫中早有几个因为想救季云卿下过水的,见识过水里头的境况,听闻此言,虽然不懂鬼修玄奥,心里却能领悟个七七八八了,迅速领命下去了。
    就是不知道他们从未接触过鬼祟的凡人,听到季云卿吩咐的这些事,心里做的是怎样的念想。
    我身上体温恢复,缓过劲头来,支身站起来,走到河岸边去将之前脱的外衣和披肩都捡起来,抱在怀里。至于季云卿的衣服,自然还是该还给他才是,不然给人看到了,我同他的事就更加说不清了。
    低首的同时,不经意瞟了眼安稳下来的河面,并不清澈的湖水之下基色泛着沉甸甸的黑灰,那是水草带来的色泽。
    按理说,我已经看过水下的光景,知道下面困着百具浮尸,所以在倏尔看到半张凹陷干瘪的脸之时,该认为是情理之中。可就是那张脸,让我心神一震的惊惧起来,莫名熟悉,却无论如何也想不起来自己为何而惊惧了。
    ……
    万万没想到,大年初二这一日,我的记忆就到此为止。
    再次醒过来时,已经到了大年初五的清晨。自然,我刚醒的时候并不知道自己已然昏睡了这么久,睁眼看着自个床帐,却也知道自己后来昏厥的事实,以及季云卿跑来了我的灵海,告诉我,由于我所修的鬼修乃是难得的“正道”,没有接触过至阴至邪之物,靠得最多的就是忘川草里头精纯温和的阴冥之气,受不住养尸池里头极邪的那一补,补出问题来了,得让我自己慢慢驱除渗入灵海的阴邪杂质,并教给了我相应的法子。
    这一驱除,就是三天。再醒来时,我发觉自个心境仿佛都平和许多。
    躺够了,醒来后便起了身,裹着外衣将窗子打开透气。
    雪还在簌簌地下,在天井处堆积了厚厚一层,瞧上去蓬松柔软。阶梯之上卧着毛色雪白的狗子,缩成一团,若不是因为它的鼻息之间喘出白色的起雾,我都要将它看漏了去。
    这样冷的日子,狗子怎么会睡在屋外?
    我将衣服紧了紧,出门想将它抱回来。俯身之际,狗子好似感知到我来了,昂起头,尾巴拼命地摇。又见我我伸手,自然钻进了我的怀中。
    好在,它身上还是暖融融的。
    我将狗子拢在披肩里头,起身时余光瞥见,天井之中有一大片的脚印,掩盖在新雪之下,来往于我和对面厢房中。
    原地站了一会,我揉着狗子的耳朵,朝着它自言自语,“莫不是秦夫子来了?”又低头看一眼这来去纷杂的脚印,“难不成我还有什么功课没有做完,她急着找我?”
    秦夫子乃是我唯一的女老师,教我作画的,由于喜欢王府园林的摆置,偶尔便会留宿在王府之内。府内又只有我是女性,故而她惯来都是在我院中的客房内住下的。
    心里头如此作想,脑子里却记不起来还缺了什么功课,带着狗子回屋,翻了翻过往的课业,坐在书案便沉思起来。
    等天色渐明,屋门为人从外轻轻推开,我略回神,放下了手中几乎纳好的鞋底:“阿喜啊,你快些来帮我想想,我可是还有功课没做?”
    “……”未有人应答,门口之人脚步微顿,方绕过屏风朝我走来。
    那脚步声显然区别于阿喜,屋内光线暗淡,却不妨碍我视物,看清那道修长的身影。
    “醒了?”陛下的声音偏轻,不似我方才突兀于寂静中的喊话,安宁着某种温柔。
    我唰地站起来,“啊……”有片刻反应不过来,心跳骤然极增,懵懵应了句“恩”,才想起来调整表情,热络笑起来,迎上去,“哥哥怎么这么早过来了?”
    陛下低眸,视线扫过我桌上的针线,和散落在旁的书画,应了个恩,随后道:“收拾一下。”
    我听罢,脸上一热,惭愧不已,旋身就往桌边走去,要将这乱糟糟的东西都整理好。
    “过几日我就要出发去北方了,你跟我一起。”陛下声音不咸不淡,在我身后响起。
    我定了定,扭过头来:“去北方?”指着自己,“我?”
    “恩。”
    “哥哥带上我不会不方便吗?”那毕竟是领皇命出征,镇压起义叛乱的,我倒不是害怕。可是打仗还带上自家妹子,会不会遭人诟病呢?转念,是不是外头不仅仅面临着“**”,还会有鬼祟从中作乱,须得我这种的存在呢?“那……季云卿去吗?”
    我怕自己还不能独当一面的。
    作者有话要说:  晚上兴许还有一更,么么哒

  ☆、第58章

“这是你阿爹对我提出的。”陛下陈述着,“目的就在分离你和季云卿,所以他不会同往。”
    陛下说过,这一去便是两三个月,而季云卿只剩半年了。
    若是从前,在陛下开口让我随他走的时候,我定当会满口答应的,无须考虑去的是哪,只要他需要我待在他身边就够了。可如今,我也学会了权衡。
    权衡自己的身份。一个不带血缘关系的妹妹,该不该和他走得这样近,盲目地跟随,认不清自个的定位。
    权衡需求。他要带着我,是因为阿爹的嘱托,但对季云卿来说,我是他唯一愿意依靠的人,他还仅剩了半年的寿命。
    阿喜同我说过,喜欢也不是一辈子的事,像是被花迷了眼,一瞬间愿意为他生为他死。等隔阵子没见了,淡了,或许就头脑冷静下来。
    陛下有司凝雪,我的感情永远只能待在没有阳光的阴暗之中。压抑着,叫我体会了一回前所未有的苦涩。
    知晓陛下留在丞相府过年,彻夜胡思乱想着,却没有立场能够对他询问一句。愈难受,愈悲观,忍不住地想自己该不该这样一头热的下去,撞得头破血流,又有什么意义呢?
    陛下要的是个乖巧的妹妹,他的皇后是司凝雪,这是无可改变的事实。
    我胸口有些闷,迟疑了一会才开口:“我,我想留下,就在京城,等哥哥回来不行吗?”头回拒绝陛下,我内心也有些忐忑,小心翼翼瞥着他,“因为季云卿的性子不比哥哥周全,又目中无人,四处得罪人……”
    “我并不是来同你商量的。”陛下淡淡开口,截断我的话,语气冷静得有点冷漠。仿佛回到数年前,他将我视作路边狗儿的居高临下。
    “可是哥哥……”我慢半拍地想起来微笑,“不是说过,会理解我。”
    陛下眉眼一低:“……”
    “不是吗?你还说过,我这么聪明,一定能护好他的。”
    “你曾经也说,即便是还喜欢着他,也会毫不迟疑地跟着我走的。”陛下垂眸看着我,“还承诺过,不会和他私定终身,你做到了吗?”
    “……”
    “谷雨。”他走近两步,出乎意料地伸手抚上了我的脸颊,低低道,“你说你为什么养不熟呢?我待你不好吗?为什么却觉着你越来越偏心季云卿呢?”
    ……
    阿喜替我将东西都收拾好了,隔日来问我,要不要带些在路上打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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