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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信义兼顾
跟朋友来往,大家都知道“守信”很重要,但守信的同时也需要考虑到“义”。“义”代表正当性,也就是一般所说的道义。信和义有什么关系呢?子贡有一次问孔子,【】要具备什么样的条件,才可以称为士?“士”是古代的一个阶层,在大夫之后,也可以用来泛指一般的读书人。孔子提到三种人符合士的条件,最后一种是:言必信,行必果。硜硜然小人哉!(《论语·子路》)
说话一定要守信,行动一定有结果,这种一板一眼的小人物,也可以算是再次一等的士了。
光看字面的意思会吓一跳,难道说话守信有错吗?做事有结果不是很负责吗?为什么孔子会批评说这是一种小人物呢?问题就出在“义”这个字。把孟子的话拿来一并看,就知道儒家思想的深刻了。孟子说:“大人者,言不必信,行不必果,惟义所在。”(《孟子·离娄下》)“大人”代表德行完备的人,一个人的德行修养到完备的阶段,才有资格称为大人。孟子说,德行完备的人,说话不一定都兑现,做事不一定要有结果,一切都要看道义在哪里。“义”者,“宜”也。昨天适宜的,今天不见得适宜;对张三适宜的,对李四不一定适宜;要看变化的情况,配合适当的情况,做出正确的抉择,找出“应该”的所在。人间事务一直在变迁发展之中,如果没有通权达变的能力,言行都可能陷入困境。譬如我最近买了一把猎枪,一个朋友跟我很要好,他说你下个月把猎枪借我去打猎吧。好朋友当然没问题,我答应你。但就在这一个月里,朋友患上了忧郁症,有自杀倾向。时间一到,他来找我,说你答应要借我猎枪,现在借给我吧,实现你的诺言吧。这时候我该怎么办呢?如果一定要守信,把枪借给他,他后面发生了什么事,我难道不用负责吗?“我不杀伯仁,伯仁由我而死”。守信是我现在跟你约定将来要做的事,但是现在到将来之间,还有一段时间,可能出现各种不可预料的变化,到时候要根据实际情况,再做出适合的抉择。《庄子》里面也提到一个人,叫做尾生,这人很守信用,他跟一个女孩子约会,约在桥下见面,结果洪水来了,他在桥下抱着桥柱不走,淹死了。为什么?他说我约定了跟你在桥下见面,就不能去桥上啊,但事实上这个女孩子迟到恐怕是因为风雨太大,或者家里反对,换了我们,当然上桥啊,不然回家算了,但是尾生很守信用,结果淹死了。
我们并不是说跟朋友约定的事情,就可以说了不算,而是说你要考虑实际的情况,不能光为了自己守信,或者怕别人说我不守信用,就绝对不能更改,以至于导致坏的结果,这样一来就变成教条主义了。儒家的智慧是非常活泼的,会考虑到各种情况的变化。孔子为什么说“言必信,行必果”是小人物呢,因为他没有注意到人生是充满变化的,看似一板一眼,其实可能忽略了“义”。《易经》的“易”就是变化的意思,在变化之中,你要找到“不变”的规则,并配合各种情况做出适当的选择,而那个不变的原则,就是“我要真诚”,秉持一颗真诚的心跟人互动,然后再视具体情况而定。
孔子曾经说过,他跟古代很多伟大圣贤不一样的地方,在于古代的圣贤都有某种特殊的表现,最后可能为此牺牲生命,而孔子认为自己是五个字“无可无不可”,我没有一定要怎样,也没有一定不要怎样。有些人听了,觉得这种态度恐怕有点滑头吧。但是你不要忘记,人生本来就是充满变数的,你什么时候该进,什么时候该退;什么时候该上台,什么时候该下台,不是你说了就算的,要看各种实际情况的需要,可以行则行,可以止则止;如果一定强调“言必信,行必果”,看起来好像非常坚忍不拔,其实是不懂得通权达变,因时制宜。儒家的思想告诉我们,交朋友守信用当然很好,但不能忘记要有灵活的智慧与坚定的原则。
孔子还有一个学生叫做有子。有子曰:“信近于义,言可复也。”(《论语·学而》)你跟别人约定的事情,要尽量合乎道义,说话才能实践。相反,如果约定的事情没有正当性,违背社会的礼仪或法律,你就算说了也不能够实践。所以我们与朋友交往时,不要轻易去说我答应你什么什么事,而是一定要考虑到这件事是否接近道义,接近道义才能够去实践,否则就算约定了也会失信。
4。益者三友
朋友就像一个人的镜子,可以反映出他的兴趣、嗜好、志向与品味。但是朋友不只是镜子而已,他还会进一步敦促人走向更美好充实的人生。孔子说有三种朋友有益:友直,友谅,友多闻。益矣。(《论语·季氏》)
与正直的人为友,与诚信的人为友,与见多识广的人为友,那是有益的。
第一种友直,“直”代表真诚而正直,就是心里有什么话直接说出来,使你知道我的所思所想。朋友之间的交情是基于酒肉、利害,还是道义,就以此为判断标准。朋友如果“直”,他看到你有错误或是可能要犯错,会直截了当说出来提醒你,他不会不好意思说,或者找各种借口来替你掩护。这种朋友就像镜子一样,透过镜子可以看到自己的缺点。一个人如果能找到这样的朋友,就比较不容易犯错。但是这样的朋友也会带来压力,古代有一种说法叫“畏友”,让人敬畏的朋友。这种朋友一说话,你马上觉得有压力,但是事后必须承认,他说的有道理,说的是对的。有这样的朋友,你应该觉得很感激。
第二种友谅,“谅”代表诚信、体谅。这个人说话算数,值得信赖,另外也比较能够体谅你的心情,知道你的委屈,能够在适当的时候给你安慰。曾子曰:“吾日三省吾身。为人谋而不忠乎?与朋友交而不信乎?传不习乎?”子夏曰:“与朋友交,言而有信。”子曰:“老者安之,朋友信之,少者怀之。”这三段话的“信”字,都指出了交朋友要诚信。不过,说到诚信,也牵扯到一个人能不能长期坚持理想的问题。譬如早年穷困的时候有些理想,后来又富且贵,还能够坚持理想吗?我们年轻时交的朋友往往都很单纯,尤其是在学校里认识的同学,但是进入社会以后,十年、二十年不见,大家再见面的时候,所谈的内容往往是谁在社会上比较有成就,谁得到了什么荣华富贵。这代表什么?代表这样的朋友无法坚持年轻时的理想,对于诚信方面不见得合乎标准。
至于体谅,人生难免无过,所犯之过是出自无心,出自无知,还是出自恶意?只有出自恶意之过,是不能轻易原谅的。朋友知我甚深,自然可以分辨这些,并在我需要时伸出坚强的支援之手。不过体谅是双方面的,不能只是一味地要求别人。体谅也包括自己能做的事情绝不请别人代劳,因为朋友并非工具或手段,而是要同舟共济的。
第三种友多闻,“多闻”并不指学历高低,而是指浓厚的求知兴趣。朋友见多识广,能启发我们的观念,开拓我们的视野。譬如朋友聚会时总要说话,但你不能老谈一些每天发生的八卦,或者各种马路消息,而要谈一些比较有营养的、能够增加见闻的事情,这时候就需要这种“多闻”的朋友。每一个人的时空都是有限的,心灵也容易执于一偏,对于小自人情世故,大至家国天下的丰富面貌,往往知其然而不知其所以然,甚至根本未曾与闻。这时候,如果能有一个上知天文下知地理的朋友,跟你谈论这些问题,包括许多奇奇怪怪的事情,他都可以讲出个道理来,无疑是为我们的生活打开一扇窗,帮助我们突破自己狭隘的格局,以更周全的眼光欣赏一切事物。
以上三种有益的朋友,是针对人的意志、情感、认知三种要求来的。“友直”代表这个朋友一辈子坚持原则,在意志上非常坚定。“友谅”在感情上能够体谅包容,“友多闻”可以给你增加许多重要有趣的信息。任何一个朋友具备这三者之一就很好了。你不能要求一个朋友三者全部具备,都具备的话就是可贵的知己了,可是知己难求啊。而你这样要求朋友的时候,也先要问自己有没有具备这些条件,因为我们选择朋友的时候,朋友也在选择我们。
交到好的朋友,可以增加人生的快乐。所以孔子说到“益者三乐”时,“乐多贤友”也是其中一乐。哪三种快乐有益呢?第一“乐节礼乐”,以得到礼乐的调节为乐。“礼”代表分寸,跟什么人来往有什么样的分寸,该说什么话,该做什么事,都属于礼的范围。“乐”就是大家情感的沟通,你喜欢看什么电影,听什么音乐,大家沟通一下,觉得很有默契。以礼和乐来调节,一个是限制,一个是沟通,能收能放,表现了活泼的生命力。第二“乐道人之善”,以称赞别人的优点、善行为乐。这个别人往往是我们所认识的朋友,我们在背后经常称赞朋友的优点,代表我们心胸宽大,朋友之间的相处当然会容易。第三种“乐多贤友”,以结交许多好朋友为乐。我们在萍水相逢的遭遇中,往往发觉许多人很面善,彼此有向道之心。常有这种感觉,会使得我们在待人接物方面,更努力朝正面的方向去走。况且,如果一个人能交到许多杰出的朋友,代表你自己也很优秀,不然他们为什么要委屈和你交往呢?因此,结交益友,乃人生一大乐事。
5。损者三友
前面有“益者三友”,后面就有“损者三友”。我们交朋友一不小心就会交到坏朋友,孔子说有三种坏朋友是交不得的:友便辟,友善柔,友便侫。损矣。(《论语·季氏》)
与装腔作势的人为友,与刻意讨好的人为友,与巧言善辩的人为友,那是有害的。
第一种友便辟,“便辟”指装腔作势。喜欢装腔作势的人不但好高骛远,并且很重视外表,喜欢摆门面说大话。这种朋友为什么有害呢?因为这样的人与你交往,他看重的可能是你的家世好不好?家里有钱吗?有各种社会资源吗?他选择你做朋友恐怕考虑的是这些,并不是看重你这个人的品德、才能、志趣。那你为什么要和这样的人交朋友呢?说实在的,有时候跟这种人在一起,好像也可以沾到一些好处,因为他气势很盛,很讲面子,善于装门面。讲面子不见得是坏事,但是如果超过了限度,最后浮而不实,当然是不好的。
第二种友善柔,“善柔”是指奉承、柔顺、刻意讨好,缺乏正直的精神。这种人善于观察别人的脸色,察言观色之后,选择该说什么样的话,该怎么说话,故意讨好你。子曰:“巧言令色,鲜矣仁”。(《论语·学而》)说话美妙动听,表情讨好热络,这样的人很少有真心诚意的。有人说,那谁不喜欢听好听的话呢?有人在旁边拍拍马屁,恭维几句,听起来蛮舒服的嘛。但不要忘了,这样下去,你就不会去改善自己了,因为你犯了任何错误,他都会帮你找借口找理由,而不是直接说出你的问题,提醒你改正。孟子就很讨厌这种人当大臣。国君犯错的时候,他不但不说国君有错,反而替国君找理由。孟子说国君如果做坏事,你帮他一起做,还可以原谅;国君如果做坏事,你帮他找借口,说他做的不是坏事,那就不可原谅了。
第三种友便佞,“便佞”是口才很好,言过其实,不愿认真求知。听起来好像很有学问,事实上只是道听途说,以耳代目,并无真正见识。这种人正好和“友多闻”相对。别人真的是博学多闻,见多识广,而你在这里凭着花言巧语,好像把什么事情都能说出道理来,但是没有真正的基础,对任何事情都不会努力去求得真理,这种人也不是益友。
孔子说这三种朋友有害,是因为他们对于你的生命没有帮助。怎么样才算有帮助?能督促你不断反省,自我改善。孔子有一个好友是卫国的大夫叫蘧伯玉。蘧伯玉派了一个使者到鲁国看望孔子。
孔子与之坐而问焉,曰:“夫子何为?”对曰:“夫子欲寡其过而未能也。”使者出。子曰:“使乎!使乎!”(《论语·宪问》)
孔子请他(使者)坐下谈话,说:“蘧先生近来做些什么?”他回答:“蘧先生想要减少过错却还没有办法做到。”这位使者离开后,孔子说:“好一位使者!好一位使者!”
这才是真正的好朋友,始终都在互相勉励,改善自己的过失。如果你交的朋友只是替你的过失找借口,或是换一个方式来逢迎你,说你这好那好,你就永远不会有机会改过迁善。子曰:“群居终日,言不及义,好行小慧,难矣哉!”《论语·卫灵公》一大群人整天聚在一起,说一些八卦打发时间,没有一句话是有意义的,又喜欢