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吾皇万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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吾皇万岁- 第1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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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正当那说书先生滔滔讲述道美艳女鬼纠缠书生、害他重病不治身死之际,我心绪不宁,搅着手指头、猛灌凉水,听众之内却忽有个女音突兀冒了出来,音调儿软绵绵的:“这就很怪了。那女鬼做什么非得缠着一个软绵绵的书生?干什么都不尽兴啊。随意挑个战营,啧啧,那资源好还多呢。改天换两个,也不必害人嘛。”
    尽、尽兴?
    我缓了半息才反应过来,噗地一口茶水喷出,险些将自个呛死。
    哎哟我的娘嗳,这不是传说中的女流氓么!
    一头咳得面红耳赤,一头抢救掌柜的书,原本以为接下来会是个无法收拾且尴尬不已的大场面。然则堂中零零散散的低龄听众们却没哪个有我这样的反应,个个聚精会神如常,小眼睛瞅着老先生,熠熠生辉。
    我纳罕,左右瞄了瞄,难不成是献城的民风开放,我从前并不知道?悻悻擦了擦嘴,虚虚端起庄重肃穆的“我什么都没听懂”且“就算听懂了又有什么大不了”状,又听着。
    有一便有二,那绵绵软软的女音复又冒出了几次,依旧是语不惊人死不休。我定力不如旁人来的足,再按耐不住,朝二楼栏杆处走了走。往下扫视,堂内坐得多是些十二三岁的孩子,并未寻着与声音年龄符合的女子。
    莫非是方位视线的死角处?我将身子倾出栏杆,歪着头往一楼柱子后头瞧。
    “你这是……”有人在身后曼声道,“在干什么?”
    我闻言回头,望见是陛下登时笑起来,仿佛心情霎时豁然开朗:“哥哥你回来了啊!”
    宁笙面容有些疲倦,与我的欢欣鼓舞截然相反,不紧不慢地嗯了一声,在我先前的位置坐下了:“别靠着栏杆,站过来些。”
    我顺从的上前,先将茶盏烫了烫,才给他奉了杯热茶。敏锐地感知到他语气之中的黯淡,心底欢欣的情绪沉了沉,换上平静些的面容,一头不动声色打量着他略显苍白的脸色:“哥哥回来得这样迟,用过晚饭了吗?”
    “尚未,迟些再随意吃些吧。”陛下端起茶杯,灯下眸子蒙蒙的,有些心不在焉的模样,扫我一眼,“你想必也不会将自个饿着,早吃过了罢?”
    我窒了一下,讪笑:“哥哥明鉴。”
    陛下漫不经心一哂,低眸抿了口茶水。
    我垂手将他望着,好半晌,小声:“哥哥今个出去可是遇着什么事了吗?”
    “并不是什么大事。”他一手扶着杯盏,如玉般的指尖在杯沿外摩挲,手腕随意搭在桌面上,“与你亦没什么干系。不过我今个回来得迟,留你一人无人照料却是疏忽了。明个便去置办两个侍女罢,若是我不在,还能有个人陪着你。”
    我注视着他的手,心神一阵阵的不稳。陛下自来挑剔,虽然人在外头多少会迁就些,可是外人的东西,他素来是能不用就不用的,更可况是手腕直接触碰到茶馆里陈旧的梨木桌——可见他如今确然是心不在此了。
    “不必的……原就是在外,再添几个陌生人跟着,我反而觉得不适。”瞅了瞅他,更小声,“哥哥去哪带着我不行吗?你将我撂下了,不是也担心么?”
    陛下眼波扫过来,嗤道:“你这么大个人,有什么可担心的?”
    我肃然道:“献城牙子多,像我这样的妙龄少女,模样又生得温婉可人的,都紧俏得很呢。哥哥担心我还是有必要的,得多担心一下才好。”
    陛下眉梢微挑,露了个似笑非笑,耐人寻味的表情,却到底没说什么,最终才道了句:“看情况罢,行事方便便将你带着。”
    我知道陛下一句“看情况”的松口,就是应承下来的意思,我隐下大喜,安分着踱步他对面坐下。
    论鹰犬的自我修养,即为:眼力见到位,乐陛下之乐,忧陛下之忧。我原该自告奋勇为陛下排忧解难,只是陛下从不曾对我袒露过心扉,前世之际又隔了多年的分离,故而他未挑明了说,我不好多嘴,便只能卖乖了。
    陛下不再说话,气氛不对,我也没好絮叨,两人对坐着发呆。
    厅堂中说书的先生声音高亢了些,想是要说到了结局激动起来。我心里记挂着陛下心情不好一事,再分神听着,却半点都听不进去了,声音像是从耳朵里过了一遭,未得留下半点印象。
    正茫然,陛下倏尔开口的吩咐:“你先去睡吧。”
    我愕然回头,面皮僵了僵。
    看来陛下此番心里着实是堵得慌,想要一个人待会。然而我这实打实睡了一天才起的人,这个点,刚刚才吃过饭又如何睡得着?
    我自眼角偷觑陛下好几眼,斗了斗胆,欲言又止几番仍觉此刻开口同他讨价还价有被嫌弃的风险,只能尽可能顺他心意,应了句暧,起身回房了。
    左右也是无事,便歪在榻上发呆。
    夜里起了些风,我贪凉未将窗口关上,夜风荡过,凉爽恰是怡人。
    未久,一阵凉风转急,扫堂而过,桌上刚点上的烛火摇晃两下,霎时岌岌可危。
    我悠哉在腿上打着拍子的手一僵,正思忖要不要起个身将烛台移个位置,灯油上细微的火苗倏尔于风中跳跃两下,噗哧一下灭了……
    约莫两息那么久,月光才漫进来。我脑子里混混沌沌想到一些莫须有的东西,头皮渐渐都麻了,浑身上下紧绷着,僵了一会之后,到底是不敢起身了,直往被子里头钻。
    珠帘曼动,冷风一阵幽过一阵。忽有声音隐约透过屏风传来:“娘嗳,可吓我一跳!”细弱软绵的嗓音,仿佛真的被吓到,柔柔抽着气。
    我起初并不以为是屋内有人说话,只以为是这客栈里头薄薄一层墙皮拦不住什么动静,听着有人在附近,反倒叫我不那么害怕了。
    随即后知后觉,这嗓音听着怪耳熟,不正是那女登徒子的吗?

  ☆、第十三章

暂消了恐惧,我趿着鞋子,借着幽白的月光绕过屏风,拨开晃动的珠帘,正要找一找火折子将灯点燃。一个女声就那般在我身后凭空响起……
    “嗳,小腿可真细啊……”
    我心一颤,手里的烛台咣当砸在了地上。
    “……”
    不晓得是不是烛台正好落在她的脚边,那女子嗷了一声,跳开了些。声音极具画面感,像是抚着心喘气:“笨手笨脚的,干嘛呢!”像是在嗤我,又像是自言自语地舒缓情绪。
    我僵立着,刹那间头皮尽数炸开,小心翼翼不敢动弹地收敛声息……
    这是鬼罢?
    是鬼罢?
    我的娘嗳,这确实就是鬼吧!!!
    那么问题便来了:大半夜的撞鬼了怎么办?憋气等,急!
    三息的时间过得仿佛有一个时辰那么久,那女子不知怎的没了动静。却又在我决定死撑不知、佯装冷静低头捡烛台的时候,倏尔在我耳边悠悠开口。
    “妞儿,你是不是能听到我说话?”
    那软绵绵的气息,凉凉的,喷洒在我的颈窝,几分预料之外的惊喜。
    我吓得脖子一哆嗦,下意识德猛然偏头,并没有如想象中的看到一张惨白的脸。唯见空荡荡的房间遍洒月光,珠帘轻轻晃动。
    没看见人影。
    这就……肯定不是人了吧……
    她语含三分惊喜的发问愈发坚定了我死撑到底的决心。“哪来的冷风!渗人得慌。”我皱着眉嘀咕了声,强行收拢僵硬的手指将烛台拾起,佯作不慌不忙半垂着眼寻到了火折子,点燃了灯。
    微弱的灯火转瞬亮了起来,满室摇曳着烛光投射的黑影,我甚至来不及就着火光看一眼周遭,那闪烁的烛火却又在下一瞬,被人轻轻一吹,噗地灭了。
    “……”我望着那烛台良久,乃是心里确实有点受不住了,到达了要崩溃的前夕。竟至于出神般地开口,“你们做鬼的,是都有吓人的爱好么?”
    女子低低倒吸了口气,“我便道!”在房间内飘了两圈,仿佛是要镇定下来,“你额头这团细微的阳火,不凑近了看我还以为是粘了饭粒在上头呢!听不到我说话才怪!”
    我一听,木然之中又添了几分茫然地摸上自己的额头,“饭粒阳火?那是什么?我难道是要死了?”
    她像是开心了,声音又飘到窗台边:“寿元和阳火可没关系,是说你八字不硬,容易撞邪,秽物也容易上身。啧啧,我死了几百年,就没见过阳火跟你这样可怜的。”
    “……”
    她软绵绵地嗓音到处乱飘,像是话唠打开了话匣子,慢条斯理地问了这个问那个:“对了,妞儿,你叫什么?”
    “……”
    “你莫不是给吓傻了?我又不是恶鬼,恶鬼才不同你讲话,上去就咬的。我这么斯文,放心吧。”
    我成功被唬住了,乖得惊人地应了句“恩”。虽一时没有从这灵异现象中缓过神来,浑身绷不住抖得跟筛糠似的,但没能从她软绵地嗓音中听出恶意来,心里渐渐冷静了些许。
    “这点出息。”她笑着,又道,“你是不是看不见我?”
    我又老实巴交嗯了声。
    她似乎期待我还说点什么,可是没等来。叹息了口气。“你去喝点水,哎,压压惊,可怜见的。”
    我拔腿要跑,那嗓音又跟上来,几乎攀上了我的背脊,忽而又喜不自胜:“不过这里什么茶好喝来着?介绍介绍呗,我许久都没有吃过东西了,也没和人说过话,能遇到你真是太好了。”
    “……”
    我一路脚发软地找到了小二,要了壶凉茶。着眼一扫二楼的茶座,陛下不在,登时更加心力交瘁、灵台崩塌、感觉身体被掏空……
    小二给我递水的时候奇道:“姑娘你怎么了?身子不舒服?”
    我摇摇头示意自己没事,心里却因为这一句来自人类同胞的关怀,感动得一塌糊涂,嘴上却不敢说什么。
    他复上下打量我一眼,迟疑再三才在走之前留下一句:“姑娘,恕我直言,您这症状同我们那老人说的羊角风有些像呀,改天还是去医馆看看罢。”
    我收了方才的感动,狠狠剜了他背影一眼,不敢停歇的连连灌了几杯凉水。
    静了半刻,身旁的位置的人才冷不丁开口。“淡定了?”
    我拿袖子捂住唇,虚虚咳嗽了声,低声应了句恩。却不是因为不怕,而是视线范围内看得见其他人,我心里多少有底气些。故而她不提,我也迟迟不敢回房,整个人几乎粘在了茶馆的凳子上。
    “你别怕,我害你对我也没好处。而且我又不吓人,长得还挺好呢,就是你看不到。”
    我觉得她八成在骗我,哪有鬼是不害人的呢?“你们……”我压低声音,“不是吸人阳气过活的嘛?”
    “吃那个才死得早呢。”她软绵绵嗤笑一声,“那些个话本故事尽糊弄人!我们身子都没有,哪里受得起阳气的补无事了晒晒月亮,便也够活百年了。”
    我有点不敢置信,睁大眼,“哦?这般和谐?”
    “可不是!”她哼哼着,“咱们鬼也是有规矩的,像我这样正经出身,上头有人罩着、公派的鬼,那可是鬼中贵族,有身份有地位,我稀罕干些害人的事么?”说完,她也不待我回答,自个接话,加重了语气,“我不稀罕!”
    我被她忽悠进去,明白彼此之间并没有刀俎与鱼肉一般的被动联系,整个人都精神了:“公派的!鬼大人好生厉害,还能吃阴间的皇粮呢!那您这是要做什么呢?”
    “嗯。”她曼声回着,拉长了的语调就像是我家阿爹平日里升堂时的官腔几分相似。“也没什么,就做做任务,身边鬼差都忙去了,自己一个人也无聊得紧。”
    我起身,一手拎起桌上的茶壶,开始热络地招呼她,“别沮丧,不无聊,鬼大人您不是遇着我了么!”一瞥从柜台中抬起头来的小二,复又压低嗓音,“这里说话不方便,咱们回房聊。不过说好了大人您可千万好好说话,别冷不丁飘来飘去的吓人啊,我胆子比针眼还小,一吓该碎了。”
    “……”

  ☆、第十四章

小半夜的促膝长谈,我才算是明白,鬼神之道远不如凡人想象中的玄乎。
    萱铃道,三亿凡间虽说可容纳的人数众多,但是人死后魂魄可得留存的时间却更久些,万万年积累下来,冥界早已就魂满为患了。
    便有那么一批人,渡过了忘川却挤不上一个投胎的名额,一张白纸似的到处飘。上头的人觉着这批人既没有威胁又占地方,便暂且匀了一些搁在凡界。也不怕他们逃,但凡想要重新为人的,还是得走一遭冥界。
    看来这年头投个胎似乎都挺艰难的。我想着总会有那么一天,便朝前辈询问:”那这个名额,是如何挤到的呢?“
    萱铃就在我床头上飘着:“除开上面有人的,其他的自然是拿钱买。说是不贵,凡间供奉给得少的,多少得干个百年的苦力才行的。”末了,无聊般吹了吹我床边的帐子,“所以么,好生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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