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伊利亚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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伊利亚特- 第1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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扎入图丢斯之子的战盾,疾飞的

枪尖穿透盾面,切入胸甲,

鲁卡昂英武的儿子放开嗓门,高声喊道:

“你被击中了,被我捅穿了肚皮!我想,

你已不久人事;你给了我巨大的荣光!”

强有力的狄俄墨得斯开口答话,面不改色:

“你打偏了,没有击中我!相反,我要告诉你们,

你俩脱身无门,将倒死战场——不是你,便是他——

用鲜血喂饱战神、从盾牌后杀砍的阿瑞斯的胃肠”

言罢,他奋臂投掷,帕拉丝·雅典娜制导着枪矛,

击中他的鼻子,眼睛的近旁,打断了雪白的牙齿,

坚硬的铜矛连根铲去舌头,

矛尖从颌骨下夺路出闯。

他翻身倒出战车,铠甲在身上铿锵作响——

锃光闪亮的甲衣——两匹迅捷的快马

扬起前蹄,闪避一旁;他的生命和勇力碎散飘荡。

其时,埃内阿斯腾身人地,带着盾牌和粗长的枪矛,

惟恐阿开亚人拖走遗体,以这种或那种方式,

跨站在尸体上,像一头高傲的狮子,坚信自己的勇力,

挺着枪矛,携着溜圆的战盾,

气势汹汹,决心放倒任何敢于近前的敌人,

发出粗野的喊叫。其时,图丢斯之子抱起

石头,一块巨大的顽石,当今之人,即便站出两个,

也动它不得,而他却仅凭一己之力,轻松地把石块高举过头。

他奋力投掷,击中埃内阿斯的腿股——髋骨

由此内伸,和盆骨相连,人称“杯子”的地方。

石块砸碎髋骨,打断了两边的筋腱,

粗砺的棱角把皮肤往后撕裂,勇士

被迫曲腿跪地,撑出粗壮的大手,单臂吃受

身体的重力,黑色的夜雾蒙住了他的双眼。

其时,他或许会死在现场,民众的王者埃内阿斯,

要不是宙斯之女阿芙罗底忒眼快——女神

是他的母亲,把他生给了牧牛草场的安基塞斯。

她伸出雪白的双臂,轻轻挽起心爱的儿子,

甩出闪亮的裙袍,只用一个折片,遮护着他的身躯,

挡住横飞的枪械,以恐某个达奈壮勇,驾着奔驰的马车,

用铜矛破开他的胸膛,夺走他的生命。

就这样,她把心爱的儿子抢出战场;

然而,卡帕纽斯之子塞奈洛斯没有忘记

啸吼战场的狄俄墨得斯的命令,

在回避混战的地点勒住

风快的驭马,把缰绳系上车杆,

然后直奔埃内阿斯长鬃飘洒的骏马,

把它们赶离特洛伊兵壮,拢回胫甲坚固的阿开亚人的队阵,

交给德伊普洛斯——他的挚友,同龄人中

最受他敬重的一位,因为他俩心心相印——

由他赶往深旷的海船。与此同时,塞奈洛斯

跨上马车,抓起闪亮的缰绳,

驾着蹄腿强健的驭马,朝着图丢斯之子

飞奔,后者正奋力追赶库普里丝'●',手提无情的铜矛,

●库普里丝:即阿芙罗底忒,在塞浦路斯(即库普罗斯,Kupros)备受尊崇。

心知此神懦弱,不同于那些

为凡人编排战阵的神祗,既不是

雅典娜,也不是厄努娥,荡劫城堡的神明。

图丢斯之子紧追不舍,穿过大队的人群,赶上了她,

猛扑上去,心胸豪壮的勇士

投出犀利的枪矛,直指女神柔软的臂腕。

铜尖穿过典雅女神精心织制的。

永不败坏的裙袍,毁裂了皮肤,

位于掌腕之间,放出涓涓滴淌的神血,

一种灵液,环流在幸福的神祗身上,他们的脉管里。

他们不吃面包,也不喝闪亮的醇酒,

故而没有血液——凡人称他们长生不老。

她尖叫一声,丢下臂中的儿子,

被福伊波斯·阿波罗伸手抱过,

裹在黑色的雾团里,以恐某个达奈壮勇,乘驾奔驰的马车,

用铜矛破开他的胸膛,夺走他的生命。

其时,啸吼战场的狄俄墨得斯冲着她嚷道:

“避开战争和厮杀,宙斯的女儿。

你把懦弱的女子引入歧途,如此作为,难道还不够意思?

怎么,还想留恋战场,对不?眼下,我敢说,

哪怕只要听到战争的风声。你就会吓得直打哆嗦!”

图丢斯之子一顿揶揄,女神遑遑离去,带着钻心的疼痛;

追风的伊里丝牵着她的手,将她引出

战场,伤痛阵阵,秀亮的皮肤变得昏黄惨淡。

其时,她发现勇莽的阿瑞斯,正等在战地的左前方,

枪矛靠着云端,伴随着他的快马。

她屈膝下跪,对着亲爱的兄弟,

诚恳祈求,借用系戴金笼辔的骏马:

“亲爱的兄弟,救救我,让我用你的马车,

跑回俄林波斯山脉,不死的神们居住的地方。

我已受伤,疼痛难忍,遭自一位凡人的枪矛,

图丢斯之子——这小子眼下甚至敢和父亲宙斯打斗!”

听罢这番话,阿瑞斯让出了系戴金笼辔的驭马。

忍着钻心的疼痛,女神登上马车,

伊里丝亦踏上车板,站在她的身边,抓起缰绳,

扬鞭催马,神驹飞扑向前,不带半点勉强。

她们回到峭峻的俄林波斯,神的家居,

捷足追风的伊里丝勒住奔马,

宽出轭套,拿过装着仙料的食槽,放在它们面前。

闪亮的阿基罗底忒扑倒在母亲狄娥奈的

膝腿上,后者将女儿搂进怀里,

轻轻抚摸,出声呼唤,说道:

“是谁,我的孩子,是天神中的哪一个,胡作非为,把你

弄成这个样子,仿佛你是个被抓现场的歹徒?”

爱笑的阿芙罗底忒开口答道:

“图丢斯之子狄俄墨得斯刺伤了我,一位心志高傲的勇士,

在我抱着爱子离开战场之际,

埃内阿斯,世间我最钟爱的凡人。

现在,进行这场可怕战争的已不再是特洛伊人和阿开亚兵众

——达奈人已向不死的神祗开战!”

听罢这番话,狄娥奈,天界秀美的女神,答道:

“耐心些,我的孩子,忍受着点,虽然你很悲痛。

家住俄林波斯的神祗,当我们互相以痛苦

相扰时,吃过凡人苦头的何止一二?

当强有力的厄菲阿尔忒斯和俄托斯,阿洛欧斯的两个儿子,

用锁链把阿瑞斯捆绑起来时,后者不得不忍受这种折磨,

在青铜的大锅里,带着长链,憋了十三个月,

若不是有幸获救,嗜战不厌的阿瑞斯可能熬不过那次

愁难——两位魔怪的后母、美貌的厄里波娅

给赫耳墨斯捎去口信,后者把阿瑞斯盗出铜锅,

气息奄奄;无情的铁链已把他箍损到崩溃的边缘。

安菲特鲁昂强有力的儿子曾射中赫拉的

右胸,用一枚带着三枝倒勾的利箭,

伤痛钻心,难以弥消。和别的受害者

一样,高大魁伟的哀地斯亦不得不忍受箭伤的折磨——

在普洛斯,在死人堆里,这同一个凡人,带埃吉斯的宙斯的

 儿子,开弓放箭,使他饱尝了苦痛。

哀地斯跑上巍巍的俄林波斯,宙斯的家府,

带着刺骨钻心的伤痛,感觉一片凄寒——

箭头深扎进宽厚的肩膀,心中填满了哀愁。

然而,派厄昂为他敷上镇痛的药物,

治愈了箭伤:此君不是会死的凡人。

这便是勇莽的赫拉克勒斯,出手凶猛,全然不顾闯下的灾祸,

拉开手中的弯弓,射伤家居俄林波斯的仙神!

至于你说的那个人,他因受灰眼睛女神雅典娜的驱使,

前来和你作对——图丢斯之子,可怜的傻瓜,心里全然不知,

不知斗胆击打神明的凡人,不会有长久的人生。

即便能生返家园,在战争和痛苦的搏杀结束之后,

他的孩子也不会围聚膝前,把他迎进家门。

所以,尽管图丢斯之子十分强健,我要劝他小心在意:

恐怕会有某个比他更强健的战勇,前来和他交手,

免得埃吉阿蕾娅,阿德拉斯托斯聪慧的女儿,

一位壮实的妻子,梦中醒来,哭悼不已,唤过家中

亲近的伙伴,思盼阿开亚人中最好的男子,狄俄墨得斯,

她的婚合夫婿,调驯烈马的壮勇。”

言罢,她用手抹去女儿臂上的灵液,

平愈了手腕上的伤口,剧烈的伤痛顿时烟消云散。

然而,赫拉和雅典娜在一旁看得真切,

用讽刺的口吻,对克罗诺斯之子谑言。

灰眼睛女神雅典娜首先开口,说道:

“父亲宙斯,倘若我斗胆作个猜测,你不会生气吧?

事情肯定是这样的:我们的库普里丝挑引起

某个阿开亚女子的情爱,追求女神热切钟爱的特洛伊人,

于是,她抓住阿开亚女子漂亮的裙袍。

被金针的尖头划破了鲜嫩的手腕。”

雅典娜如此一番嘲讽,神和人的父亲喜笑颜开,

让金色的阿芙罗底忒走近他的身边,说道:

“我的孩子,征战沙场不是你的事情。你还是

操持你的事务,婚娶姻合的蜜甜,把战争

诸事留给别的神祗,留给雅典娜和突莽的阿瑞斯操办。”

神们如此这般地逗笑攀谈;与此同时,

地面上,啸吼战场的狄俄墨得斯正朝着埃内阿斯冲去,

虽说明知阿波罗已亲自手护着他的敌人,

他亦毫不退却,哪怕面对这位强有力的弓神,而是

勇往直前,试图杀了埃内阿斯,剥下光荣的铠甲。

一连三次,他发疯似地冲上前去,意欲扑杀,

一连三次,阿波罗将那面闪亮的盾牌打到一边;

但是,当他发起第四次冲锋,像一位出凡的超人,

远射手阿波罗开口呵责,发出惊人心魂的喊声:

“莫要胡来,图丢斯之子,给我乖乖地退回去!不要再

痴心妄想,试图和神明攀比高低!神人从不

同属一个族类,神们永生不灭,凡人的腿脚离不开泥尘。”

听罢这番话,图丢斯之子开始退却,但只是让出那么几步,

以避开远射手阿波罗的盛怒。于是,

射手将埃内阿斯带出鏖战的人群,

停放在裴耳伽摩斯的一个神圣的去处,他自己的神庙。

在一个巨大而神秘的房间,莱托和箭雨纷飞的

阿芙罗底忒治愈了他的伤痛,使他恢复了平时的风采。

其时,阿波罗,银弓之神,化作

埃内阿斯的形貌,身穿一模一样的铠甲。

围绕着这个形象,特洛伊人和卓越的阿开亚人

互相冲杀,击打着溜圆的、遮护前胸的

牛皮盾面,击打着穗条飘舞的护身的皮张。

福伊波斯·阿波罗对勇莽的阿瑞斯喊道:

“阿瑞斯,阿瑞斯,杀人的精狂,沾染鲜血的屠夫,城堡的克星!

能否马上冲上前去,把那个人拖出战场?

拖出图丢斯之子,这家伙眼下甚至敢和父亲宙斯打斗!

就在刚才,他还刺伤了库普里丝的手腕,

然后,像个出凡的超人,甚至对着我扑来!”

言罢,他独自坐到裴耳伽摩斯的顶面,

而粗莽的阿瑞斯则来到特洛伊人的队伍,激励他们继续战斗,

以斯拉凯王者的模样,捷足的阿卡马斯,

敦促普里阿摩斯的儿子,神祗哺育的王家子弟,奋勇向前:

“你们,神祗钟爱的王者普里阿摩斯的儿子,

阿开亚人正在屠宰你们的部属,你们还打算等待多久?

等他们打到坚固的城门口吗?埃内阿斯

已经倒下,我们敬他如同对赫克托耳一般,

是的,埃内阿斯,心志豪莽的安基塞斯的儿子。

来吧,让我们杀人纷乱的战场,搭救骁勇的伙伴!”

一番话使大家鼓起了勇气,增添了力量。

其时,萨耳裴冬开口发话,数落起卓越的赫克托耳:

“你过去的勇气,赫克托耳,如今何处去也?

你曾夸口,说是没有众人,没有友军,你就可以

守住城市,仅凭你的兄弟和姐妹夫们的帮衬。

现在,这此人呢?我怎么看不见他们的踪影?

他们抖嗦不前,像围着狮子的猎狗,

而我们,你的盟军,却在舍命抗争。

作为你的盟友,我从遥远的地方赶来,

从远方的鲁基亚,打着漩涡的珊索斯河畔,

撇下我的妻房和尚是婴孩的儿郎,

撇下丰广的家产,贫穷的邻人为之唾涎欲滴和富有。

然而,即便如此,我带来了鲁基亚兵勇,自己亦抖擞精神,

奋战敌手,虽然阿开亚人在此

既夺不到我的财产,也赶不走我的羊牛。

但是你,你只是站在这里,甚至连声命令都不下。

为何不让你的部下站稳脚跟,为保卫他们的妻子,奋勇拼搏?

小心,不要掉人苦斗的坑穴,广收一切的织网,

被你的敌人兜走,成为他们的俘获,他们的战礼——

用不了多久,这帮人将荡毁你的墙垣坚固的城防!

不要忘却你的责职,不管是白天,还是黑夜,

恳求声名遐迩的友军,恳求友军的首领,求他们

英勇不屈地战斗,以抵消他们对你的责辱。”

萨耳裴冬的话语刺痛了赫克托耳的心胸,

他当即行动,跳下马车,双脚着地,全副武装。

挥舞着一对锋快的枪矛,穿巡在全军的每一支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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