的,似乎可用‘刚爽’两个字来说她”。“婚后14年间,使我借以了解人生,体会人生。并从她的勤俭,得以过着极简易的生活,俾我在社会上能进退自如,不用讨钱养家,而专心干我的社会运动。”
在黄靖贤去世前的4年间,梁氏夫妇感情弥笃。梁漱溟回忆:“我自得靖贤,又生了两个孩子,所谓人伦室家之乐,家人父子之亲,颇认识这味道。”对于妻子的死,梁漱溟很是哀痛:“现在靖贤一死,家像是破了,骤失所亲爱相依的人,呜呼!我怎能不痛啊!我怎能不痛啊!”
晚年,梁漱溟对艾恺谈起黄靖贤时说,她人很好,她的去世,是很伤心的一件事。
妻子去世后,梁漱溟决定不再续娶:“我此后决不续娶,不在纪念她的恩义,表见我的忠贞,而在不应该糟踏她留给我的这个机会。”
抗战时期,时年50岁的梁漱溟在桂林,由曾作忠夫妇介绍,与老小姐陈淑芬结婚。梁、陈相恋,成为轰动一时的新闻。当时,桂林满城风传梁正留胡子,因他爱上了老处女陈淑芬,为能在爱人面前更有男子汉的气概,且胡子即便不能增添男人味,也能给哲学家增添风采。而梁漱溟则说,自己“似得一个不设防的城市,忽然间被人攻入”。
陈淑芬毕业于北大,后一直在中学和师范学校教书。介绍人介绍时告诉梁漱溟,陈淑芬40岁,实际陈当时已经47岁,只比梁小3岁。
1944年,梁漱溟与陈淑芬结婚。婚礼前梁剃掉了留长的胡子,并说:“一个老新郎在婚礼之前总是要刮刮胡子的。”梁的朋友们对梁的再婚表示祝贺,说梁“为我们这些中年伙伴们赢得了荣誉”。
1月23日,梁漱溟与陈淑芬在桂林友人家中举行了传统的婚礼。婚礼场面颇大,桂林各界名流欢聚一堂,据说梁收礼金就收了5万多元。陈淑芬是北大毕业生,于是新娘的北大同学便送二人一副结婚贺联,上联的最后六个字为“师傅改称姐夫”,下联的最后六个字为“同学变为师娘”。
婚礼上,作家白鹏飞幽默地说:“梁先生原籍桂林……抗战开始后方归故里。但他在桂林并无家室,既无家室,何言回家。那么最好就是着手建立家庭。敞开的心扉自然容易被人占据。陈女士出阁甚晚,因为她一直要嫁给一位哲学家……于是,她就乘虚而入了。”大家哄堂大笑。
在来宾们的要求下,梁漱溟谈起他们的恋爱经过:“现在,我听说谈恋爱要花很多钱,下馆子,看电影,看戏等等。但我却没有花过一分钱。我是羞于谈及此事,但的确连出去散步也没有过。我也曾给她写过信,约她在天气好时一起去经山村的河边散步。但那天却恰逢阴天小雨。她是否会应约前来呢?我犹豫了一会儿,拿把伞就出门了。如我所料,在半路上遇见了她。因为还在下雨,我们仍然无法去散步。于是我们终于只是在路边的小亭子里坐了一会儿。”梁的叙述引来宾朋一阵热烈的掌声和笑声。讲完了恋爱故事,梁还破天荒地唱了一段京剧《落马湖》的窦尔敦:“黄天霸,好大胆,他焉敢单人独骑来探山……”
有文章说,梁漱溟的婚礼上,热闹非凡,仪式一时无法结束,又不能让大家扫兴,于是梁站起来说,他喜欢听京剧《盗御马》,然后借剧中人台词,起身拖长音唱道:“我去也——”(拖长声),借机离席而去。
陈淑芬个性强烈,脾气暴躁,与梁漱溟结婚后,有时在公众场合不大讲礼仪,令梁十分尴尬。婚后两人一直生活不甚和谐。袁鸿寿说陈性情狷介绝俗,袁曾见她督责保姆太严,又背着梁对人说,梁不太听话。“文革”中,她因个性太强,被红卫兵打得很是厉害。
李兢西回忆,梁漱溟在侄女的婚礼上致辞,大意是夫妇应当相敬如宾云云,他便拿自己来做例证,手指着太太说:“如像我初结婚的时候,我对于她是非常恭敬,她对于我也十分的谦和。我有时因预备讲课,深夜不睡,她也陪着我:如替我泡茶,我总说谢谢,她也必得客气一下。因为敬是相对的,平衡的……”这时夫人高声打断了她:“什么话!瞎扯乱说!不管什么到你嘴里都变成哲学了……”梁十分窘迫,只好打住归座了。
梁漱溟曾说,妇女不是创造者,是创造创造者。陈淑芬便发脾气道:“你怎么可以这样说!”梁只是笑笑。
陈淑芬晚年患歇斯底里症,于1979年去世。梁漱溟曾将两任太太进行比较,对发妻黄靖贤更是怀念,耄耋之年写了《纪念先妻黄靖贤》,认为“只有她配做自己的妻子”。
梁漱溟的弟子胡应汉结婚,梁书赠条幅曰:“男女居室,西人言爱,中国主敬,敬则爱斯久矣。”此大概可看作梁漱溟的婚姻观吧。
【息焉】
1988年4月13日,梁漱溟到良乡扫墓,这日大风,气候反常。回到寓所后,梁即感身体不适。这月25日,他呼吸困难,病情加重,被送到协和医院,经检查为尿毒症。家人不敢把这个消息告诉梁漱溟。
5月,梁漱溟接受一位台湾女记者的采访时,女记者问:“对台湾青年有什么话要说?”梁说:“要注意中国传统文化……要读我的《中国文化要义》。”当问及对中国未来有什么期望时,他说:“要顺应世界潮流。”11日他把长子梁培宽呼至床侧,说:“人的寿命有限度。大夫说医生治得了病,治不了命。我的命已经完了,寿数就这样了。有时候吃点药,吃点合口味的东西,就可以了,不必延长寿命。”梁培宽问他还有什么要交待的,他坦然说道:“火化。”
6月23日,梁漱溟忽然大口吐血,心律反常,情况危急。医生马上进行急救。梁的心跳1分钟170次,继而急促下降。医生问:“梁老,你感觉怎么样?”梁断断续续讲完他生命中的最后一句话:“我太疲倦了,我要休息。”然后闭上了双眼,安然离世。
这日上午,李渊庭因小腿浮肿紫青,无法出门,只能让妻儿前去医院看望老师。10时左右,李妻得知梁漱溟情况不好,忙赶赴医院。李妻走后,李迷迷糊糊入睡,睡梦中只见梁漱溟手持一物向他走来,他用手一接,便惊醒了。醒来后,李无限哀痛,知道梁已离开了。下午两点多,李妻回家,一问,果然梁已于上午11时35分辞世。
梁漱溟的遗体告别仪式在北京医院举行,灵堂入口大门上悬挂的是梁培宽次子梁钦宁拟就的挽联:“百年沧桑救国救民;千秋功罪后人评说。”横批是:“中国的脊梁。”梁钦宁张贴时,工作人员阻止,但他执意张贴。
【缅怀】
梁漱溟去世后,冯友兰在《群言》杂志发表《以发扬儒学为己任,为同情农夫而执言——悼念梁漱溟先生》一文悼念,并作挽联云:“钩玄决疑,百年尽瘁,以发扬儒学为己任;廷争面折,一代直声,为同情农夫而执言。”
启功挽梁漱溟:“绍先德不朽芳徽,初无意,作之君作之师,甘心自附独行传;愍众生多般苦谛,任有时,呼为牛呼为马,辣手唯留兼爱篇。”
梁漱溟光头,常年为国事奔走,马歇尔、司徒雷登见其形与神,不止一次称他为“中国的圣雄甘地”。
叶笃义回忆,梁漱溟去世前,有从台湾来的一人到医院看望梁,时梁已经病入膏肓。来人知道无法与其进行对话,便在梁病榻前,请同行之人为他和梁合了一张影,然后拿出录音机,喃喃说道:“我是一个刚刚由台湾来的人。我在台湾时候就对梁先生的著作有所接触。来到北京,我首先提出要求见见梁先生,我今天见到了梁先生是我莫大的荣幸。我要求见的是一位能坚持自己的立场,而不随风倒的如×××式的人物。……”说完,他鞠躬告退。此来访者为台湾著名学者韦政通先生。
梁漱溟去世,《人民日报》刊发《一代宗师诲人不倦,一生磊落宁折不弯》一文纪念。
学者李零撰文道:“我崇拜知识,不崇拜知识分子。我见过的知识分子,好人有,但很多不是东西。……(梁漱溟)他老人家前后如一,表里如一,人格非常高尚。我佩服的是这种人。”
牟宗三说:“(梁漱溟)在近代中国是一个文化的复兴者,不但身体力行地宣传了传统的儒家思想,更可以说是接续了清代断绝了三百年的文化。”
九、蔡元培
〔蔡元培(1868~1940),字鹤卿,又字仲申、民友、孑民,曾化名蔡振、周子馀,浙江绍兴山阴县(今绍兴)人,民主主义革命家、教育家。曾任北京大学校长、中法大学校长、中央研究院院长。〕
〔关键词:君子、厚德、介直、治学、杏坛、办学、教育、兼收、自由、非难、忧国、挂冠、明论、逸闻、婚姻、永蛰、仰止〕
【君子】
冯友兰回忆,蔡元培刚从德国回来的时候,为约束自己而定下了三个原则:一不做官,二不纳妾,三不打麻将。当时被称为“三不主义”。
蔡元培任北大校长后,到前清驻德公使孙宝琦家中拜访,告别时,孙将其送至门口,见门前无车,便对蔡说:“你现在不可再徒步了。”蔡唯唯,但第二次拜访时依旧如故,孙遂购买了一部新马车送给蔡。此后,蔡再来访,仍是徒步,孙知其有车无马,便又将自己的马给他送去。1922年,当北京的大街小巷已经跑起了小汽车时,蔡还坐在这辆外观已经斑驳的马车里,按时到北大去上班。到1929年,蔡的座驾虽已换成汽车,却只是一辆立体而不流线的“落伍”到几乎没人坐的汽车。
为整顿北大校风,蔡元培于1918年1月发起组织“进德会”:甲种会员为三戒,不嫖,不赌,不纳妾;乙种会员在甲种的三戒基础上加上不做官吏,不做议员,为五戒;丙种会员在乙种的基础上再加上不吸烟,不饮酒,不食肉,为八戒。因蔡本人嗜酒,只能是乙种会员。
傅斯年回忆,其在北大上学时,有一个长着一副小官僚面孔的同学,平日为同学们所厌恶,于是有同学在西斋(宿舍)墙上贴了一张“讨伐”此生的告示。同学们争相模仿,以至于告示贴满了整面墙。几天后,蔡元培在全校大会上演说,最后提及此事,大意是说:诸位在墙壁上攻击某君的事,是不合做人的道理的。诸君对某君有不满,可以规劝,这是同学的友谊。若以为不可规劝,尽可对学校当局说。这才是正当的办法。至于匿名揭帖,受之者纵有过,也决不易改悔,而施之者则为丧失品性之开端。凡做此事者,以后都要痛改前非,否则这种行动,必是品性沉沦之端。此后,北大的匿名“壁报文学”逐渐减少,几至绝迹。
蔡元培第二次到德国时,由在德的傅斯年等人陪同照料。一个在莱比锡的学生发电报给蔡,说要前来看望。此生出了名的性情荒谬,一面痛骂某人,一面却向某人要钱,傅等人认为他此行必是前来要钱,而蔡正是穷困之时,所以主张去电谢绝。蔡沉吟后说道:“《论语》上有几句话,‘与其进也,不与其退也,唯何甚?人洁己以进,与其洁也,不保其往也。’你说他无聊,但这样拒人于千里之外,他能改了他的无聊吗?”于是,傅斯年又知道读《论语》是要这样读的。
“五四”游行中,32名学生被捕,其中北大学生20人。当晚,蔡元培赶到北大第三院大礼堂时,正在商讨营救方法却苦无对策的学生见到他,有的大声欢呼,有的竟放声大哭起来。蔡并没有责备学生,而是表示由他来营救被捕学生并处理善后事宜,让学生明天照常上课。学生均表示听从。接着,蔡马上赶到段祺瑞最敬重的孙宝琦家中,请其出面说项。孙因此事闹得太大,颇为犹豫。蔡便呆坐在孙家会客室,一直坐到深夜十二点多。孙氏无奈,只能答应一试。
在蔡元培的努力下,5月7日,被捕学生终于获释。蔡与北大全体师生在汉花园广场迎接被释放的学生。见面后,大家的情绪颇为激动,一些学生更是大哭起来。蔡安慰大家,让大家不要哭,话未说完自己也禁不住潸然泪下。获释学生许德珩回忆说:“当大队群众伴着出狱的学生走进汉花园的广场时,先生是那样沉毅而慈祥的,含着眼泪,强作笑容来勉励学生,安慰学生。”
蔡元培反对以罢课方式索要经费。1920年冬,蔡元培赴欧美考察教育期间,由于北洋政府长期欠薪,北平各校教员向政府请愿反遭警卫殴打后,宣布罢教。北洋政府补发欠薪后,各校才开始复课。蔡元培回国后,听说此事后,大为不满,召集北大教职员痛切地说:“学校教育青年,教职员应为学生模范,岂可因索薪罢教,贻误后生?如果认为政府太坏,不能合作,尽可自动辞职,另谋他就。如大家都求去,亦可使政府惊觉反省。岂可既不离职,又不尽教学责任,贻误青年?”他坚决要求教职员们将罢教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