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吾皇万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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吾皇万岁- 第1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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分眼熟,正是我那早逝的“夫君”厉景。我过往的闺房里头,数年如一日地挂着他的画像。
    厉景迎到我们,抬眼一眼便落在了为首的陛下身上,热情招呼:“天师大人亲临,有失远迎。”他约莫是刚得到消息,只知道有人来了,却不知道具体是哪个。
    北宁信神佛,皇族供奉帝国天师,居于天镜宫。天师信道,摒绝七情六欲,不食五谷,但是天师也不是凭空来的,便得备有几个传承衣钵的弟子,季云卿就是其中之一。
    他们师徒之间是极玄乎的,并未同处一处,如何交流也唯有他们自己知道。不过他大抵不是个好天师,因为他爱吃。
    陛下知道不是说的他,遂没有言语。季云卿一贯都有着睁眼将人看没了的技能,不知怎的也没有搭腔,专心致志看着墙角的一株牵牛花。
    时间就这样过去,气氛开始微妙。
    我手里抓着躁动的狗子,迫不得已冒充神棍的开口:“不必客气。”
    那厉景见终于有人搭话,头一回将目光转到了我身上,眸色微微一深,才道:“天师哪里的话,只不过山庄简陋,着实叫人惭愧,里面请。”
    及至待客厅,落座。见我们都没有寒暄的意思,才直截了当道:“不知天师此回为何而来?”这次是直接冲着我问的了。
    我瞥一眼陛下,他从开始我自己接话之后,露了个微妙的表情,便彻底甩手不管了。可完全没人和我提前套话,我能怎么办?现编?
    “我等奉命而来,缘由如何暂不方便透露。”瞥眼厅前侍奉的婢女,心里忽然一动。
    季云卿的令牌自然会让他们忌惮,可是即便皇室信神佛,百姓里头还是有不信此道的,亦或与我从前一般半信半疑。若不拿出点真神棍的本事来,倒还怕镇不住场子。于是作气定神闲装状,端起手边的茶杯:“庄主不必忧心,虽然此番过来是劳烦了庄主,作为回报,顺便也可解决庄内一桩烦心事。”
    厉景浑浊的神情微肃,与他座下的长子厉思明对视一眼,站起身:“天师此话当真。”
    但凡是神棍,就这样无端给人送一个好处过去,便显得廉价了。遂而我也摆出个神棍该有的高不可攀与桀骜来:“自然。不过……这几日的叨唠……”
    “任凭天师吩咐。”
    “劳烦庄主为我们准备几间幽静干净的居所,另伺候的侍女便只要秋叶和夏风两位。另嘱咐厉思觉小少爷,切莫乱跑冲撞,他生辰要到了,行止便需格外注意些,等闲伤了什么便不好了。我们有时候会在庄内走动,还望庄主不要介意。”
    前世厉思觉就是个人见人怕小阎王,如今他才七岁,正是跋扈的时候,我怕撞见他到时候头疼。
    厉景眼皮一跳,像是惊愕:“思觉?”转瞬也反应过来,中气十足唤,“去唤秋叶、夏风去收拾天师的屋子。”
    满室皆是不动声色的震惊,离得远的更忍不住窃窃私语,望着我的眸光都带了几分敬畏。
    我低头喝茶,顺带邀功地朝陛下一挑眉。
    陛下原是没理我,后来慢条斯理也端起茶盏,微掩着唇,以口型道了两个字。
    “嘚瑟。”
    我当然嘚瑟。
    在芍药山庄的门口之时,望见石碑上熟悉笔触的铭刻“芍药”二字,我心底还是打着颤的。前世之际,一点一点的忍着忍着,不知怎的也就忍过去了。现在一切推翻,重新再来,我思及前世的生活,便有一种讳莫如深的灰暗感。我生来随遇而安,过去之事便道不出来有何不好,只是觉着不敢回顾,看一眼也心惊胆战。
    可拾阶而上时,陛下任我牵着尾指。未有太多的触碰,却是切切实实的牵绊,恰好的安了我的心。
    而后才感知到他细心如斯。我个野马似长大的,翻墙打架样样在行,虽然是个女子,又怎会连走这几步山路都需要人扶。他不过是想给我一丝慰藉罢了。
    有人心疼着我,我如何不嘚瑟。
    未过多久,我们便起身先行回房休息,毕竟是赶了一天的路,多少有点疲惫了。
    厉景随着我们相送,当家的做出如此姿态,后面自然又是跟了一大片的人,明面上的表情真是客气又谦逊。
    行至别院,厉景恭顺道了句“天师早些休息。”便要离开。
    一大波子弟呼啦啦告退,唯有长子厉思明站在原处,定住了脚,犹豫三番之后先告了句唐突,才开口道:“厉某有一事相求天师,不知……”
    厉景已然背过了身,听厉思明开口,一声断喝:“思明!天师来此可不是为咱们,一路上山也乏了,有事明天再说罢。”
    我心底一凉。
    敛眸看去,火烧似的霞光明艳起来,一行十多号人,除了厉思明,谁也没有格外显现出来什么情绪,远远束手看着。
    这么桩事,我过往只在人嘴中听说过。说是事实,可我始终都将“它”当做人云亦云之后,面目全非的产物,一个字都不敢信,如今看着大家的反应,却有一丝相信了。
    我嫁入芍药山庄的第二年,后来的庄主,次子厉思远因为纳妾不必他老爷子少,家族人丁格外兴旺,从前的那点丫鬟奴仆不够了。牙子听闻了前来卖孩子,结果无巧不成书,其中有个十多岁的哑巴,略有些痴呆的,正是厉思明三年前失踪的长子。
    厉思明不比厉思远,重情重义,一生只有一个妻子,一个儿子。当年儿子一丢,他便再无心生意,在外奔波寻子,最后客死他乡。
    说到这,乃是我听族里人说的“正史”。后来照顾我的秋叶对我道,堂堂一个山庄的嫡长子,若是要寻子,指派人手岂不是更简单些,何必非要自己去。放弃了庄主之位,害自己人单力薄不说,最后还暴病而死。
    她还说,这一切,都是因为司程。
    芍药山庄因借裙带关系而飞黄腾达,厉景将司家之人看得比自家人还重,为了使得这关系能绵延得更久些,便给幺妹提出多吹吹枕边风,让司程与司凝雪多来山庄走走。
    秋叶道,便是司程一回带着厉轩进到了落霞岭的深处,回来的时候就剩他一个人了。他当时也吓懵了,刚开始就是抖,然后一面哭,一面说是他害死了厉轩。当时好些人都在场,厉景一听话头不对,便让闲杂人等都下去了。
    可是秋叶小时候同厉轩处得好,他算是少爷里头最没脾气的一个,以为司程是杀人凶手,便定要听个明白,躲在了后窗口。这才知道,他原是计划着同厉轩去采药,结果毕竟人小阅历不足,弄错了药草。
    厉轩被他指使着采了株药,没多久就走不动道了,口吐白沫摔在地上。他吓疯了,也没人喊帮忙,自以为他死了,一路跑回来还没能回过神来。
    庄主一听,当即便寻人去找,可寻过去时哪里还有人的踪影。山里有老虎也有熊瞎子,下了整夜的雨,一点痕迹都没有了。
    那年司程正参与了科举考试,年纪轻轻便得了个还算不错的名次,甚得皇帝赞叹。这种丢下侄儿性命不顾的丑闻,若是传到了朝中,皇帝的耳朵里,他的仕途怕要毁了。
    司程慌没了神,司凝雪脑子却很清楚:“程弟年幼,临危担不起事着实是令人痛心。可大伯您千万三思,若为了一个没了的人,要再毁掉另一个,便是得不偿失了。咱们司家和芍药山庄的荣辱都在程弟一人的身上,这个时候,他可万不能出半点马虎。”
    这事便压了下来,怕人走漏风声,不得大张旗鼓的去找。司程听了她姐姐的话,提心吊胆又同厉景说过几次。厉景找不到人渐渐失了希望,被自家往后的靠山提点几回,便彻底不再找了。谁知道最后,这人还是活着的呢?只是又哑又傻,也不晓得在外吃了多少苦头。
    如今,厉景不愿意让厉思明对我提及此事,怕也是怕我为了他们特地开个“天眼”。届时什么都给捅了出来,天师又是皇帝身边的人,司程的为官之道便埋了个天大的隐患了。
    若刚开始,我提及可以帮忙的时候,厉景还有所动摇,如今出声阻止厉思明,则表明他的立场已经很坚定了。
    虎毒还不食子,这究竟是群怎样的人啊。
    这么一打断,厉思明当着众人、压着族中利益的牵扯不敢再开口。家事难断,我同样只做不知,进得屋去。
    进屋之后,陛下方转身问我:“你今个一通装神弄鬼,可是知道什么?”
    我瞟了眼在屋内四处打量的季云卿,听陛下说句无碍,才将知道的事和听到的传闻一股脑告诉了他,自然不是以前世经历的角度说的,而是开天眼般的角度说的。
    季云卿虽然状似没有在听,却在我说完之后凑上来:“你说的比我能预知的还要详细许多,谷雨师父,当真不愿收我做徒弟么?”
    陛下抿唇,诧异:“你要拜她做师父?”
    我自然又将来不及同陛下解释的,灵异事件和他说了,说我能听见鬼的声音。
    陛下前世是丝毫不信这种东西的,遂而刚开始时机不对,我都不知道该怎么和他解释。这回说完之后,他果不其然沉默了许久,叫我略觉得忐忑,怕他说我睁着眼睛说瞎话。
    殊不知过了一会,他却歪头看我一眼:“昨夜遇着鬼了怎么不来找我?吓着了么?”
    我心里一暖,不知怎的,就像是猝不及防咬了一口糖,直甜到心坎里:“我不敢,她老跟着我,我不敢告状。而且哥哥你也休息了。”
    他又问:“那后来是怎么甩掉的?”
    我如实道:“我和她聊天,睡一觉起来就不见了。”
    “你可真心大。”
    我老脸一红,忍不住辩解了句:“起初是吓了一会,听她说不会害我才不怕的!”
    他眸底染进些许笑意:“红什么脸,我是夸你呢。不然多了个这样的能力,都要担心你睡不好了,这不是适应得很好么。”

  ☆、第十七章

将事情都一五一十地说清楚时,月已上中天。
    我略作洗漱后,打着呵欠告别的陛下与季云卿进得房去。昨夜没怎么睡,今个着实是熬不住了。
    我原本是要给狗子洗个澡,复又想它今个大半天都是呆在陛下怀里的,待遇规格高得逆天,身上的白毛都没怎么见脏。实在是懒得不想动,遂趴在软榻上,将它抱起来,同它面对着面:“狗子,你可是不想洗澡?”
    它朝我摇了摇尾巴,一脸懵懂且兴奋的汪了一声。
    我瞅着它那双澄澈的眼,有些良心不安。最终还是解了狗链,艰难从软榻上爬起身,抱着它去了后院。
    我原本记得后院的树下还挂着几盏红纱灯笼,加上抱着狗子不方便,便摸黑出了门。
    灯笼拢着红纱,光本就不大亮,距离远了照不到环绕的走廊,我几乎是在黑夜里头行走。
    不晓是不是季云卿存在的关系,自打他出现之后,我便没再听到什么“声音”了,但也有可能只是我听不出来罢了。
    想到这,我更紧的搂了搂狗子,注意听着周围的动静。
    “吱呀……”像是风吹动了窗,传来一声老旧的磨合声。
    我屏息,往声音传来的方向看去,意料之外的看到一张在苍白的脸,明晃晃地从窗口探了出来。
    我倒抽一口凉气,险些昏厥过去,紧接着便听到一声平静且不走心的:“谷雨师父,这是要去做什么?”
    若不是因为他是我的初恋,这会子我就该骂娘了。白天白着好看也就罢了,晚上也白得发光,飘在一派黑暗里,真是……
    我这方好不容易才压下情绪,也不知他却是想到哪里去了,手一撑窗台……
    原本应该是很帅气的翻窗而出,然而他身手却意外的不那么轻便,没能翻过来……
    不上不下地卡在窗口,仿佛企图越狱的犯人,从窗口朝我伸出一双渴望自由的双手,面容却自始至终的高深莫测,瞅着我:“来,拉我一把。”
    我抱着狗子:“……”
    “你……为什么不走门呢?”
    他一愣,我沉默。
    而后他便从窗口缩了回去。
    ……
    他以为我是带着狗子去开小灶的,在房中听到我经过的动静,便亟不可待地拦住了我,要跟上。
    我只得跟他认真的解释:“我好歹是个姑娘家,晚上一般是不吃东西的,会变成胖姑娘。”
    季云卿负手走在我前头,闻言略带同情的回眸看了我一眼,然后毛遂自荐道:“那我可以帮你吃。”
    “……”
    幸得季云卿这趟出来了,不然我也没有想到,狗子这么丁点大的个子,不乐意洗澡撒气泼来,一个人竟然都拿不住它。
    鉴于我没带狗链,好不容易将它哄回来了,只能抱进屋洗,省得它再满世界跑。
    是以,水花声伴随着狗子的不屈的狂吠,响彻了整个院落。导致后来我都很是惊讶,蹲墙角吸面条的声音都能听到的陛下,是如何忍受着鸡飞狗跳的喧嚣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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